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黎酥道:“当然舍不得给呀。”见齐氏立时紧了神色忙又笑道:“奶娘不是也说了, 这么多银钱!她便是再舍得也得筹措呀,总归不是咱们宝贝的人在大牢里受苦,着急的人也不应该是咱们呀!”
齐氏一听是这个理, 连连点头:“姐儿说的是,老奴这也是瞎操心,还是赶紧出去将那一匣子的宝贝换成银钱才是正事。”
黎酥“嗯”了声, 嘱咐道:“千万不要银子只要银票,到手后也不须拿回来, 找个钱庄存下即可。”
她有主意,齐氏向来知道,还没应, 外头喧闹声渐起, 吵吵闹闹的有拂冬的声音。
齐氏沉了脸放下手中的木梳还未及出去, 里间那青布绣兰花的隔热帘子就被掀开, 是拂冬和几个丫头婆子。
拂冬气的圆脸发红,上前拉住黎酥告状:“小姐,你看这几个没脸没皮的,小姐不得宠时,一个个都跟大爷一样,可稀罕能看见一个儿。现在知道夫人来过,就赶紧着贴了过来!”说着往她们那边“啐”了口:“不要脸!”
她性子直,也没什么心眼不会转弯,心里不舒服就会冲出来。被个丫头片子刮落,那几个丫头、婆子心里早就怒火烧天了,但今时不同往日,昨晚夫人过来可是说出了要将她们一个个揪出来当场打死的话了,这当口便是被打也不敢还手啊。
也知道自家小姐性子软,耳根子也软,一个个的忙都跪了下来,朝着黎酥声泪俱下:“拂冬这是在诛心啊!奴婢们一大早就过来服侍小姐,可拂冬愣是拦着不让,奴婢们却不知这是什么道理。奴婢们心心念念都是小姐,她却一直辱骂奴婢们,求小姐给评评理!”
她们断章取义,尽说好听的,拂冬气的脖子都粗了,却说不出话来,只骂:“不要脸!”
拂冬骂人却是不对,但这些个人不但该骂,打她们一顿都不为过。因此齐氏也不管拂冬,只望着跪成一排的丫头、婆子喝道:“莫来闹小姐!拂冬说的不对吗!你们以前什么样你们心里门清,当是有天大的功劳?现在贴上来也没打你们,还受不得丁点儿委屈了?”
齐氏毕竟是这府里呆了十几年的老人了,比拂冬自有一派气势,那些个丫头、婆子不敢再闹,一个个只不住地磕头请罪:“奴婢们错了,求小姐、齐妈妈宽恕!”
黎酥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才拉了拉齐氏的衣袖:“时候不早了,奶娘快些去罢。”
明白她说的是换银钱的事,齐氏看了看那些个丫头、婆子有些犹豫:“她们……”
知道她是担心她不在,怕她现在这个软弱的性子会吃亏。黎酥趁众人不注意冲她眨眨眼睛:“快去吧。”
那灵动的模样哪是个软弱好欺负的!齐氏心中大安,便没了顾忌,应声出去了。
那些个丫头、婆子见齐氏走了,便自动停了磕头,拂冬看见立刻喝道:“谁让你们停了!你们不是求小姐宽恕吗?继续磕!”
她们忙去看黎酥:“小姐……”
黎酥充耳不闻,端过红木圆桌上的茶盏,压了压盖子一句话也没有。
那些个丫头、婆子也不笨,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若是以前她们敢立刻撂挑子走人,可现在不行,只好一个个苦着脸继续磕。
拂冬看的大为过瘾,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黎酥也没管她,只垂着眸子慢悠悠的喝完了手中的一盏茶,这才柔柔的说了声:“好了。”
那些个丫头、婆子如蒙大赦忙停了动作,却是晕头转向的直不起身子了,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趴在地上。
拂冬得意:“让你们再坏!”
黎酥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说话了,这才对那些个丫头、婆子柔声道:“昨夜母亲是过来说过要罚你们,但你们总归是我的人,我是不会让你们受罚的,是以当场就拦了下来。所以你们也不必惊慌,这么些年我都习惯了,你们这么些个人忽然都过来服侍,我也不自在,还照以前那样就行。”
闻言那些个丫头、婆子虽欣喜但还是有些害怕:“那夫人若是得知,怪罪下来……”
黎酥笑道:“你们只管说是我吩咐下的就成。”
不用做活就能拿到月钱的美事,哪个不愿意。这些个丫头、婆子心里都是美滋滋的,连头都顾不得晕了连连拜谢。
黎酥听了会儿,也不知想到了哪里,明眸中带了笑意“唔”了声:“不过,别的事可以不用,这夜还是要守的。”
守夜可是个苦差事,那些个丫头、婆子闻言都是一僵,又听她道:“不需多,一个就行。”
她们一凛赶紧低下了头,努力装自己不存在。
黎酥看了看,挑了一个年纪最小的瘦弱丫头出来:“就你了。”
那丫头一抖,只是不敢丧脸,强笑着认命的叩谢。
齐氏是在月上中天的时候回来的,黎酥看见忙下榻迎她坐下,有些担心:“怎的现在才回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齐氏摇头,满面通红的拉着她:“姐儿猜猜老奴卖了多少银钱回来?”
她这模样定是办的妥当了,黎酥遂放下了心笑着配合她:“一千两?”
齐氏摇头,眼睛更亮了些:“一千五百两!老奴寻摸了好几个当铺、古董铺子,比较了老半天终于总算没被人坑了去。”她生平第一次见这么多银钱,说话也硬气了:“这么些个银钱,能买下好几间铺面呢,就算夫人真舍不得那五千四百两,将来姐儿在婆家的腰杆也能挺的直!”
说着又自怀里掏出一张白底黑子上盖红章的票子出来递给她:“姐儿快放好,这是隆昌钱庄的票子,日后要取这一千五百两出来可全凭这个,是个顶顶要紧的东西呢!”
所以她才到这么晚回来,黎酥埋首进她的怀中点头:“我一定收好,藏的孙猴子都找不着!”
齐氏听她这话好笑,怜爱的拂了抚她的头发。她在外头跑了一整天早困顿了,交代完正事精神松了下来,就忍不住的直打哈欠。
黎酥看见忙拉她起来:“现下也没什么事了,奶娘快些回去休息,明个儿也不用起来太早。”
她心疼她劳累想让她多睡会儿,齐氏听的却直瞪眼:“那哪成!那些个丫头都不顶用,老奴要是也赖床,谁来照顾姐儿的吃食!”说着想起这时辰也不早了她该也困了,便没再多留。不顾她的阻拦帮她收拾好床铺,哄她睡下吹熄了蜡烛这才轻手轻脚的出去。
临出去的时候还训了外头值夜那丫头几句。
黎酥躺在绣床上毫无睡意,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那值夜丫头的鼾声都起了,东侧窗户边才有轻微的响动。
她嘴角便不自觉的扬了起来,下得床来也没穿鞋袜就这么赤着脚悄无声息的挨到窗户边,伸手一撑,就看到外头那汉子刚毅的脸。
他脸上满是惊愕愣怔,全身绷的紧紧的,唇都抿成了一条线。
黎酥趴在窗口上,双手捧脸笑吟吟:“你想当个登徒子呀!”
因她已经睡了,身上穿着水绿色的系襟小纱衣和白纱裙的寝衣,纱衣袖口宽大,她这般动作,露着一双嫩藕似的手臂,白生生的晃人眼。
发髻已经拆除,乌发如流水一般垂在胸前更加映衬的那张小脸勾魂夺魄般的娇媚。
方青山喉头不住的滚动,忽然伸出一双大手连她的小手在内一起捧住了她的脸。
黎酥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唇就被人堵住。
有了上一次,他很知道哪里是最甜最美的,粗舌撬开她的唇探进去勾她的小舌出来纠缠。她似乎是那能令人上瘾的药,一次就让人再放不下了。方青山眼中渐渐泛红,便有些控制不住,大手向下握住她的腰想将她带出来。却忽的舌尖一疼,他本能的松了口,那人儿便游鱼似的滑了回去,俏生生的站在屋内勾着被他吮的有些红肿的唇,眸中仿佛含了春露。
方青山就似被妖精勾了魂,用比打猎时遇到老虎还要迅捷的动作翻进了房内。
他身量壮硕高大,一进来似乎都占了半个房间,像头发了情的熊,猩红着眼,粗重的喘息,很是有些骇人。
黎酥却是不怕,上前自觉投进他的怀抱,腰立刻就被人箍住,她也不理只伸手抵着他坚实的胸口画圈圈:“咱们这样……是在偷情吗?”
那汉子闻言喘息都是一窒,粗声强调:“你是我的小娘子!”怎么能算是偷情!
黎酥“哦”了声,在他怀里抬起了一张娇艳艳的小脸看他:“可是你这样闯进我的闺房中,若是被外头那丫头知晓,我可是会被浸猪笼的。”
她说的这么严重,那汉子全身都僵了像块儿熄了火的石头,闷了半晌才万分艰难的松开箍着她腰的手,往窗户口边磨蹭。
一点一点的磨蹭:“那我去外头。”
黎酥点头:“去吧去吧。”
那汉子闷闷的应了声,脚下磨蹭的却是愈发的慢了。
黎酥也不着急,只笑吟吟的望着他。
这房间就这么大,再怎么磨蹭也有到头的时候,那汉子挨着窗户却不出去,终是忍不住问她:“你不跟我回去?”
黎酥挑眉:“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那汉子沉了脸色,再次郑重的强调:“你是我的小娘子!”
黎酥笑:“你不应该叫小娘子。”
那汉子一怔:“那叫啥?”
黎酥一步步走近他,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下:“叫媳妇儿。”
第24章 这个妖精
如此过了三日, 柳氏终于将月钱送了过来,想是肉疼的紧也没亲自送, 又因事大不敢多声张,只派了她身边的婆子许家的过来。
应是被柳氏吩咐过的, 这许家的过来给钱也给的不痛快, 絮絮叨叨软话硬话说了一大通。
黎酥正坐在妆台前由着齐氏梳头, 她说她的, 她自装点她的。
齐氏手巧,给她梳了个惊鹄髻,她发量多不用假髻都还要比旁人的浓密, 乌鸦鸦的便是不上头饰也是顶顶的艳丽。
齐氏怎么看怎么喜爱,直夸:“我们姐儿生的真个儿好看,这等颜色怕是京里都没人能比的上。”
黎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娇嗔:“奶娘……”
见她们自说着话全当自己不在似的,许家的脸都快气歪了,强忍着又说了几句依然没人理她, 她便再不想干呆着受气,终于将那一沓子的银票拿出来递给黎酥:“这是夫人筹措了许久才得来的, 请大小姐千万莫要食言。”
黎酥示意齐氏收下,这才开口柔柔道:“妈妈放心,我既应下就不会不办, 再说我就在这府里, 若是没办成事母亲可是会来找我的。”
“这倒是!”日后二小姐放出来, 这钱不还得夫人收回去!到那时看你还能过好日子!
许家的这样一想仿佛出了气一般自己舒服了许多, 挺了挺胸摆了几句威风终于走了。
齐氏哪里顾得上她是何模样,抖着手里的银票一张张的数了数,喜不自胜:“五千四百两一两都没少!佛祖保佑,我们姐儿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黎酥笑眯眯的应和她:“是呀,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齐氏往她发间左右递了个双衔桃心坠小银凤钗,细细看了看很是满意这才一边收拾着妆台一边道:“那一会儿老奴就出去把这五千四百两也存进去。”
黎酥点头,顿了下又道:“奶娘再帮我上些脂粉罢。”
齐氏听的“咦”了声:“姐儿平日里不是最不喜上这些俗物的吗?”
黎酥依旧笑眯眯的:“今个儿心情好嘛!”
一下得了这么多银钱,可不得心情好吗?齐氏连连点头笑道:“好好好,那老奴就给姐儿装扮上。”
前院厨房外,一个高大壮硕的汉子正在砍柴,因着天气炎热干的又是重活,他只穿了个汗肩在身上,隆起的胸肌充满着无限的力量,动作中还隐隐能看见底下成块的腹肌。
他站在烈日下扬起粗壮纠结的臂膀一斧头下去,那有木桶粗高的老树墩即刻应声裂开,他那臂膀也都结成了铁条子,与时下城中盛行的清瘦君子不同,他连每一声的呼吸都透着力量。
厨房里的几个丫头都不住眼的偷看,她们年纪小大都脸皮子薄即使看的脸上通红也不敢上前搭句话来,倒是那厨娘年纪大了没什么顾忌,坐在屋檐下的阴凉处同他搭话。
“喂你这汉子做甚的这般卖力,厨房里的柴火早够了,过来坐会子。”
那汉子动作不停,也不往她那边看只干巴巴的回话:“不了。”
这半晌不午的那厨娘也没得什么事,只拿他当个乐趣笑道:“瞧你还是个九尺高的汉子,我们这又不是盘丝洞,怎得还怕我们吃了你?”
那些个丫头听见都忍不住的捂嘴偷笑。
听出这婆子不大正经,任她说什么那汉子就没再理会。
碰上这么个木讷不得趣的,那厨娘也是扫兴问了句:“你这汉子这么规矩,莫不是家里有个母老虎管的严?”
这下那汉子倒是停了动作,一张刚毅呆板的脸上竟带了笑:“我家里没有母老虎,只有媳妇儿,长的很好看很好看的媳妇儿!”
还真是有媳妇儿!那厨娘倒没怎么只伤了一众丫头的心,一个个赌气似的都不再看那汉子了。
正闹着,有人自内院走过来,那厨娘眼尖认出是谁,愣了下倒没害怕,笑着迎上前福了福身子:“大小姐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