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

  叶鹿吓了一跳，不得不拿着手机从被窝里鑽出来，到房间外面接听。
  「嘿，我逗你的。」
  「林湉榆，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心性就好了。」
  看着空空的走廊，叶鹿苦笑道：「我输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一直清楚自己格局不够，心态也不好。
  林湉榆轻声安抚，「你多想想我。」
  「想你做什么？见不上面还是差点意思的。」
  「我这个人、荣誉、财富都是你的。」
  卧槽……
  叶鹿看着手机，不知该作何反应，半夜被自己的糖甜到是什么体验，他想发个帖子问问网友。
  「吓到了吗？」林湉榆故意。
  「……我，我，那个……不是，太……林湉榆你最好说到做到，回去你就把奖盃和银行卡交出来。」叶鹿脸通红。
  能想象到对方此刻的模样，林湉榆心里甜得不行，「都给你，苏州老宅找时间过户给你。」
  「我他妈……不要不要不要够了够了林神饶了我……」疯了吧。
  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旁边房间的门开了，郑进打着呵欠出来，准备去楼下大堂拿宵夜，看到叶鹿坐在地上讲电话，不禁露出嫌弃的眼神，但叶鹿却站起来过去抱了对方一下。
  孩子愣了，但很快理解对方的意思，也回抱。
  第二天上午，叶鹿磨磨蹭蹭地到训练室，发现孩子们都早到了，有的在安静训练，有的在跟教练组復盘昨天的比赛。
  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打开赛事重播，接着从搭在桌边的塑料袋里掏了包牛肉乾出来，边吃边看。一切恢復如常。
  rsy-nunu：分享|一年不喝奶茶你会有什么变化
  【？？？？啥玩意？】
  【怒宝你是想喝奶茶了吗？】
  【会瘦】
  【会死】
  【会够钱买个轻奢包】
  【别喝了，对身体不好】
  rsy-nunu：分享|深圳最值得去的五个地方
  【好傢伙已经准备旅游了】
  【崽啊咱们还有两场，答应妈妈打到最后一场好吗？你这样很吓人啊。】
  【在深圳买买买就对了】
  【来我家。】
  rsy-nunu：分享|情侣必打卡的深圳十个景点
  【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快转了这些内容？】
  【我要被他笑死了】
  【手动艾特@rs-lty】
  【@rs-lty叫你呢】
  【记下了，妈妈带你去】
  ……直到唐力找上门，叶鹿才知道自己又迷糊点了快转。昨天战队打成那样，拿命去赢比赛，唐力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说他们任何的，但商务那边说希望叶鹿少发点有可能引起节奏的微博，比如这两条深圳旅游的，让很多观眾担心他们是不是因为太辛苦，打算消极怠工，不想好好打接下来的比赛了。
  虽然只是猜测，但声音多了，争执多了，又会引发不必要的矛盾。
  「那我要删掉吗？」
  唐力摇头，「不必了，就这样吧，下次注意点就好。」删掉的话更让粉丝躁动。
  现在俱乐部的舆论很差，都在说他们恶意压榨选手价值。商务那边也是怕了。
  半决赛的对手是gdg，rs直接把对手零封送回欧洲。
  毛聪聪：下手也太重了。
  小段：不知不觉又到决赛。
  末渊：今年辛苦了@叶鹿。
  果然如叶鹿所料，韩国战队也打到了最后，且这支队伍状态比rs这边还要好，选手几乎没有明显的短板，决赛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硬仗。
  网民都在说输了不亏，赢了大赚，今年游戏方追着rs削，还能打到最后，已经够可以了，没有理由要求他们必须夺冠。
  叶鹿也只是看看就过，他这么多年被网暴的经歷来看，网友的嘴骗人的鬼，要是输掉比赛，估计往基地送危险物品都有可能。
  但是他做职业选手也不是为了别人，所以他不会被任何思想和声音绑架。
  「这么嗜睡，怀上了吗？」电话那头林湉榆调侃道。
  叶鹿把脸埋在枕头下咯咯笑个不停，「起个名吧。」
  「嗯……俗气的名字好养大，不如就叫叶小福。」
  叶鹿笑得不行，「怎么不叫林小福？」
  「都行，你定。」
  「我后天坐师元的飞机到深圳，庆功宴结束后你应该可以自由了。」玩两天是没问题的，商务那边如果连这两天的休息日都不给，他会劝叶鹿换个俱乐部。
  「要到后天啊……」叶鹿不避讳自己对林湉榆的思念。
  「那我现在过去。」说着林湉榆打开订票软件。
  「别，别，我就是发个牢骚。你来也见不上面，在深圳乾等着也耽误你自己的事。」叶鹿叹气。
  林湉榆要是来，被人拍到，估计又有一堆莫名其妙的节奏，如果自己赢了决赛还好说，如果自己输了，那么林湉榆要被喷死。
  他自己无所谓，但林湉榆被连累到舆论漩涡里，他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那就扎他心口没分别。
  比赛前一天晚上，叶鹿把孩子们都叫到自己的房间，开茶话会，不让其他人参与。向维和郭明希也想听，被无情的拒绝了。
  小刘帮他们拿外卖上来，也只能送到门口。她就纳闷了，自己平时当爹又当妈的，这帮孩子说小话怎么能把她排除在外呢？
  「哎呀叶哥跟我们聊做他伴郎的事，你掺和什么，你能做伴郎吗？」郑进从小刘手上接过三大袋吃的喝的，然后把硬要挤进去的小刘挤了出去。
  小刘吃了闭门羹，指着门嚷嚷：「你们几个小崽子等着。」
  可惜酒店房间隔音不错，屋里的人没怎么听到外面的声音。
  「你们觉得咱们今年还能夺冠吗？」叶鹿把吸管插进奶茶杯里。
  「想听实话？」朱振原先趴在床上看这几天的大荒原盛典相关活动的视频，听到这个问题马上坐起来。
  郑进把袋子里的东西全部摆在茶几上，位置不够就暂时放在桌下。
  「麻辣兔头谁点的？」
  龙世佳举手：「我。」
  「实话是上回那场比赛打伤了，我现在有点怵wwk的队。」朱振接过奶茶，回答刚才叶鹿的问题。
  「也不是说不能赢，我们一直在赢。」
  郑进乾笑两声，「难打唄。」
  「我那天真的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缩短。你们理解吗？那天打到后半我开了个小差，我脑子里晃过一根蜡烛，被切掉一截。」
  「还能开小差，说明压力还好。」
  大家忙着吃吃喝喝，同时分享今年的比赛经歷，说到后面，本轻松的氛围越来越凝重，甚至有人默默擦眼泪。
  不是因为被误解，那些场外的节奏，纯粹就是累。
  因为是世冠，仅仅是保持状态和原有水平是不够的，别人也在进步，如果自己不更努力一些成绩就会一落千丈，别说俱乐部和粉丝能不能接受，就他们自己是第一个接受不了的。
  「如果赢了比赛你们最想做什么？」叶鹿问。
  「睡觉，碰都不碰电脑。」
  「我太想回家了，今年都没见过我爸妈。」
  「出国旅游，跑得远远的。」
  「看电影，哥就住在电影院不走了。」
  「考驾照，得买个车奖励一下自己。」
  叶鹿脸上掛着笑容，「那如果比赛输了呢？」
  房间里顿时陷入沉默。
  「说说看啊。」
  郑进深吸一口气，「输了就输了，明年再来过。」
  「不行，我接受不了。」许亦飞用纸巾按了按眼睛。
  「我们又不是没输过比赛，夏季赛被人锤成什么样你忘了？比赛肯定有输赢，你得想开点。」
  许亦飞显然还是接受不了，但他也没再说什么。
  「许亦飞你真是个哭包。」
  叶鹿平静道：「我今年二十岁，不知道还能打几年，我总觉得我随时会退役。」
  短暂的职业生涯对将来的人生会有什么影响呢？他有时候会想这个问题？一定不是普通意义那么简单，可以肯定的是这段旅程改变了他的人生。
  「叶哥……」
  叶鹿看着他们每个人，「我不想以后老了，躺在病床上，别人问：你有什么未了心愿？」
  「我说我想回到二十岁这年ws总决赛。」
  「如果我赢了，我的未了心愿就少一个。」说完叶鹿眼底流露出些许落寞。
  这番话让孩子们纷纷沉默下来，陷入自己的思考中。
  「不过……」他喝了口奶茶，表情一变，「你们这帮小鬼能理解才怪。」
  郑进回过神，老气横秋地叹气，「叶哥我懂你的意思。」就是因为了解每个人对胜利的执念，所以他才希望大家都放松点。
  哪知这些队友一个个的脆弱成这样，真要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疯。
  若干年后他回想起这段经歷，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当年大家怎么能那么偏执。
  「不能输。」一直没发言的梁宏图目含泪光咬牙下决心。
  那天晚上他们聊到很晚，直到唐力在门外给叶鹿打电话，催他们快睡觉，大家才不得不散伙。
  第二天去场馆的路上，叶鹿在他们的六人小群里说了一句：今天ty来看比赛，你们敢让老子输，饶不了你们。
  郑进：叶哥算了吧，婚恋讲究门当户对，勉强不来的，你这辈子在荣誉上能跟他平起平坐吗？不可能的。
  梁宏图边吃腰果边忙着按手机回覆：叶哥，你就算输比赛ty也不会嫌弃你的，没准你输了他更心疼你呢？
  叶鹿呵呵两声，快速回道：今天比赛结束后，我会看重播，挨个算你们的失误，一次一万，作为我失恋损失费。
  许亦飞：三百吧，一万太贵了。
  郑进转头一脸吃惊地望着坐旁边的许亦飞：？？？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骂对方喜欢附和叶鹿还是该夸对方会砍价。
  龙世佳：叶哥那你自己失误呢？
  叶鹿：我不会失误，我要是失误也是你们害的。
  龙世佳：……你赢了。
  林湉榆跟师老闆以及几位高层坐私人飞机抵达深圳，因为这次来的人不少，而本身项目工作人员就很多，所以他们一行并没有跟主办方申请工作证去后台休息室，而是在vip通道见了选手和教练组。
  「加油孩子们。」师老闆心情不错，挨个抱了抱选手们。
  然后转脸看林湉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顿时场面一度尷尬而曖昧。
  林湉榆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叶鹿，笑道：「没有。」
  时间差不多了，教练组赶选手去休息室准备比赛。林湉榆就听到有选手小声对叶鹿说他的坏话。
  「叶哥算了吧，他就是个渣男。」
  「今天多关键啊，他竟然一句鼓励的话都没有。」
  「就是，你换个对象吧，隔壁吃鸡的肖骏也大满贯，人又帅又有型，看他比赛赏心悦目……」
  「唱歌好听。」
  「你怎么知道？」
  「跟他一起唱过k。」
  林湉榆气笑了，不过现在不是跟他们算账的时候。
  wwk的队已经成为公认的难打，rs今年磕磕绊绊还能进ws决赛，观眾是又期待又不敢期待，患得患失。
  当然希望他们夺冠，可是状态明显没有对手好，又让大家心里没底。
  而rs几个人没有时间去思考、纠结，他们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赢下今天的比赛，他们眼里只有胜利。
  mew是一家经营电玩城起家的公司，后来发展为游戏开发和运营，前年买了wwk的名额，正式进入电子竞技领域。
  这家俱乐部可以说是拼装起来的，一些退出的俱乐部为了儘快脱手回笼资金，会将项目拆分来卖，mew先后收购了青训架构、训练团队、分析团队以及签下了冠军教练。
  之前战绩不显，今年下半年发力，夺得了wwk夏季赛冠军，状态保持至今。
  「我rs粉真够拉胯的，应援声也有被盖过的一天，这点事都做不好，还能指望他们什么。」叶鹿笑着喝水，从导播镜头里看到人很轻松。
  「rs加油，rs加油！」梁宏图自己给自己打气。
  「听起来好可怜。」郑进摇头。
  朱振不忘泼冷水，「叶哥我要提醒你，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你贷款今天会夺冠。」那条微博还掛在那呢，下面各种粉黑团建，一年都没消停。
  「我草能别提了吗，我现在压力又上来了。」郑进感觉到上腹抽了一下。
  「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住，打完今天退役吧你。」叶鹿嚷嚷。
  「凭什么啊，你夸的海口，输了你退役谢罪。」郑进不服气。
  哪知罪魁祸首一脸理所当然，「我夸海口怎么了？你今天不拖后腿不就梦想成真了吗？」
  郑进儘量深呼吸，「不是叶神你到底知不知道对面是什么队？」
  叶鹿茫然，「什么队？今天的亚军队。」
  后面还没到时间退场的向维和郭明希抓耳挠腮，欲言又止，只希望待会儿比赛结束唐力跟官方后期提一下，这段不要剪进对外的音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