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您打算现在就去火车站了吗?”
“不,现在还太早了。我不想给追着我的那些人留下太多弄清楚我真正目的地的时间。”
地铁广播里正在说着stephansplatz站暂时关闭的通知,对于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还并不知晓的乘客们对此议论了起来。有几名正在等车的乘客们似乎就是要去到那一站,因而在发出了懊恼的抱怨声之后又通过手机地图查询起自己少坐一站或者多坐一站得多走多少路。
而卢卡茨,这个一手造成了stephansplatz站临时关闭的男人则在明明已经抓住了自己的手机之后又松开了它,转而拿出了自己的24小时乘车票,若无其事地看起了打票机打在上面的乘车时间。
此时一个老伯从卢卡茨的身后走上前去,并在看到了卢卡茨手中的乘车票后对他露出了笑容。
出于礼貌,卢卡茨也对那位看起来精神很不错的长者露出了微笑。
而他们所等的那列地铁则也在此时进站了。
由于停在了他们面前的那列车厢里并没有人要在这站下车,因而卢卡茨还特意替那位长者拉开了地铁车厢的车门,并示意对方先进去。
“谢谢。”
长者向卢卡茨道了谢,并和卢卡茨一前一后地走进了那节车厢。
当地铁再次行驶起来,那位长者这才露出了地铁工作人员的制服,并向整个车厢里的人都高声说了一句:
“惊喜来了!你们今天都买车票了吗?”
开玩笑,逃票几个星期也不一定能遇上一次的查票的来了,这种事怎么可能是惊喜!
但是这样的“惊喜”就是这么来了,并且还主动走到这节车厢里的每一个乘客面前,去查他们是不是买了车票,去查他们在进站之前是否有打过票。
或许是因为自己在上车之前就已经看到了那个高大青年手上的车票,查票大伯并没有走到卢卡茨的身前。
但他却是抓到了一个简称自己买了车票,可车票却是掉了的疑似逃票的青年。
在两人的争论之下,查票大伯坚定不移地要求对方出示自己的护照,并要将他的信息登记下来。
那样充满了喜剧色彩的一幕让戴着口罩的卢卡茨都不住地笑了起来。
但是很快,他就再次压低帽檐的时候意识到了些许的不妥。
站在靠门处的卢卡茨把盖住了他那头耀眼金发的帽子摘了下来,并把帽檐与帽子的连接处向外翻起,在确信帽子的那层布料里真的藏着些什么东西之后,卢卡茨很快便拿出口袋里的那把小的折叠刀,并把让他感觉到了不妥的那层布料轻轻割开。
而后,一枚很小的无线信号追踪器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在意识到刚才自己究竟带着什么样的东西走了一路之后,卢卡茨很快便不动声色地用视线扫向了整节车厢。
听觉在此时为视觉让开道路。卢卡茨不再注意起车厢里的声音,而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这节车厢里的每个人身上,甚至是每一个角落里。
没有,这里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查票老伯和那名逃票青年之间的争执还在继续,而地铁则已经停在了维也纳中央火车站的站台。
那名逃票青年似乎是想要趁此机会逃跑,却是被车厢里的数名乘客一起制止了他的这一行为。随着掌声和查票老伯的道谢声在车厢内响起,由地铁车门外的那一张张面孔以及人群的走动所带来的危险感也慢慢渗透进来。
卢卡茨站在门边,尽力让自己不被车厢外的人注意到自己,并也在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这外面的那些人,那些很可能会在下一秒就拔出枪向他冲来的每一张面孔。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很慢很慢,连带着卢卡茨的每一次呼吸也都变得很缓很长。
无论是各自被父母牵着的小孩子笑闹的声音、追着自己的女友一路冲下楼梯的青年大声和他的女友说话的声音、抑或旅行者翻动地图的声音,那些都同时被卢卡茨的耳朵所接收,而产生了这些声音的画面也都同时映进他的眼睛里,让他在这些纷杂的信息中寻找可能的危机。
两分钟后,地铁发车前的“嘟嘟”声响起,在地铁车厢的门自动关上之前,三名青年从站台边上的楼梯上一路猛冲下来,并踩着那些“嘟嘟”声冲进地铁车厢。
卢卡茨的警惕心在地铁的车门自动关上,并且地铁也重新开始行驶的时候攀至顶峰。
但当他看到那几个因为赶上了地铁而大笑起来的那几个青年的眼睛时,心中的警报声却是慢慢地变得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卢卡茨并不把那枚很小的无线信号追踪器丢在地铁的某处,反而把它放在手里,在大拇指与食指的指腹间不断地翻转。而在这样的过程中,他似乎就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点子。
想到了那个点子的卢卡茨再不急于扔掉这个很可能会给他带来大麻烦的无线信号追踪器,反而把它放进了自己的西装口袋里,并又把帽子重新戴回去。
“伙计们,也许你们还记得我从一个美国特工的身上拿走的那顶帽子?我刚刚在那顶帽子上发现了一个无线信号追踪器。”
有了地铁运行时的噪音作为掩护,卢卡茨只要把话筒放得离自己的足够近就能够在不让旁人听到的情况下,用足够小的声音说出那些话语。
“不不不,我没有把它扔掉,我反而还想暂时留着它。”
此时的地铁在运行了两分钟后又再次到站。
这一次,外面依旧没有那些对于卢卡茨虎视眈眈的美国特工在守着他。
这恰好证明了卢卡茨的猜测。
“我觉得那名特工应该不知道自己的帽子上有着一个无线信号追踪器。那应该是他的上级用来监视他的。或者是他们的上上级用来弄明白他们都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待着的。”
地铁的车门即将关上的“嘟嘟嘟”再次响起。可是拿着冲锋枪的美国特工们却依旧没有在地铁再次向前行驶之前冲进来。并且,这一次甚至都没人在那阵“嘟嘟嘟嘟”声响起之后才冲进卢卡茨所在的这节车厢了。
卢卡茨的脸上也因而出现了笑意。
“对,我认为可能性很大。如果不是这样,他们根本不可能到现在都还没冲过来撕碎我。我坐过两列地铁也不可能都相安无事。所以……你们想知道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维也纳中央火车站后面的停车场里,克拉默在跟着项灵熙一起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鼓起勇气,并试探着说道:“你还想继续听我们的内部连线吗?”
此时的项灵熙显然依旧还沉浸在那种让她的情绪很糟糕的沉思中。
但她却能够在陷入沉思的同时也听到克拉默对她说的话。
因而项灵熙只是稍稍想了想,而后便抬起头来看向克拉默,努力让自己的脸上能够带着一些笑意地和对方点头。
“那就麻烦你了。”
“不会,一点也不麻烦。”
说着,克拉默就再次调响了他们内部连线的通讯音量。却是没曾想,他们才重新开始听总统阁下和他的特工之间的交流,就正好听到了那么劲爆的一段话:
“虽然他们现在还没能反应过来我手上拿着他们的无线信号追踪器。但再过一阵子,他们肯定就会知道了。等到那个时候,他们就可以追着我在维也纳人最多的地方跑很多圈。你们也可以跟在后面把那些不能动弹的特工静悄悄地带走。
“然后,我就可以在我打算出发去到火车站和克拉默还有我的证人会和的时候,再把这枚无线信号追踪器放到一个会动的东西上去。比如说,我们的无人机。这样就可以确保他们在最关键的时候反而被引到完全错误的地方去了。”
第86章
克拉默在很多事上虽有些敏锐,却到底还不足够敏锐。
就好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还没有帮他的哪个朋友看过对方的女朋友,他更没有帮他的哪任上司求过对方女朋友的原谅。
当被“无线信号追踪器”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克拉默听到那句关键话语的时候,他只是意识到了些许的不对劲,却是没能反应过来它不对劲在哪里。
【和克拉默还有我的证人会和。】
【克拉默和我的证人。】
【我的“证人”。】
可是在他们这群人面前这么称呼自己的女朋友,是不是会显得过于疏远了一点?
直到十几秒后,克拉默终于突然意识到自家老大对于他的保护对象的称呼似乎正完美呼应了项灵熙本人的说法!
——你家队长生怕我会误会他,已经提前跟我说过了——他只是对我‘有一些好感’。
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又做错事了的克拉默立刻就把他们内部连线的音量关了,并且整个人都僵硬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
不不不,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他怎么能想到这么多有的没的?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可就在克拉默沉浸在更多有关“他到底爱不爱她?”、“我到底应该怎么做!”的哲学难题中的时候,项灵熙却是出声唤回了克拉默的注意力。
“怎么了?你为什么又一下关了音量?是不能让我听到无线信号追踪器的那段话吗?”
项灵熙似乎一点儿也不明白克拉默为什么要这么做,并且从她的脸上也一点都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不,不是的。”
克拉默连忙否认,并把内部连线的音量再次调大。
但是克拉默又会在那之后不由自主地去观察项灵熙。在又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克拉默终于假装若无其事地和正在认真听着那些的项灵熙说道:
“我就是想和你说一下……负责这次行动部署的人,不是每一个都知道你的名字的。”
“嗯,所以呢?”
所以……用“我的证人”这种称呼才更能让我们明白他的“灵熙”到底是谁啊!
可是克拉默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却又担心自己的想太多可能反而会多此一举了。
因而,他只是拘谨地回答道:“没、没有了。”
听到了那个答案的项灵熙又对克拉默露出了笑容,但当她又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回到了卢卡茨与自己部下的连线上之后,她会尽力让车内音响中的卢卡茨的声音盖过她心中的那个声音。
【等到海牙国际法庭的事结束了之后,你愿意……你愿意就我们两个的关系,和我一起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
这样的事,还是等到海牙国际法庭的事结束了以后,再说吧。
下午三点五十三分,
阿尔贝蒂娜博物馆门前的咖啡馆。
“总统阁下,请注意,有三队可疑分子正在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接近您。”
“听起来我可以移动了?”
“您可以向霍夫堡的方向移动,那里离您这里很近,地形有一些复杂,人不多不少。跑起来不会撞到人,便于无人机隐藏。”
“或者?”
“您也可以朝着一队可疑分子过来的方向冲过去,往北走只要再有六七百米的距离就又能回斯蒂芬大教堂附近的那片商业区了。我猜您应该已经对那一片很熟悉了,而且也挺喜欢哪儿的。”
十月的维也纳已经被染上了属于秋天的黄色,路上也挂起了会让人感到些许凉意的冷风。
可是喜好喝咖啡的人们依旧会在这样的天里坐在咖啡馆的外面,和自己的同伴小声交谈,也看着街道两边的景象。
卢卡茨穿着一套剪裁出色的西装又戴着一顶运动型帽子的样子在这里倒也不显得突兀。
他招来咖啡馆的服务生,并丝毫不显得焦急地结了账也付给了对方小费,而变故也就在下一刻突然出现。
那些不懂礼貌的特工们拿着枪从远方快走过来,并为了把悠闲的人们给吓跑而在出现的那一刻直接就向天鸣枪,连鸟儿都被他们打下来了一只。
下午四点二十七分,
维也纳中央火车站后面的停车场。
在克拉默一直戒备地看着窗外的时候,项灵熙也同样拿出了速写本,在上面画些什么用以消磨时间。只不过这都快要过去一个小时了,心思完全不在速写本上的项灵熙却是什么都没能画出来。
而随着又一阵枪声和人群的惊声尖叫从通讯频道里出现,项灵熙更是连笔都握不住了。
因而她不得不把那支被她捏得都热了的铅笔收回笔袋里,并看向在今天这个下午和她拉近了不少关系的克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