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秦香起先不肯,一方面她在村子里长大,没去过其他地方,一时踌躇,另外一方面,她真的自有记忆开始,就没有离开过王小芬身边。
无论这个“婆婆”这个“妈”在她身上安排了什么事儿,至少这么多年,王小芬有好吃的好用的,没短过她,虽然斥责的时候口气严厉,却也从未打骂过,连田里的重活儿都是自己干,不怎么让秦香下地,所以别家什么活儿都干的姑娘粗手粗脚粗面孔,秦香却是水灵灵的,毕竟是吃着大白米饭、没怎么晒过太阳长大的。
所以,秦香对王小芬是有母女情的,无论多少,有就是有。
她舍不得王小芬。
因为秦香自己心里也通透,她名义上的那个“丈夫”,早就死了,根本就不在了,她如果走了,丧偶失独的王小芬就真的孤家寡人走完后半生了。
秦香是不舍,可年轻人做事总有冲动,最后,在王二宝一再的劝说之下,两人私奔了,然后……
舒宁:“……”特么剧情也能说断就断下回分解的?你们高能官方系统是不是也太任性了?!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是1.3等级太低,没办法解锁更多的剧情,不过这第二个世界真的比第一个世界好多了,至少现在王二宝和秦香在这个村子里的主要剧情都知道了,上一个世界可是得等到相关人物出现才会解锁相关角色内容的,也算是有进步吧。
水缸边,王二宝已经洗完了手,两只手掌用力地甩了甩,转过身来,憨厚不失认真地道:“嫂子,要不还是你先爬吧,你先出去了也不用等我,就先往回走,我爬过去了还得把坑填上,别让什么野狗钻进去在院子里乱扒。”
这么实在的话,这么实诚的人,也难怪秦香会对王二宝心动了,的确是很实在也值得依赖的男人。
只不过,既然现在女主变成了舒宁,显然不能再照着原剧情走了。
毕竟舒宁虽然有一颗克制不住搞事的心,但男人她可不会乱搞,再者她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穿越成为了秦香,经历秦香的人生,那至少说明原主原来的人生路是有问题的,那她现在就更不能和王二宝勾搭上了。
舒宁点头道:“那好,我先出去。”
说完却没蹲下,转身朝院门走去,王二宝还叫她:“哎哎,嫂子,洞在这儿呢。”
话音刚落,舒宁已经几步走到了院门口,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脚。
“嘭”“咔”两声脆响,院门应声被踹开。
舒宁轻松地落回腿。
王二宝:“……”
1.3:“……”
舒宁心道:“忘了说了,我断断续续找专业教练练过几年拳击,出腿揣个门还是没问题的。”
1.3:给随机捡来的宿主跪了。
王二宝见到这堪称霸气的一:腿,却差点当场咬了舌头,都结巴了,“嫂嫂嫂嫂嫂子?”
舒宁转头,用一种长嫂如母的春风般的微笑对他道:“这老屋就一把破锁,踹坏就踹坏了吧。”
王二宝:“不,不是,那你……”那你怎么不早踹啊,他都把这狗洞扒拉这么大了!
舒宁知道他要说什么,也很无奈,不是故意不早说啊,实在是刚开始穿越来的时候不太适应世界背景,蹲那儿回味鲍鱼海参了,你挖个狗洞声音那么小,压根没看到你,更没想到踹门这一茬啊,等想起来,你洞都挖好了,嫂子我也很绝望啊。
就是这么不巧。
舒宁只能淡淡道:“哦,当时我在纠结踹不踹门,锁坏了就不好了,后来想起来,家里锁也蛮多的,不差这一个。”
王二宝这实诚人还能说什么,他又不觉得自己嫂子是故意耍她的,以为她说的都是真的,虽然心里不乐意,但也只能硬憋着,还暗想——
是啊,锁踹坏了就麻烦了,不太好修呢。
可是,洞都挖好了啊!
王二宝十分无奈,只能苦着脸。
舒宁便语重心长地在这大半夜的慌破院子里安抚他,“没事了,你赶紧把洞填起来,”锁坏了就坏了吧。”
王二宝的注意力很快转移道填狗洞上面,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还特别认真地对舒宁摆摆手,“嫂子你先走,别管我,我弄完就走,你早点回去歇着吧。”
一个不大的村子,孤男孤女大半夜在这河边的老宅,真被谁撞破了可就麻烦了,舒宁也不客气,出了院子,朝已知的王小芬家的方向小跑。
二十分钟后,舒宁推开了一道木门,穿过静悄悄的前院,朝自己屋子里跑去,她进院子的时候1.3就提示她堂屋有人。
堂屋又没床榻,还有人,那只能说明王小芬到现在还没睡。
舒宁想了想,没有惊动她,直接回堂屋左手边的自己的屋子,摸黑脱了鞋爬上床之后,再次用了1.3的小辅助,“顺耳”听了听隔壁堂屋的动静。
王小芬的叹息声,然后便是接二连三的倾诉——
“堂礼啊,你媳妇过不了多久就会生了,虽然妈知道那不是你的孩子,但二宝是你弟弟,你不在,他的孩子,也是妈的希望啊。”
“堂礼啊,你走得太早了啊,你要是还在就好了,你要是在,秦香现在肯定已经生了一个又怀了一个了。”
“堂礼啊,你别怪妈这么安排,也别怪你二宝弟弟,也是没办法,你在就好了,你在,秦香是你一个人的,孩子也是你自己的,妈也高兴啊。”
……
没有什么有用的内容,不过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夜晚,做了一个可能会让自己内疚的决定,有感而发,自我宽慰自我开解而已。
舒宁反而不好多评价什么,这如果是现代社会,那婆婆干这种事,简直就是找抽,可这样一个落后乡村,勉强吃饱喝足,这样的决定,干这样的事,她又能说什么呢?
算了,睡觉吧。
舒宁也觉得累了,也不管床板冷硬,不管自己没有洗漱,更没有脱这身破破烂烂的衣服,直接闭眼睡了过去。
——她的适应能力,一直还都不错。
次日,舒宁醒了,木窗上玻璃印着外头蓝蓝的天,她睁开眼睛,同时听到了院子里的鸡叫声和走动的声音。
床头有个破破烂烂的机械钟,昨天睡觉前舒宁拧了几下,到早上照常运转,而此刻显示的时间是早晨六点不到。
舒宁爬起来,房门却从外面被一把推开,婆婆王小芬站在门口,眼神探究表情怪异地看着还在床上的她。
舒宁掀开被子,喊道:“妈。”
王小芬走进来,反手就闩了门,表情严肃,“你啥时候回来的。”
舒宁一听这话就知道,恐怕是王小芬一夜没怎么睡,见院子里一直没动静,以为她这个儿媳没回来,就趁着天没亮,直接去河边老宅看了,一个人都没有,这才急急忙忙转身回来,结果发现,她人都在床上了。
舒宁下床,“昨天晚上啊。”
王小芬有点心急,走近,上下打量她一眼,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昨天晚上?我怎么都不知道!你也不出声的?”顿了顿,缓缓道:“二宝呢?”
舒宁故作一脸恍然,“哦,二宝啊,他也回去了啊。”
王小芬:“你们,怎么回来的?”这其实有点明知故问,她去老宅看过了,看到插在门环上的坏锁和没有合拢的木门,但她在意的不是结果,而是整个过程。
回来了,那之前呢?她期待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吗?
王小芬那一脸急切真真是写在脸上,舒宁便装傻道:“走回来的啊,妈你怎么把我和二宝落老宅那里了,差点没处得来,二宝都要挖狗洞了,还是踹了门才出来的,我回来的时候看院子里都黑的,以为你早睡了,就也回来睡了啊。”
谁问这些了啊!王小芬真是急死了,这倒好,她一夜没睡,想这个想那个,这丫头直接回屋睡觉了,她还傻傻的自己一个人在堂屋乱念叨了一宿!
可这要她怎么问?
她是悄悄不动声色把两人关在一起的,总不能急了上来就开口问,你和二宝一起睡觉了没啊?
她问不出口啊!
哪知道面前的儿媳却揉了揉肚子,撅了撅嘴,“妈,有粥吗?我饿了。”
王小芬一口气堵在心口,差点自己把自己憋死,但她又不傻,也明白了,什么也没发生,她和二宝踹了门从老宅出来,各回各家,各睡个觉,秦香在她落锁之前是个大姑娘,现在站在她眼前依旧是个完整的大姑娘。
这真是,这真是……
“妈,粥呢,好饿啊。”
王小芬顿时喝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转身就跺脚往外面走,嘴里嫌弃,可脚步却是朝着厨房的方向。
舒宁跟上去,不是假饿,真饿了,可看着王小芬气愤的背影和钻进厨房忙碌的身影,她缓缓地想,不是只有秦香对王小芬才有母女情吧,这么多年,相互依靠,王小芬对秦香,也是有感情的吧,要不然在事情没朝着自己期待的方向发展而去的事情,哪里会只是抱怨气愤一下,听说媳妇饿了,立刻就转身去弄早饭?
舒宁这么想着,站在灶屋门口,缓缓低头,看向了自己如今这个身体的两只芊芊白白的陶瓷一般的手。
这么穷的地方,人人种田农耕,为生活忙碌,小孩也不能幸免,凭什么秦香就能有这么一双雪白滑顺的玉手?
就算秦香是证明儿子还在的一个“工具”,退一步说,就算亲儿子堂礼现在活着,但凡不是病倒卧床,不是照样得干活儿养家?
秦香在家务和农种、耕织这些活计上,与她是一个证明儿子存在的“工具”一点不冲突啊,这个村子里,哪家媳妇不是干农活儿的干农活儿,洗衣服的洗衣服,打理家务的打理家务?
秦香在王小芬这里,“待遇”未免也太好了。
那只有一个解释了,这么多年的相处里,在儿子也病逝最后的依靠也没有之后,王小芬这个婆婆的确把儿媳秦香当成了女儿一样在照顾看待,所以舍不得她动粗活儿,地都不怎么下,家务也全部一手抓,秦香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
王小芬站在大灶锅之前,掀开盖子,冒着米香味的白气氤氲升起,中年妇人脸上嫌弃,嘴里却抱怨嘀咕,吃吃吃,米都被你吃光了,这家都被你吃穷了!
然后,大勺子一倾,虑掉粥上的一层薄薄的米汤,把下面厚厚的大白米饭全部捞进了海碗里。
吃!
舒宁:“……”抛开昨天晚上的事情不谈,口嫌体正真的没办法抵抗啊。
难怪原主秦香长得这么水灵,这么穷的地方还给天天捞大白米饭吃,这婆婆,根本就是有亲妈的底蕴在呐!
“是婆婆又是妈”算什么攻克难度?简直就是总结标语。
饭毕,舒宁自己去洗碗,王小芬忙家务,大早上,婆媳两个坐在院子里晒豆子,舒宁不会干这些活儿,好在也不用她干,都是王小芬这个婆婆自己在忙活。
豆子刚晒好,院子里进来一个人,系统页面的人物剧情自动解锁——
那是秦家的大媳妇,就是当年收养原主秦香的那位老婆子的大儿子的老婆,年纪约莫和王小芬差不多大,论辈分,秦香要喊一声大妈。
不过在王小芬的地盘儿上,秦香从来不喊,因为这位大媳妇周正英和秦香不对付。
当年老婆子快死的时候,周正英其实是想做主把秦香这个丫头片子“卖”个好价钱,哪儿知道老婆子拼死拦着,最后嫁到了王小芬家里。
当年谈婚事的时候,有一笔彩礼钱,又是老婆子做主,让王小芬直接给秦香,让小丫头自己揣在口袋里,老婆子又心疼小丫头没爹没妈没娘家,就把自己两个金手镯一点票子当做了嫁妆,也给了秦香。
王小芬这人虽然也斤斤计较,计较这个计较那个,但也没想过去榨干小丫头的婚嫁钱,反正彩礼她本来该给,娶进门,就是堂礼的媳妇,那点彩礼和老婆子留的嫁妆,她才不惦记。
但王小芬不惦记,周正英却惦记得很。
周正英自己有儿也有女,女儿比秦香大多了,秦香七八岁谈婚嫁的前两年,周正英那女儿就出嫁了,给了几床被子几件衣服几只鸡做嫁妆了事,彩礼钱全部扣下,女儿扔进别人家门,从此做别人家的人。
所以秦香“结婚”的时候,周正英就觉得秦香的彩礼钱也得是秦家的,彩礼钱凭什么不给秦家?秦家供她吃供她穿供,养到这么大,还能白养吗?结果老婆子又给了嫁妆,还是大金镯子,简直没把周正英的眼睛给瞪掉出来。
也是老婆子当时还在,她做儿媳的不好大吵大闹,传出去不好,后来老婆子前脚死,后脚周正英就带头来王小芬跟前闹,要秦香交出彩礼和嫁妆,义愤填膺地要她全部交出来!
她才不觉得丢脸,村子里为了钱为了彩礼嫁妆闹得不愉快的人家多的是,她能捞回来就是她的,她才不怕丢人。
再者她自己女儿出嫁她就拿了所有彩礼,凭什么秦香这个捡来的比她自己女儿待遇还好?
反正老婆子死了,秦香这丫头片子没人撑腰,她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她男人也懒得管她这些!
秦香当年也的确就是个丫头片子,虽然机灵,但毕竟没见过这么撕破脸连呵斥带威胁的,怕了。
最后是王小芬站了出来,和周正英正面杠。
之前说过,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封建迷信,但落后乡村还有一个神奇的地方,那就是,这些人谈到利益,该不信鬼神立刻就不信,平日无事,就算算卦看看命,迷信与否也和翻书翻脸一样频繁。
周正英之前女儿结婚的时候拿生辰八字笑脸登门,来王小芬这边算姻缘,这边争上彩礼钱了,立刻就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