第276节

  她不想走到那一步。
  至少,最后留个美好的念想。
  竹青哀戚地看着她,她眼中的决绝那么明显,他又不是傻,怎会看不出?
  “少爷,你明明答应我,你会来接我!”那日出云村分别前,她的誓言言犹在耳。
  是啊,她是答应过,一定会去接他。
  但世事难料,老天爷总喜欢在人们没有准备的时候,突然来个措手不及,让你彷徨,让你无措,让你不知所谓。
  “听我的。”她站起身,语声混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温柔:“回去过属于你的生活,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契丹才是你生存扎根的乐土。”
  竹青用袖口抹了把眼泪,直把眼睛揉得跟兔子似的,哽咽着道:“少爷,如果……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在大晋待了,你就去契丹找我,我……一定封你做大官!”
  苏墨钰闻言,不由得噗嗤一笑:“好啊,你的话我可记住了。”
  “嗯,少爷记住就好。”竹青重重点头。
  “走吧。”
  “少爷。”竹青别扭道:“你……你送送我好不好?”
  哈?送他?这小子越活越回去了,对太师府熟门熟路的他,还需要自己送?
  好吧,看在今后都不一定能再见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送他一回吧。
  将竹青送到太师府正门的西侧,那里停着一辆马车,看样子似乎在等他。
  竹青登上马车前,突然想起什么,又返回来,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的玄铁令牌,塞到苏墨钰手中:“少爷千万不要忘了与我的约定。”
  令牌入手冰凉,极有分量,令牌两面皆刻有繁复的纹路,一面刻有耶律两字,一面刻有桓。
  这应该是契丹皇家特有的令牌,她想还回去,但竹青态度坚决,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登上马车,对车夫道:“快走!”
  苏墨钰无语,这小子……
  马车上,耶律祁满脸的不赞同:“你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他,不怕他将来反过来对付你?”
  竹青鼓起腮帮子,愤愤道:“少爷才不会这么做!”
  耶律祁拧眉:“什么少爷!给我改口,你是契丹的三王子,岂能跟那种下等人相比?”
  “我就是要叫少爷,你管不着!”竹青放下车帘,气鼓鼓地看着耶律祁,我行我素:“我警告你,你不许伤害少爷,否则的话,我就不回契丹!”
  耶律祁也着了恼:“你这混小子,自打你失踪以来,阿耶和阿娘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阿娘甚至没有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就……”他将悲戚之意憋回:“如今,你为了一个大晋人,竟然这般对待自己的亲人。”
  以前的事情,竹青能依稀记起一些,但大部分还是记不清楚,对于阿娘,他的记忆已经完全模糊了,甚至想不起那个女人长什么模样。
  他略软了口气,但话中的意味仍是十分坚决:“你不会明白的,如果没有少爷,我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少爷待我好,我也要待他好!”
  耶律祁头疼,他这个最小的弟弟,以前就让父母头疼不已,现在这性子,竟是越发骄纵了,看来那个苏墨钰,真的没有虐待他。
  “好好好,我答应你,只要苏墨钰不招惹到我,不伤害我至亲的亲人,我便不会伤害他,也不会做任何对他不利之事。”
  竹青怀疑的看着他:“你发誓。”
  “发个屁的誓!”耶律祁额头青筋直跳:“汉人的东西,你学的倒是快!我以娜仁萨满的名义,保证我刚才说的话,都是发自真心,这样总可以了吧?”
  娜仁,意为太阳。
  娜仁萨满,是契丹人最敬仰的神明,在契丹,即便是汗王,也不可对娜仁萨满有任何不敬。
  见耶律祁以娜仁萨满的名义作保,竹青这才放下心来。
  “那个……”竹青还不习惯叫耶律祁大哥:“阿耶真的要娶大妃?”
  耶律祁见他对自己这么疏离,有些不高兴:“娶大妃是假,来找你才是真,咱们阿耶又不是大晋皇帝,朝三暮四、薄情寡义,阿娘虽然去世了,但阿耶对阿娘的情谊,一辈子都不会变。”他带着兴味瞅了竹青一眼:“你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等到了契丹,让阿耶把公主赏赐给你好了。”
  竹青连忙摇手:“不不不,我不要!”
  “害羞什么!在契丹,你这么大的少年,娃都有了!哈哈哈哈……”
  第240章 长乐自荐
  最终和亲的公主人选,定为了长平。
  长平公主的母妃位极贵嫔,待长平正式嫁往契丹后,皇帝便会晋她的位份。
  一个公主,远远比不上皇子,皇帝似乎为了补偿长平的母妃,近段时日,一直都在她的宫殿留宿。
  只要能诞下皇子,她便可母凭子贵,故而,牺牲一个长平,还是值得的。
  不知长平公主是否清楚这一切,如果她知道,她的母妃以牺牲她这个女儿,来换取今后的荣华富贵,不知会是怎样的绝望和悲凉。
  在古代,哪怕高贵如公主,最后的命运,也是这般悲惨无奈。
  这不知是她第几次,庆幸自己的男子身份,如果自己不是苏家三少,而是苏家四小姐,想来她的命运,也不会比这几位公主好到哪里去。
  如此看来,她倒要感谢原主的母亲了,虽然这般做法自私了些,却给她无尽的便利,让她这个从现代社会而来的灵魂,可以自由自在,不受那些对女子不公的待遇和束缚。
  迎送契丹使团离开的这天,长平几度哭得险些昏厥,也难怪,从此离开自己的家乡,前往一个陌生的国度,对于这些娇生惯养的公主来说,是一件比噩梦还要可怕数倍的事情。
  更不要说,她的丈夫,是一个几乎可以做她爷爷的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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