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众人:“……”
  他虽然没说完,但大家听着总像是在担心自己到时候“色衰爱弛”了没有竞争力,怪里怪气。
  古耀先盘算:“我给她烧几个纸人吧,也许享受着就忘了我们。”
  “……你开心就好。地府排队也是要时间的,晚了说不定下辈子才遇上。”谢灵涯说道。
  诸事皆有前因。谁也不知道女鬼的执念到底有多少会带到下一世,又以什么样的形式呈现,到那时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
  辞别了古耀先和林诗夫妻,三人回天然观去。
  路上,夏罗清忍不住道:“小谢啊,你这个剑法……是自学的吗?”
  “我只学过一点养生太极剑。”谢灵涯讪讪道,“哪有什么剑法。”
  夏罗清一想起之前谢灵涯那个架势,就很汗颜,说道:“我看你还是要学一些实用剑法,用起来方便也好看,需要我教你吗?”
  好看并不是浮夸,有的时候要取信他人,就得靠表面工作,这是很无奈的事。
  谢灵涯一想也有道理,“这倒不必,我可以和施长悬学啊。”
  早他就羡慕莲谈那个剑法了,看来不是任何道术都能速成,剑法就得靠勤学苦练。
  “单看施道长握剑的姿势,就能看出深浅了。”夏罗清赞同地道。内行看门道,施长悬没有在他面前用过剑,但是提着剑往那儿一站,便大致知道水平高不高。
  _
  杻阳问道团正和天然观一起讨论斋醮,谢灵涯手机响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方虚山发来的消息。
  经过警方的侦测,已经确定了几个嫌疑人的身份,都在那栋小楼里住过。
  这些人来自不同的地方,大部分是小城市甚至乡镇的,迷信氛围较为浓的地方。女性成员不少,大多早年也有过宗教信仰的经历,甚至有做过真道士的,从前两年起就各自消失在家乡,可能是跑出去大江南北地传教了。
  再一查行动轨迹,竟是坐高铁奔首尾省去了。但到了首尾省境内,就失去踪迹了,在遍布监控的城市内,这是很难做到的。不过对于某一部分人来说,其实还算轻松,就像裴小山。这些人不如裴小山狡猾,但也比较谨慎了,不知是不是邪佛被毁让他们警醒。
  方虚山现在的苦恼就是,如何找到这些人的确切踪迹。
  施长悬却忽然一笑。
  平时大家看到施长悬总是冷冷淡淡的模样,他在谢灵涯面前表情多一些,现在当着众人一笑,顿时让人有种千年积雪消融的震惊感。
  本来在发言的一位道长都紧张了,“我说的有问题吗?”
  其实谢灵涯也呆了一下,他以前看施长悬都没想那么多,但是自从前几次胡思乱想之后,再去看施长悬,就琢磨出点别的味道了。都不知道是他自己眼神问题,还是施长悬真的生动活泼一些了。
  而且施长悬还是看着他笑的,谢灵涯眼神飘忽,“怎么了?”
  “首尾省从明代起,就是红阳道活动最多的地方,尤其是漆吴、天虞等城市。”施长悬收起了笑容,淡淡道,“他们假托僧道身份行走,还要传道,当然是混迹在宗教场所及周围。”
  而且这些人是真对佛道知识有了解,真出家人都可能被骗,很能混淆视听。说起来,他们的创始人早年也做过几年道士。
  “对哦,有道理。”谢灵涯沉吟道,“那可以先行把重点放在那几个城市内的寺院、道观。”
  这个范围一下就缩小了,一个城市里的寺院、道观不会太多的。
  谢灵涯把施长悬的分析告诉了方虚山,他们不像施长悬看了很多古代宗教的资料,此时一听分析,再去搜索,好像还真是这样,立刻打算顺着这个线索再去查。
  “要不我们也去首尾省吧?”谢灵涯都摩拳擦掌了,他的三宝剑已经收到了,祖师爷传他雷法就是让他去教训红阳道的,所以他很积极。
  那些人就在首尾省,找一找肯定能找到。
  “接下来的行程你不参加了?”施长悬问道。
  “……事分轻重缓急,这个以后还有机会啊。”谢灵涯说道。
  施长悬点了点头,都随谢灵涯。
  于是,谢灵涯决定,脱团前往首尾省,和方虚山商量一下,他和施长悬前往漆吴市,莲谈也会去那里,方虚山则在另外一个城市。另有其他道协派来的道士,分散在各个城市,和当地相关人员一起探查。
  ……
  再次见到莲谈老和尚,他身边还多了个年轻一些的和尚,三十岁左右,戴着眼镜,温文尔雅的样子。
  莲谈介绍了一下,这是他的徒弟昙行——非但是道士们活动了起来,经过莲谈的奔走,和尚们也盯上红阳道了,这次可谓是两教联手打击。
  和尚们进寺院找,道士就在宫观附近找,这次虽然不像上回文物盗窃案那样,政府给予了很大支持,但监控录像也是可以提供的。
  漆吴有个碧霞元君庙。这天谢灵涯和施长悬到了这附近,因为是十五的日子,来上香的信众不少。
  两人顺着人流进了元君庙,只见这里面多是女道。碧霞元君又叫泰山娘娘,据说她庇佑众生,察看人间善恶,祖庭便在泰山。从古到今,妇女最喜欢拜碧霞元君,因为她还保佑妇女生子,孩童无病。
  谢灵涯和住在附近的信众聊了聊,暂时没听出什么异样,倒是把自己聊得口渴了,看女道在布茶,就去讨了杯来喝,这茶水还是免费供应的。
  女道温和地看着他:“够吗?”
  “够了,谢谢。”谢灵涯一笑。
  女道问:“饿不饿?吃饭吗?”
  这也太好了吧,还送饭吃,谢灵涯赶紧摇头,“不用了。”
  女道也不强求,但谢灵涯看她也会问其他人饿不饿,如果饿了,有斋饭吃。
  在正殿门口,谢灵涯看到一个老太太在问女道,“这周什么时候上课?”
  女道微笑道:“今天就可以,您留下来,或是晚上来都行。”
  老太太还带了一个年轻人,往外走的时候说:“这是观主心好,愿意给我们上课,分享。那经书,可是宝贝。”
  年轻人心不在焉地道:“怎么个宝贝法啊。”
  老太太说道:“观主前些年翻修庙宇,在地砖下面发现了一个布包,里头装着经书,正是几百年前的仙师留下来的真迹。”
  年轻人:“嚯,几百年还没烂?”
  老太太一瞪他:“你以为经书一定写在纸上?而且那是仙师留下来的。”
  祖孙俩渐行渐远,谢灵涯听罢则有点不安,直觉告诉他有点不对。谢灵涯回身一看,施长悬已经进正殿之中了,便也走进去。
  抬头望去,碧霞元君的神像端坐其上,身披彩衣,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在她的身周,有送子娘娘、眼光娘娘,还有许多姿态各异穿着红肚兜的塑料娃娃,还有妇女把娃娃拿起来放在怀里。
  这不是对神灵不敬,也不是捣乱、偷东西。
  这是一种叫“拴娃娃”的老习俗,就是想求生育的妇女到碧霞娘娘庙,或者女娲庙、观音庙等有保佑生育职能的神庙里,跪拜神灵,拿一根红绳系住娃娃的脖子,用红布抱起来藏在怀里带回家,祈愿来年生个孩子。
  以前,娃娃都是泥捏的,庙里的道士会先让人捏好。现在时代不一样,当然就成了塑料娃娃,意思还是那么个意思。
  一般来说,捐款两三百以上,才能拴娃娃。
  施长悬正盯着那些信众看,谢灵涯进来后,两人站在一处,一旁的女道问他们,要不要上香。不栓娃娃不必添那么多香油钱,这里的香还是免费的。
  “不了,谢谢。”施长悬拒绝后,和谢灵涯一起出了正殿。
  谢灵涯把刚才听到的话转述给施长悬,然后道:“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有点不对劲。”
  施长悬也说道:“当然不对,这里拴娃娃不要钱。”
  谢灵涯震惊了,“茶水免费,斋饭免费,香免费,连拴娃娃也免费,他们的道士怎么生活?”
  要说把费用降低到成本价他可以理解,但是完全免费,也太神奇了吧,这么有钱吗?
  “我留心看了一下,”施长悬低声道,“有不少人自愿捐钱。”
  也就是说,供养他们的信众不在少数,不缺那点批发娃娃的钱。
  谢灵涯一时呆愣了,回头看看热闹的正殿和面容和蔼的女道,竟然有点冒冷汗。
  他们原本的猜测是红阳道可能假托僧道身份,隐藏在宗教场所附近,或者上里头挂单。可现在,谢灵涯有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个元君庙,会不会也是红阳道人栖身地之一,里头的道士,会不会成了他们的信众??
  一个正规宗教场所内的人,要是成了歪门邪道,这可就太荒谬了。而且,他们可能也在道协之内,会不会知道有人来首尾了……
  不过现在也只是谢灵涯的猜测而已,不能单凭第六感和些许事件判定,从表面上看这都没什么错,甚至人家做的是好事。
  谢灵涯面色凝重地道:“晚上再过来一趟吧,他们晚上会讲课,听一听也许就知道了。”
  施长悬点头,两人一同先出了元君庙。
  ……
  谢灵涯联系了莲谈和昙行,问他们收获如何,两人说在寺庙内看到有和尚拿了红阳道的经,一问之下,是在外面人家塞给他的,他好奇就看了看,看没看出名堂来。
  可见漆吴的确有红阳道活动,谢灵涯又告诉他,这边觉得元君庙有些古怪,决定晚上去看看,约上两人一起。
  谢灵涯换上深色的衣服,到了晚上,四人一起去元君庙。这时候庙门已经关了,当然是翻墙进去。
  施长悬就不说了,不知怎么的,一下就翻过了三米多高的墙。
  莲谈那个徒弟昙行,看起来温文尔雅,捞起袖子两臂肌肉鼓鼓,跳起来扒在墙头,撑着坐了上去,又回身一手把莲谈给拽了上来。
  莲谈不做法的时候体力差了点,但还是敏捷的,一转眼他们三人都跳过墙过了。
  谢灵涯硬着头皮,蹬着墙壁跳起来,翻过去的时候差点没站稳跌倒,幸好施长悬把他抱住了。
  谢灵涯那一瞬间差点因为脱险喊出来“我靠”,施长悬眼疾手快,一手捂住他的嘴。他瞪着眼睛看施长悬,点一下头,再点一下头,施长悬才把手松开。
  白天谢灵涯就记了地形图,此时庙内大多数地方都是黑暗,安静的没人行走,谢灵涯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指了指一个方位,往那边走过去。
  元君庙有个大的厅堂,平时专门做法事、办讲座等用,此时灯光大亮,他们躲在外头一听,依稀有声音传出来。
  有男女有女,有老有少,齐声诵念:“万劫常在世,老母发慈心。今众闻妙道,同此跪坛中……”
  谢灵涯侧头去看施长悬,他对元君的典籍不了解,不知这是哪一段。
  施长悬贴着他的耳朵道:“老母指的并非元君,而是红阳道无生老母。”
  经过施长悬的科普大家也知道了,混元道供了很多教派的神仙,但是尊神有三个,那就是混元老祖、无生老母和飘高祖师。其中,飘高祖师就是创教的韩祖韩太湖,死后被奉为尊神。
  因此,此女神彼女神,这里,的确就是红阳道的窝点之一!
  也不知里面的人知不知道,他们在信奉的到底是什么,与碧霞元君半点关系也没有。
  谢灵涯悄悄把手机拿出来,举到窗户下面一点,拍了几张照。然后轻轻转身,带着大家一起往后退,走到了稍远一些的角落,昙行问他:“不进去了吗?”
  “进去干什么啊,人家群殴我们怎么办?一时半会儿不一定能让信众清醒,就我们四人还想包抄?”谢灵涯说道,“我拍了照,明天就举报他们,这非法的,到时候一锅端了。”
  昙行一想,说的也是,单他们和人斗法可以,还有那么些信众呢。
  “走了走了。”虽然四下无人,谢灵涯还是习惯了小声说,原路返回。
  莲谈和昙行爬上墙,跳出去,施长悬也跳到墙头上,回身伸手给谢灵涯,他看出来之前谢灵涯跳墙有点吃力了,毕竟没练过。
  谢灵涯冲他一笑,伸手拉着他刚要蹬墙,只见施长悬眼神忽然一变,自己手上也多了什么束缚一般,抬不起来。
  谢灵涯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脚边一米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塑料娃娃,目如点漆,脸蛋饱满白皙,嘴唇鲜红,手里正捏着一根红绳,红绳的另一头赫然系在谢灵涯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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