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白老板笑而不语,只是一边完成手上的人偶,一边听着电视中那个明星钟秦的歌声,手中的动作行云流水,如同手指舞动一般,就连一盘的云绵都有些看呆了。
  王权在那天之后又多次来到杂货店门口,但因为白鬼拒绝与他交易,所以一直都只能在店门口徘徊而已。在徘徊期间,锦绣街的警察叔叔又把王权带回去教育了好几次,按照锦绣街警察叔叔的习惯,这个青年应该已经写了几万字的检讨和反思了。
  这一次,白鬼看到门外又有人影徘徊,下意识地觉得应该还是那个王权。不过定眼看去,白鬼却发现那是一个穿着特制大号t恤的男性,因为看起来有三四百斤那么壮,所以眼睛都被挤成一条小缝,年纪看着倒并不是很大。
  对方看起来比王权还紧张,深呼吸了几次之后,就挪动庞大的体型,从杂货店的店门口努力挤了进来。才这么短短的一段路,这位杂货店新客人的额头就已经开始流汗,气息也有些轻喘。
  “那啥,这里是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杂货店吧?”一进门,那人就擦了擦脸上的汗,“我应该没找错地方。”
  “杂货店可不是万能的许愿机。”白鬼这个时候正坐在橱窗旁边泡茶,动作优雅而轻缓,“这里是店,店老板就是商人。顾名思义,想要实现愿望的话,就要付出代价。”
  “怎么那么麻烦。”外面的太阳不错,但体型沉重的客人却似乎并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又一次拿出纸巾给自己擦汗,“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这儿有没有一周可以减肥十几斤的那种减肥药?”
  减肥药?
  白老板挑了挑眉,从放在橱窗前的藤椅上站起身来,这次白鬼身上穿了一件红色的裙子,上身还是旗袍的款式,下身却是丝裙,而且纤细的腰间斜绑着一个巨大的丝绸蝴蝶结,如流苏一般落下。
  长发松松挽起,用红色穗子的头饰固定在一侧,但还有一缕头发顽皮地垂下来。
  女装的游戏,白老板似乎怎么都玩不够。这些衣服其实都是白老板为仓库里的人偶所准备的,只不过好不容易做好了,白老板总是想要拿来穿穿过瘾。
  电视机上正播放着某部有些年代的动画片,内容是关于某些被外星生物欺骗的魔法少女们。不过看动画片的那个小朋友却不知道为什么并不在沙发上坐着,可能是跑到其它房间去玩了。
  越看越好看的白老板就这么走过来,客人原本就红红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似乎随着白鬼的靠近,客人的小心脏都扑通扑通跳了起来,甚至迫切地希望白老板靠得更近一些。
  可惜,白老板还是停在了距离客人一米远的地方,将刚刚泡好的茶递给对方。
  “谢谢。”因为够不着,客人向前走了几步,语气有些殷勤,总之是比刚才那种不耐烦的口气要好多了,“最近遇到了许多不顺心的事情,所以说话也急了一点。”
  清茶入口,薄荷的清凉让客人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既然是客人,那就坐下来慢慢说吧。”白鬼挥手请客人入座。
  “我算是个歌手,不过是那种在网站上发布歌曲,在语聊软件上唱歌的那种网络歌手。”客人坐下之后,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就好像刚才站立的那一会儿功夫,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在网络上,我的名字叫江海波涛,也许老板你也听说过我。”客人扯了扯嘴角,似乎对此非常有自信,“毕竟我翻唱的歌在网路上的好评很多,那些网络上的妹子都说我是男神音来着。”
  白老板自然从不关心网络歌手什么的,所以这会儿只是礼貌的微笑着。不得不说,这位新客人的声音确实不难听,只不过和他表现出来的形象结合在一起之后,声音怎么样似乎就不重要了。
  只有在看不见真人的网络上,大家才会对彼此的声音有高要求,甚至会凭借自己听到的声音,来揣测网络那边的人究竟应该是一个怎么样的形象。
  既然是男神音,那么她们想象出来的容貌,应该也是男神范儿十足吧?
  “现在那个歌手选秀比赛不是很火吗?”客人继续说道,“就是大明星钟秦做评委的那个‘用灵魂歌唱’,我用真名江涛递交了报名表和海选的音频,二十四小时不到,节目方就通知我说通过了海选,让我今天去参加面试。”
  “那是一件好事。”白老板又给自己沏了杯茶,“面试结果如何?”
  真名叫做“江涛”的客人立刻脸色涨红,不过这一次并不是因为见到白老板,而是因为脸上充溢着的愤怒和羞愧。
  “那些家伙根本就不配做面试评委!”江涛“哐”的一声将茶杯重重落在茶几上,“看到我进去,那些家伙都没让我开口唱歌,直接说我已经被淘汰了!原因竟然是因为形象不合格!这个选秀节目不是说欢迎各种民间高手吗?为什么连乞丐都能参赛,我却不可以?!”
  “当时那个大明星钟秦也在吗?”因为听见前任客人的名字,所以白鬼特地问了一句。不过白鬼更关注的,应该是被江涛砸在茶几上的那个茶杯,要知道这可是他最喜欢的一套杯子,要是砸坏了一个,就永远不完整了。
  “当然不在!”江涛瞬间回答,“如果钟先生在的话,一定不会任凭他们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情!”
  “是吗?”白老板发现眼前这位可能可能是钟大明星的粉丝,而且总觉得钟大明星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在很多人的心里有了扎实稳固的地位。特别是对于钟秦的粉丝们而言,他可能已经迈步进入“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行列。
  只是四年而已……那个人的能力强悍得可怕。就连白老板也不得不承认,杂货店和钟秦之间的交易,可能是这么多年来最成功的的一次。
  “不就是因为我胖吗?我又不是不知道!”江涛愤怒地起身,“所以我一定要减肥,一定要让他们看看江海波涛的真正实力!所以,老板……卖给我最神奇的减肥药吧!”
  “你可以运动。”白老板眨了眨眼,认真地提出建议。
  “……”江涛愣了愣,说话都有些口吃,“这……这个……我……我……不行,我的时间不够了!‘用灵魂唱歌’的海选还有一个月就要结束,我一定得参加这一期才行。在社交网络上,我已经用‘江海波涛’的名字发了消息,告诉粉丝们我已经参加了这一期比赛!”
  “你的粉丝曾经见过你本人吗?”白老板好奇地问了一下。
  “没有啊。”江涛疑惑地看向白老板,“我从来不参加线下活动,如果不是为了这次面试,我也不会打破自己300多天没出过家门的记录。”
  “我了解了。”白鬼勾唇一笑,从沙发上起身,“再次欢迎客人光临本店,暂且不问客人如何得知本店,关于减轻体重这件事情,本店一共有两种可以瞬间消除所有多余体重的方法,客人可以从其中选择。”
  第4章 塑形
  “本店有两件商品可以实现客人的心愿。”白老板似乎思忖了片刻,“一种是专门用来塑形的丹药,只需要服用一颗,就可以将江先生的身体立刻调整为最完美的状态。所以除了减肥之外,甚至还可以包治百病,可以算是首选。”
  “真……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东西?”明明询问减肥方法的是江涛自己,可是等到白老板给出选择的时候,他又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口中忍不住嘟哝,“这家店竟然真的这么神奇?那个老头子说的难道是真的?”
  “客人,有什么问题吗?”见江涛有些犹豫,白老板也不着急,“塑形丹是一秒即可见效的商品,如果客人担心效果问题,本店还支持在线交易,客人付款后可以等待商品起效之后再确认交易成立。”
  不得不说,这是一家与时俱进的杂货店。
  “不,第一件商品就很棒了。”江涛的心情有些激动,也跟着从沙发上起身,脸上的肉都在微微颤着,“不知道这件东西需要多少钱?如果价格太高的话,我信用卡的额度可能不够,需要去银行取一下现金。”
  白老板的脸上出现了笑容,带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一千万。”
  “一……啊?什么?一千万?!!”江涛就好像见了鬼一样大叫起来,整个人直接向后一倒,摔回到了沙发里,“老板你是在耍我吗?”
  “比起一个健康而完美的身体,一千万真的很贵吗?”白鬼有些不解地看向江涛,头顶有着穗子的发饰随着白老板的动作倾斜,“不止如此,只要客人服下塑形丹,这一生都可以远离那些影响生活的病症。”
  “我要是有一千万的话,还需要去参加那个选秀比赛吗?”江涛的脸上闪过不愉悦的表情,“就算把我这一身肉按斤卖了,也卖不到这个价格。”
  “那么……客人是想要听听第二件商品吗?”白鬼说着,就看到江涛点了点头,于是继续说,“第二件合适的商品叫做洗髓液,客人可以将它当做是泡澡用的浴剂,每七天使用一份洗髓液,只需要使用四次,就可以达到完美塑形的效果。”
  “四次,那就是二十八天?”江涛掰着手指开始计算,“时间上倒也来得及,但这东西不会也是一千万吧?”
  “自然不是。”白老板摊了摊手,“我们做生意,也是要考虑客人实际情况的。虽然洗髓液也可以完成塑形,却不会改变使用者的健康状况,所以要比塑形丹便宜许多。只要……五百万即可。”
  “……”江涛沉默地看着白鬼,足足几分钟之后,才憋出一句,“老板,你果然只是在耍我吧?”
  “真是令人头疼的客人啊。”白老板这么说,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头疼的表情,反而依旧带着标准的待客笑容,“那么客人自己的心理价位又是多少呢?也许我可以帮忙想想办法。”
  “这段时间我在音乐网站的收益虽然不少,家里也算是有点小钱。但就算倾家荡产,我最多也只能拿出一……”江涛才说了一个数字,就突然停住,眼神流转,似乎在想些什么,“我还是单身,总得存些娶媳妇和房子首付的钱,再去掉生活费和玩游戏需要的钱……嗯……让我算算……”
  在江涛努力计算的时候,白老板的笑容却渐渐消失,用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低声说了一句:“和钟秦相比,还真是不够看。”
  “老板,你有说什么吗?”江涛似乎听见了声音。
  “并没有,只是在想着要为客人准备怎样的商品。”白老板脸上的笑容再次出现,还是一样的客套和疏离。
  “抱歉。”江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仔细算过之后,发现我能够拿出来的钱,大概只有一万块左右。”
  “原来如此。”白老板却摇了摇头,“抱歉,本店可能并没有合适推荐给客人的商品。”
  “老板,你一定要帮帮我啊!”江涛却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伸手就去拽白鬼的裙摆,但近在眼前的红色裙摆却怎么抓都抓不住,“如果这次把脸丢光了的话,我都不想活了!”
  白老板却没有说话。
  “无论是怎样痛苦的过程,无论是怎样可怕的方法,只要能够让我在短时间内瘦下来,只要能让我参加‘用灵魂歌唱’这个选秀比赛,一万元以内的任何商品都可以!老板你一定要救救我!”
  看着江涛哭丧着脸,但一滴泪水都没有流下来的模样,白鬼静默了一会儿,眼神偶然间看到仍然在播放魔法少女卡通片的电视机,于是开口说:“只要能够让你变瘦,让你参加比赛,什么方法都可以吗?”
  “当然!”也许是认为事情出现了转机,江涛急忙兴奋地点了点头。
  “我必须事先声明,这是一种可以快速塑形的方法,但是维持身材的有效期只有三个月而已。”白鬼虽然自称奸商,却不会向客人隐瞒商品的真实情况,“记住,是三个月。”
  “只有三个月?”江涛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甘心,“那三个月之后呢?”
  “自然是变回原来的样子。”白老板一副生意人的嘴脸,“三个月的时间,足以让江先生参加选秀比赛了,不是吗?不过江先生可以选择在商品试用期结束之后,再次进行购买。”
  “怎么折腾得跟聊天软件会员一样?”江涛先是嘟哝了一句,咬了咬牙,最终点头应下,“好,只要价格在我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我就买!”
  白鬼静静打量着站在眼前的江涛,转而走向后方的柜子前方,一边找着什么,一边说:“既然如此,正好有一个便宜的办法可以帮助江先生减重。费用,就定为一万元,如何?”
  “真的?”江涛却又一次质疑了起来,“该不会是便宜没好货吧?”
  虽然是只能维持三个月的商品,但如果每三个月花费一万元就能够保持完美身材,对于江涛来说却是在接受范围内的价格。只不过和塑形丹以及洗髓液相比,这个价格实在优惠太多,让江涛还是不怎么放心。
  白老板看着江涛小心谨慎的模样,双眼眯起,睫毛如同鸦羽一般,挡住了他此刻的眼神,只是语气中依旧带着笑意说:“因为是与塑形丹一样即可见效的方法,所以客人可以选择在线交易的方法,若是没有效果,马上就可以选择拒绝付款。”
  “老板你也真是的。”听了白鬼的话,江涛看上去已经完全放松,又开始给自己拼命擦汗,“竟然将这样的好东西留在最后,差一点就上当了。”
  “怎么会呢?将好东西留在最后,是优秀商人的表现。”白老板说着,就开始指导江涛使用在线交易,等一万元的费用支付之后,白鬼的右手在江涛的面前挥过,指尖金红色的火焰在半空中勾勒出如同符咒一般的线条。
  符咒消失之后,江涛就晃了晃身体,直接闭上了双眼,暂时失去了意识。
  等江涛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首先袭来的就是身体重心不稳的感觉,他看见白老板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但当他险些摔倒的时候,对方却根本没有出手的意识,若非江涛自己抓住了旁边的沙发背,也许已经直接跌在地上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江涛突然注意到了自己扶住沙发背的那只手……没有任何多余的肥肉,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甚至连肤色看起来都要比之前白皙许多!
  再想到自己刚才那种重心不稳的感觉,江涛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心跳加速。而这一次,江涛心跳加速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拖着沉重的身体行动,而是单纯地激动着,期待着!
  江涛身上穿着的衣服,已经不再是进入杂货店的时候所穿着的那件大t恤,而是一件很普通的衬衫。
  以前江涛每一次低下头的时候,都会因为下巴上的肉而受到阻碍,最多只能看见自己挺起的肚子。而这一次,江涛甚至可以看见衬衫领子里露出的锁骨!
  原本多余的赘肉,三层肚子,还有粗壮的胳膊和大腿都已经消失不见,江涛无比喜悦地看着衣服下瘦削的身体,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颤栗了一下。
  在如同疯子一样颤抖了好一会儿之后,江涛尝试着跳跃了一下,那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觉让江涛忍不住在杂货店里直接狼嚎了起来。
  “看来客人非常满意。”白鬼就这么靠在地下室的入口处,红色的纱裙上不知在什么时候,不慎滴上了如同墨印一般的黑色点滴,“就算是对于我而言,这也是一件不错的作品。”
  还没等江涛思考白老板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对方就已经将一面镜子直接甩手丢进了他的怀里。而镜子中出现的那张脸,也成功吸引了江涛所有的注意力,哪里还顾得上思考那个所谓的“作品”究竟是什么意思。
  镜子中所呈现的,是一张年轻而且堪称全新的脸,白皙光滑,堪称俊美的容貌完全不输给如今当红的那些流量小生。再加上微微勾起的微笑唇,使得镜子里的那个人看起来像是充满亲和力的邻家男孩,还是长得特别帅的那种!
  “哈哈哈哈,没想到我江海波涛竟然还会有这么一天!”江涛激动地伸手欢呼,甚至冲过去想要拥抱白老板,只不过被对方无情地避开了。
  在避开的时候,白鬼注意到江涛似乎更喜欢用“江海波涛”这个网名来称呼自己。
  难道说对于他而言,网络中的那个“江海波涛”才是真正的自己?
  第5章 交易成立
  “江先生,在正式完成交易之前,还有一些注意事项你必须知道。”白鬼自然乐于见到客人如此满意的模样,但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还是无法松懈。
  “注……咳咳……注意事项?”江涛这会儿的心情可以说是晴空万里,连一丁点儿的阴霾都没有,所以整个人看起来都容光焕发。让江涛满意的是,自己的嗓音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反而变得更加清澈,音域也似乎更广了。
  “本店出售的是商品,所以自然有相对应的注意事项。”白老板说着,伸出三根手指,“第一,要爱护这具身体,日常食物以流质的粥类或是代餐为主,不可乱食高热量食物。”
  “当然可以。”江涛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原本我就打算减重,家里堆了好几箱子代餐都还没吃,估计三个月的伙食都不用担心了。”
  “第二,现在的时间是下午四点三十分。”白鬼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三个月后的下午四点整之前,你一定要进入本店,不然可能会出现一些糟糕的事情。”
  “好!”因为知道商品的有效期只有三个月,所以江涛对此也没有异议,他也不希望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变回原来那个三四百斤的自己。
  “第三……”白老板突然走上前去,抓住了江涛的左手,“三个月内,左手食指上的这枚戒指,绝对不能摘下来,绝对不能!”
  站在远处的时候,江涛从没注意过白老板的眼睛。但是这一刻,他突然看清楚那双眼睛并非普通的黑色,而是一种极具威慑力的暗红色。被那双带着寒意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的时候,江涛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对白老板口中的第三点注意事项说出“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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