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岗亭里的保安认识栾澄,见他在门口大口喘气,喘了一会儿突然抬手照着自己的脑门儿“啪!”一声便是一巴掌,好奇地问:“怎么了栾澄?干嘛打自己?”
  栾澄咳了好几声,摆摆手:“没、没事。”
  他只是突然想起来奶奶给的铜盆他还扔在十字路口没拿呢。
  夭寿啊!
  栾澄强迫自己转身去找铜盆,可到了地方他才发现他烧过元宝的地方根本就特么没有盆!
  盆呢?!
  得,元宝没烧干净,盆还丢了,不知道奶奶会不会怼死他。
  栾澄有些心慌,也有些沮丧,他悬着心往家走,殊不知他身后不到五百米的地方,有人正一手提着盆,一手把着自行车把,吭哧吭哧向南蹬……而就在半分钟前,这人还在拿着盆等他。
  第2章 转学生
  要换成平时,栾澄肯定在进门前先给他妈打个电话或者发条微信透露一下情况,这样至少能了解一下那个铜盆的来历,看看它是不是真的很重要,如果是的话,怎么安抚奶奶才行。可是今天他实在是没那个胆子等下去。他刚进单元门的时候明明楼道里的感应灯迅速亮了,他却还是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甚至是在拉扯他。特别是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心里那叫一个紧张,钥匙对锁孔好半天没对上!
  赵玉芬听到开门声,在猫眼上看了看,打开门:“怎么才回来?”
  栾澄一看奶奶没睡,就坐在客厅里,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说:“元宝被吹走一个,我去追没追上,回去一看奶奶给的铜盆还丢了。”
  赵玉芬见儿子脸色不对,忙拉着按坐到沙发上,问婆婆:“妈,元宝吹走了会怎么样啊?”
  老太太看着孙子,捏膝盖的手骤然一紧,但表情却丝毫没乱:“那能怎么样?你爸少花一两个子儿呗。”
  栾澄拍拍胸口:“我的奶奶啊您可吓死我了,早知道我就不追了,这样至少盆肯定丢不了。对了盆丢了没事吧奶奶?”
  老太太重新捏起了膝盖,脸上带着笑容,特豁达地说:“没事,那盆是你爷小时用的尿盆,丢就丢了吧。”
  栾澄:“……”
  在刻着神兽的铜盆里尿尿?老爷子也不怕不举……
  老太太站起来:“都去睡吧,天都快亮了,小澄白天还得上课呢。”
  栾澄瞅瞅母亲,本来想说说见到鬼的问题,但又一琢磨,怕吓到她便没说。
  赵玉芬见婆婆进屋躺下才出来把门带上。却不知她一关门,老太太又不声不响地坐起来了。老太太拿过床头柜上和老伴年轻时的合影,安静地看了许久,之后叹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红绳,开始编东西。她的手很巧,做这些也很熟练,很多时候她都没有在看她手上的红绳,但却一次都没有编错过。
  另一边,栾澄洗了个热水澡还睡不着,开始背英语单词。以往背背英语单词他就会犯困,但这次单词也失去了它的第二作用,因为他不管背到哪个单词,脑子里飘的都是那张快要把眼睛瞪脱眶的脸,以及转身无声飘走的背影,当真是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没办法,他又改去做之前没做完的卷子。
  “叮铃!”还差两道大题的时候,手机里突然传来短信声。
  栾澄吓一跳,但在这种时候,他觉得哪怕是条骗子短信他也能拉着对方聊两块钱的。可打开信箱之后他发现来的居是他最讨厌的短信,这还不如骗子呢!
  ——小栾,想你了,睡不着。
  栾澄想都不想地回复:滚犊子!
  对方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暴躁而有所退缩,反倒是直接把电话给打了过来。
  栾澄拒绝接听,对方却锲而不舍地再次打过来。
  “姓崔的你有完没完?”栾澄接起来,压着声音却压不住怒气,“咱俩都特么分手了,你这大半夜打电话有意思么?”
  “我白天打电话你接么?你那个什么破学校又不让学生用手机,我平时打你手机不是关机就是关机,这好不容易到了周末你还给我拒绝接听。我也不想在这个时间打电话啊,可我不这个时候打你会接?”崔胜林的声音显得特别无奈,“栾澄,我就想不明白了,别人分手了还能做哥们儿做朋友,怎么轮到我们俩就不行?”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反正我不行,你找那个行的去。”栾澄说完直接把手机关机,再往外头一瞅,很好,天总算有点儿要亮的意思了。
  他把最后两道大题做完,收拾一下书包又去洗了把脸,出卧室刚好赶上早餐上桌——他妈妈已经醒了,给他做了菜粥和肉包子。
  “怎么样小澄?睡上觉了吗?”赵玉芬压低声说着,发现儿子的气色还不如昨天呢,脸上满满的担忧,“你爷爷不会又来找你哭了吧?”
  “没。”栾澄没见奶奶,琢磨着她老人家应该还在睡,也跟着压低声音——觉都没睡上老爷子想来也来不成。不过看母亲担忧的样子,他也不想提这茬了。他明年就要高考了,他妈本来就很紧张他,如果让她知道爷爷的问题没解决,这又见了鬼,那还不得吓出个好歹来?
  “没有就好,那看来烧元宝还是管用。”赵玉芬嘴边终于有了点笑容,“你今天上完课回去记得早点休息,有事再给妈打电话。”
  “知道了妈。”栾澄咬了口包子,喝了一碗粥,匆匆抹了把嘴站到玄关换鞋。
  “对了,这个拿着。”赵玉芬拿了一条由红绳编制的手链过来,“奶奶让你带着的,说是辟邪,别弄丢了。”
  “这么新,奶奶买的?”栾澄戴在手上试了试。这东西用细细的红绳编制,就像是给他定做的一样,大小正好,而且上头有两个小挂件——一把老式火柴棍那么长的小桃木剑,和一个小玉葫芦,都很可爱。
  “我也不知道你奶在哪弄来的,一早出来给我的,说是让你走前带着。你就带着吧,她这会儿可能睡回笼觉呢。”赵玉芬说完又给栾澄拿了三百块钱和一些吃的,“去吧,再晚路上该堵车了。”
  栾澄点点头,坐公交车回到学校,在校门口看着“晟阳高中”四个大字,想想又把腕上的东西取下来绑到了自己的钥匙圈上。
  晟阳高中是他们白松市最好的高中,学校管得严,手机要上交,见首饰也一律会没收,只有假期回家或者有特殊情况才可以取来使用。
  他从高一开始就读于晟阳高中,并且住校。今年高二了,仍旧和高一时一样,一周或半个月回一次家。
  “你回来得可真够早的。”栾澄刚到班里坐下,前桌的周鹏就转过身来了,“不对啊,你这是跟熊猫谈恋爱去了?眼圈怎么黑成这样?”
  “修仙了,保不齐哪天就要渡劫,你不想遭池鱼之殃赶紧给我往前窜点儿。”栾澄把书包往桌上一放,坐下来蹬了蹬周鹏的椅子。周鹏这人别的都好,就是有个臭毛病,没事总喜欢往后窜。亏得他身后就是墙,这要是还有一桌,他非得被周鹏挤到人桌上。
  “哎哟我的大兄弟你可轻点儿蹬。”周鹏往前挪挪,“有吃的没?”
  “有,自己翻。”栾澄拿出卷子之后直接把包递给周鹏,而他自己则把奶奶给他的那条手链拿出来看了看。之前他赶着见阳光,赶着来学校也没细瞅,现在这一细看发现这东西还真是说不出的精致。特别是那把桃木剑,那么小,上面却还刻着清晰的符文。先前看的时候只觉得可爱,这会儿看,却是有一种被奇怪的力量吸引的感觉。
  “什么东西?”周鹏啃着粘玉米,顺手把包放到栾澄旁边时发现栾澄瞅着一串钥匙,钥匙上还绑了红绳。
  “辟邪的。”栾澄摸了摸剑柄,把钥匙揣进兜,心说这样应该见不着阿飘了吧?桃木剑可以辟邪这大多数人都知道。
  然而刚想完,手心里的桃木剑突然开始颤抖起来,但是当他拿出来的时候,那剑又不动了,好像刚才手心里传来的麻痒感只是一种错觉。
  “你没事吧?”周鹏伸手在一脸懵逼的栾澄眼前晃晃,“喂!”
  “嗯?哦,没事。”栾澄把东西重新收好,这时候班主任从前门走进来。班主任后面还跟着几个看起来有点奇怪的人。
  周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没啃完的玉米藏进桌子,就听班主任说:“各位同学请安静。”班主任压了压手示意大家不要说话,随即指了指左手边的人:“同学们,咱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他叫顾倾淮,希望大家以后能和他好好相处。”
  被指的那位身材颀长,肤色略显苍白的男生点点头:“大家好,我叫顾倾淮。”
  “我去,真高!”周鹏转头看向后面,小声说,“不过他的眼睛颜色真奇怪,有点淡淡的灰?”
  “栾澄,你把你旁边的桌子收拾一下。”还不等栾澄回答周鹏的问题,班主任指指栾澄旁边的位置,“顾倾淮你以后就坐那儿吧。”说完看向栾澄:“栾澄,你多照顾一下新同学。”
  栾澄机械地“哦”一声。
  顾倾淮看了栾澄一眼,朝栾澄这边走了过来。栾澄瞬间醒神,哆哆嗦嗦地戳了戳前面正一个粒儿一个粒儿地偷抠玉米吃的周鹏,用蚊子大的声音问:“大鹏,女王说咱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
  栾澄把“一位”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对啊。”周鹏奇怪地看着栾澄,“怎么了?”
  栾澄:“……”
  我擦!那为什么他看见的是三个人?!除了那个叫顾淮倾的转学生之外,后头还有俩男的,最最最重要的是,那俩男的他们“走路”全特么的不用迈步!
  栾澄猛地捂住裤子兜,整个人都要不好了,而兜里安静了片刻的小桃木剑此刻又开始拼命地颤抖!
  第3章 同桌*3
  自从栾澄进了晟阳高中之后,一直是一个人一桌。高一上下学期班里都是四十五个人,后来上高二了,仍然是四十五个人。人人都有同桌,就他自己耍单。而这对于一个比较喜欢聊天的人来说其实是件挺孤单的事,特别是他们用的桌子是双人桌的时候,有几次他还真想过什么时候要是能有个同桌就好了。
  但是现在!此刻!他一点也不想要同桌!
  特别是顾倾淮这个同桌!
  不是说学校是阳气最重的几个场所之一吗?不是说没影的东西白天是不会出现在人前的吗?!那顾倾淮身后这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栾澄觉得自己应该镇定一些,不要再往那两个阿飘身上瞄,可是他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这两个阿飘,看起来年纪要比顾倾淮大一些,其中一个跟顾倾淮差不多高,估计能有个一米八五左右。这“人”凤目微挑,鼻梁很高,穿着一身白色的古装,并且还白发及腰。而这也是他第一眼看到对方时觉得奇怪的原因之一。还有这位先生露出来的皮肤也都是白色的,白得像纸,只有那双眼睛和嘴唇像淬了血一样,红得让人心惊。
  这特么一看就让人想到练邪功走火入魔的xx教主啊!
  另一个不到一米八的样子,看着很纤弱,整体发虚,呈现一种半透明的状态。穿着倒是比较正常,一套米色的三件式西装,还带着一个怀表,有点像民国时期的贵公子。相比之下,顾倾淮最正常,由于刚转来还没有校服,穿的是一件立领的白衬衫和一条黑色的休闲西裤。
  栾澄此刻看着对方,而对方三“人”也在看着他。
  “倾淮,你这新同桌有点意思啊。”一头白发的“教主”笑着说,“他好像能看见我们,难不成有阴阳眼?”
  “不能吧?”贵公子歪着头好奇打量。
  “你在看什么?”顾倾淮眼底的惊异一闪而过,这还是他生平头一次遇到能看见他身上的灵体并听得到他们说话的人。
  “我就……随便看看。”栾澄说完之后强迫自己低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卷子。没人知道此刻他的心里疯狂蹿过数万只草泥马。以前他想要同桌,没有,好么现在一下来了仨,其中还有俩隐形的!还能不能行了?
  班主任见栾澄对新同桌接受度“良好”,嘱咐顾倾淮第二节课之后去她的办公室取书,之后就出去了。
  周鹏还在前桌偷摸抠玉米粒儿,栾澄戳戳他:“给我掰一半儿。”
  他强烈需要吃点东西冷静一下。
  “你不是不吃么?”周鹏护食护得紧。
  “突然想吃了不行吗?”栾澄瞪周鹏,“赶紧的!”
  “行,不过我可跟你说啊,我今天抠完脚丫子没洗手。”周鹏说着就要去掰。
  “打住!”栾澄一脸受不了的表情,“你还是自个儿慢慢吃吧。”周鹏跟他一个寝室,有抠脚的毛病他很确定。
  栾澄死死按着小桃木剑,强烈暗示自己不要看不该看的地方。
  旁边的人却全然不顾及他的心情,开始没事儿人一样聊起天来……
  “倾淮,我确定这小子能看见我们。”白头发的人围着栾澄转了一圈,说着栾澄能看见他们,还毫不避讳地穿过墙围着栾澄看。他邪魅地笑着说:“我还怕这里没乐子呢,可现在看来,很是值得人期待呀。”
  “白幽,你可别这么说,没看这位同学汗都要下来了么?”贵公子说话时也跟他的“人”一样,很温柔。可栾澄还是觉得瘆得慌。这还是四月份呢,北方的天气还挺凉,他是得有多紧张才会出汗?而且话又说回来,为什么明明都是人类,都是高二学生,只有他能听见这两个家伙的声音?而其他同学完全没反应?!
  “小月亮啊小月亮,你就是心软,我们又没有对他怎么样,他自己瞎紧张我有什么办法?”叫“白幽”的人说着猛然眯起眼睛,“我说怎么进了这屋之后就觉得不太舒服,原来这小子身上还藏着一件东西。”白幽看着栾澄的裤子兜,“握得那么紧,手上的青筋都绷起来了,至于怕成这样么这位小同学?”说着他忽地压低上身,凑到栾澄对面,与栾澄只隔了一厘米的距离,用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栾澄:“再低着头信不信我吸你阳气?”
  “别!”栾澄倏地抬起头来。
  “怎么了栾澄?”周鹏再次转身看栾澄,再看看顾倾淮。离着近的其他几个同学也疑惑地转过头来。
  “没什么。”栾澄的眉毛差点挤到一块儿。
  他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攥着小桃木剑的手这下握得更紧了。栾澄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小剑交出去。对方的反应很明显,是抵触这东西,可万一他交了之后连最后一道防护都没有了怎么办?
  谁知道顾倾淮这几个是来干什么的。一般人都不会在高二这种关键时期转学吧?可是顾倾淮不但转了,而且还带了俩阿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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