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马秀真听到花满楼的话,心中松了一口气。
  马秀真:“花公子,是这样的。今日午时,家师本来是在珠光宝气阁设宴邀请陆小凤。家师说他有事情要与陆小凤单独会面,因此让我们师兄妹都离开了珠光宝气阁。我与师妹师兄们在外头待了两个时辰后回去珠光宝气阁,家师已经不见了踪影。我与师妹几人方才因为心急如焚,一时无礼冒犯了二位,还望二位多多包涵。”
  石秀雪:“不止是我师父不见了,陆小凤也不见了。他去赴宴的时候,还带了一个背着剑的男人,他们都不见了。”
  孙秀青补充说道:“那背着剑的男人,是万梅山庄的庄主西门吹雪。”
  她永远不会忘记看到西门吹雪的那瞬间,好像世间万物都失了颜色一般。那个男人,身上散发着的气息能让她从心底凉透到指间,可心跳却全然不受控制地加速。
  花满楼眉头微蹙,“他们都不见了?”
  石秀雪点头,可随即她想起来听说花满楼是个瞎子,又“嗯”了一声。可随即,她又好奇地看了花满楼一眼,他看着真的一点都不像是瞎子,她一时没忍住,突然问道:“花满楼,你的眼睛真的看不见吗?”
  江清欢:“……”
  花满楼微微一怔,不明白刚才这个姑娘还火急火燎地说着独孤一鹤和陆小凤的事情,怎么忽然就关心起他的眼睛到底看不看得见了?他心中虽然不解,但也耐性说道:“我确实是看不见。”
  石秀雪咬着唇,又望了花满楼一眼,显然花满楼一身温润如玉的气质让她十分有好感,她又说:“可你看着并不像是瞎子。”
  花满楼微微一笑,并不想再跟她多说闲话,于是又问马秀真:“你来找我,是觉得我知道陆小凤的下落,是吗?”
  马秀真:“陆小凤进水阁时,曾在门外与西门吹雪开玩笑,说他若是死在水阁,大概只有花公子会去给他收尸了。”
  花满楼闻言,忍不住叹息,“他总是喜欢胡说八道。”
  马秀真那双细长的眼睛看向花满楼,问道:“花公子,你可知道陆小凤如今人在何处?”
  花满楼轻轻摇头,“他没有来找我,事实上,我也正在等他的消息。”
  峨眉四秀闻言,面面相觑。
  那独孤一鹤去了哪儿?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为何也不见了踪影?
  石秀雪:“花满楼,你能找到陆小凤吗?”
  花满楼摇头,“不知道,我还没找过陆小凤。”
  花满楼和陆小凤是朋友,但性情南辕北辙。陆小凤不喜欢安定,他喜欢到处游荡,他的朋友们想见他一面,也是全靠缘分。只是花满楼在陆小凤的朋友名单中排位靠前,因此陆小凤想要找人喝酒的时候,总是比较容易想起花满楼,所以就去找他喝酒而已。
  石秀雪:“可你和他是那么好的朋友,你要是想找到他,肯定有办法的吧?”
  江清欢听着石秀雪的话,觉得有些好笑。这个石秀雪是不是因为对花满楼萌生了好感,所以就觉得花满楼对她也会比较不一样,所以说话就这么不客气?
  一直站在花满楼身边的江清欢没忍住,笑着问道:“可是花满楼有办法找到陆小凤,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石秀雪:“我师父,是跟陆小凤一起失踪的,怎么没有关系?!”
  江清欢:“你又不在场,你就知道他们是一起失踪的?说不定是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先离开了之后,你的师父才离开的。”
  石秀雪神情恼怒地瞪向江清欢,“你胡说!”
  孙秀青这时扯了扯石秀雪的衣袖,“小师妹,稍安勿躁。”
  石秀雪:“为什么要我稍安勿躁?难道你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我知道你喜欢西门吹雪,那天你在路上遇见他之后,回去之后就一直在谈论他。可你别忘了,他就是陆小凤请来的帮手,他门到水阁,就是要跟师父打架的!”
  孙秀青听到石秀雪的话,脸色一白,说不出话来。
  江清欢:“……”
  她忽然觉得,自己虽然和几位师姐感情有点生疏不会太亲密,可至少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内讧。她的几位师姐,在外人面前,可是个个都大方得体的,尤其是大师姐蒲红萼和三师姐梅绛雪,人美性格又好,甩了眼前的峨眉四秀岂止是十条街的距离。
  马秀真见石秀雪越说越离谱,皱着眉头轻斥了一声,“秀雪你在胡说些什么?”
  石秀雪这才抿着嘴不吭声。
  马秀真有些心累地叹了一口气,跟花满楼说道:“师妹们年少不懂事,花公子见笑了。”
  说什么年少不懂事,在花满楼身边的江清欢早就身体力行地阐述了何谓乖巧懂事可爱。但花满楼向来都乐于给人台阶下,于是微微一笑,岔开了话题。
  花满楼:“如果水阁当中,并无打斗的痕迹,那么很有可能,是他们几人一起离开了水阁。至于为何离开?我也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的是,陆小凤出手,不会置人于死地。”
  峨眉四秀抬眼,看向花满楼,“花公子此言当真?”
  而江清欢看着那几人的神色,在旁边凉凉地说道:“花公子此言是真,但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如果出手的不是陆小凤,而是西门吹雪,不是西门吹雪死就是你们师父死。”
  峨眉四秀:“……!”
  那四个姑娘,眼睛都瞪大了。尤其是孙秀青,那脸色难看的像是快要晕过去似的。
  第054章
  江清欢没想到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去了一趟珠光宝气阁的水阁之后, 影儿都不见了。
  可她也不担心,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是何许人,反正就算是打个天翻地覆他们也是能死里逃生的那种人。她看着花满楼将那所谓的峨眉四秀打发走之后,就陪着花满楼回去他的小楼了。
  花满楼一路脸色都十分平静, 也未见他有担心之色。
  江清欢觉得她不担心,那是因为她知道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头顶光环,可花满楼跟陆小凤那样的生死交情这时候看着不担心, 就有些奇怪了。
  花满楼好像是有读心术一样, 他笑着问道:“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听到陆小凤失踪了之后, 一点儿都不担心?”
  “确实是在想这个事情, 不过花七哥哥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陆小凤几人不过是才不见了几个时辰, 又不是几天, 说不定他们只是不喜欢水阁换个地方而已呢?也就峨眉四秀那样沉不住气的才会觉得他们出事了。”
  花满楼觉得跟江清欢在一起的时候, 自己总是因为这个少女那各种各样的想法而震惊, 可偏偏无言以对。细想一下, 道理确实是那样, 她总是那样理直气壮。花满楼想起昨天一大早江清欢就拿着红缎来找自己的事情, 于是问道:“你昨天说要找人帮忙, 找到了吗?”
  江清欢走在路边,手痒, 食指和中指并拢, 以指为剑,切下了两支路边含苞待放的野花, 打算回去找个花瓶养着。她低头闻了闻那两枝花的香味,微眯着眼睛,笑着回答花满楼:“找到了。”
  花满楼:“哦。你找了谁?”
  江清欢:“找了挺多人的,总之一定能找到红鞋子那个可恶的贼窝。等我知道是谁将我的管事耳朵割走了,我要让白虎将她的耳朵咬下来,让她知道没了耳朵是什么滋味。”
  花满楼微微侧头,想说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可冥岳的几位管事与红鞋子的人也无冤无仇,江清欢更是没去招惹她们。自己挑起的事端,别人会来寻仇也十分正常。只是花满楼总是希望有人可以知错能改,有人可以珍惜生命。
  江清欢回头,看了欲言又止的花满楼一眼,笑着跟花满楼说道:“花七哥哥,我听说红鞋子的老大是公孙兰。她擅长易容术,能易容变装成许多人的模样,每逢月圆之夜,她就要出来杀人。有时候她是漂亮的卖花姑娘,有时候她又是卖板栗的老婆婆,她跟红鞋子里的其他人不一样,她不喜欢用刀剑杀人,只喜欢用毒药杀人。身在官府的人,只要稍微去查一下,便能知道这一年多以来,到底有多少无辜之人莫名其妙地在月圆之夜被毒死。”
  花满楼闻言,眉头皱了起来,“她竟然如此歹毒?”
  江清欢微微笑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花七哥哥,红鞋子的那些人,简直死有余辜。我听说半年前,在杭州的一个富商,他因为要到外面去应酬,出门前家中的女儿说想吃板栗。那天正好是冬天,天气很冷,他与人应酬完回家的时候,看路边卖板栗的老人家十分辛苦,他一时生了恻隐之心,将老人家的糖炒栗子买回家中。他的女儿得到了爹爹买的板栗,十分高兴,板栗那么多,她一个人也吃不完,于是就将板栗分给了下人。那天晚上,那富商家中的人被毒死了大半。旁人都当那是富商买卖做得好,招人嫉妒所以才会被人下毒,该死的应该是富商。”
  这个事情,也是昨晚江清欢回去归云庄的时候,无意之中听梅绛雪说起来的。
  梅绛雪这段时间在太湖,陆乘风有时间的时候,她就去向陆乘风讨教奇门遁甲之术,陆乘风没时间的时候,她就时常到太湖最有名的茶楼雅座上一边喝茶一边听那些茶余饭后的八卦。听到江清欢说起红鞋子的公孙兰时,梅绛雪忽然想起她在茶楼听到的这一茬,就跟江清欢提了一下,说有没有可能那个卖板栗的老婆婆,就是公孙兰。
  江清欢觉得有的事情说起来听残忍的,可不说,有的人或许就无法想象人性有时候能残忍到何种程度。
  “花七哥哥,那个富商,面对无辜被毒死的妻女时,心中该是什么样的感觉?你见过他的妻子和女儿吗?听说他的妻子貌美贤惠,心地善良,逢年过节会送衣物和食物给附近的穷苦人家,他的女儿聪明活泼,长大后一定会像她的娘亲一样 。她们又有什么错呢?凭什么她们就该死?”
  花满楼对红鞋子的事情早就听说过,当初江清欢还不知道红鞋子的时候,还是他和陆小凤告诉她有这么个神秘的组织的。可他们听过的事情,都是那些颇有名声的武林中人的事情,这些商人以及平民百姓的事情,却甚少听说。他本就对红鞋子无甚好感,原本听说江清欢要将人耳朵也割下来时,不过是一时恻隐之心。如今听江清欢说了这么一件事情,心中顿时对红鞋子充满了恶感。
  纵然他天生热爱生命,容易悲天悯人,此刻也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这世上,竟有如此恶毒之人。”
  江清欢点头,附和说道:“所以我让白虎只咬下她们的耳朵,对她们很好了。”
  花满楼:“……”
  他总觉得江清欢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刚才那句话做铺垫的。
  两人不知不觉,就到了归云庄。花满楼说天色不早,太阳也下山了,叮嘱江清欢早些回去休息,别折腾了。
  江清欢笑着一一应下,要进门的时候忽然又问花满楼,“陆小凤会有事吗?”
  虽然她内心觉得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不可能会有事,但又担心会有意外。她这几天还在跟陆小凤生气呢,上次从万梅山庄回来的时候,她留给陆小凤的只有一声冷哼和扬长而去的背影,这让她心里有几分内疚,万一陆小凤真的有事,她留给陆小凤的最后记忆岂不是很糟糕?她觉得陆小凤是她的朋友,她并不希望朋友临死前只记得她的坏。
  站在门外的男人长身玉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不会,他若有事,绝不会没有消息。”
  江清欢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没心没肺地进门找她的萌宠去了。
  江清欢回到竹意苑,她的萌宠都被侍梭和上官雪儿带去后院玩了,新加入的田园犬旺财也去了后院。
  夕阳西下,梅绛雪在院子的石桌上铺开了笔墨,要给远在云南的师父写信。见江清欢回来,露出一个笑容,“清欢,我正在给师父写信,你有什么要跟师父说的吗?”
  有什么要跟师父说的?
  江清欢想,她想要跟师父说的话可多了。要是从前,她早就坐下来长篇大论地将这些天的事情都写上去给师父看。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站在院子里沉默了半晌,轻轻摇头,“我现在想不出来要先说什么好。”
  梅绛雪那双美眸看向江清欢,“清欢,可是心里有事不痛快?”
  她见江清欢在廊道上坐下,也过去在她身旁坐下。梅绛雪脸色迟疑了一下,随即伸手拍了拍江清欢的肩膀,柔声问道:“怎么了?你出门的时候,不是很挺高兴的么?”
  江清欢皱着眉头,有些蔫蔫地说道:“陆小凤不见了。”
  梅绛雪愣住了,“什么?你说陆小凤不见了?”
  江清欢点头,“嗯,他和西门吹雪一起去水阁见独孤一鹤,可独孤一鹤的几个徒弟去找花满楼,说陆小凤和独孤一鹤都不见了,还有西门吹雪,也不见了。”
  梅绛雪听了有点蒙,她对这些事情向来都是听说,很少参与其中。先前江清欢和陆小凤等人去水阁的时候,她也是一知半解,后来虽然江清欢都告诉了她,但她始终难以窥得事情的全貌。如今一听江清欢说陆小凤不见了,心底情不自禁地为陆小凤担心起来,“陆小凤会不会有事?”
  江清欢:“我觉得不会,花满楼也说陆小凤应该没事。”
  梅绛雪松了一口气,觉得江清欢这种话说一半不说一半的习惯,真的很容易吓死人。
  这时江清欢幽幽叹了一口气,十分苦恼的语气:“我的心情师姐是不会懂的,唉,陆小凤这个家伙,可真坏。”
  梅绛雪有些无语地看了身边的少女一眼,要不是她了解江清欢,她都差点以为自己的小师妹情窦初开了。
  只见江清欢站了起来,又重重地叹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下次陆小凤再惹我生气,我就宽宏大量一点。他可真是个麻烦精,万一他真有什么事,我说不定要检讨自己对他的态度太差,内疚一辈子。”
  梅绛雪:“……”
  陆小凤和独孤一鹤等人不知所踪整整一天一夜,有人欢喜有人愁。
  花满楼说陆小凤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毕竟,像陆小凤那样朋友遍布天下、红颜知己也遍布天下的人,真有什么事不可能动静都没有。没有动静,只有可能是他发现了什么,躲起来悄悄去追查了。
  陆小凤没有消息是好消息,这个江清欢也承认。
  可西门吹雪呢?
  西门吹雪可是陆小凤找去要跟独孤一鹤比剑的人,西门吹雪也不见了,这大概不能说是正常吧?
  江清欢坐在前天她招雀引狗的山坡上,几只鹦鹉正在旁边的草地蹦蹦跳跳,白虎在追着山坡上的蝴蝶,白雕没有高高在上,蹲在江清欢的身旁,至于旺财,它正吐着舌头在不远处跟几只小弟沟通,大概就是在听它的小弟们汇报有没有见过穿着红鞋子的女人,画面十分和谐。
  然而,一个拿着剑的女人忽然出现,打破了那和谐的画面。
  “峨眉孙秀青,见过冥岳四姑娘。”
  江清欢背靠着树干,眼皮都没掀一下。反而是自己蹦蹦跳跳在玩闹的鹦鹉,见到有生人来,都飞了过来。
  刘皇叔:“来者何人?”
  关二哥:“来者大胆小贼!”
  飞将军:“哎呀呀呀,拖出去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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