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黎酥呆了呆,不自觉的摸向自己依旧平坦的腹部,很平静跟往日里没有什么不同。但……但这里头当真就有小生命了?
  忽然想到自己还摔了一跤,她心中一沉忙问:“那我先头摔的那一下可伤到她了?”
  李婆子忙摇头:“没有没有,夫人莫要担心。夫人只是动了胎气,大夫说了,按时服用安胎药,日后再小心注意些就没什么事了。”
  闻言黎酥这才放了心,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脸上带了笑,可这笑着笑着竟又湿了眸子。
  竟都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她竟现在才知道!若是能早点知晓,告诉那汉子,他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她!只留她一人!
  第54章
  前世黎酥就娇气, 优渥的家境、天使般的相貌,便是成为公众人物也是被众人追捧守护着的。只是来到这里之后因在黎府处境艰难收敛了不少, 哪里想到遇上了这汉子,把她宠的比前世还甚, 现下竟是越发的娇气了, 心里一点动荡就哭的停不住了。
  眼看着又是不好了, 李婆子也着急忙安抚, 可却是没什么效果,那人儿哭着哭着竟还委屈上了,眼泪水都把底下的锦被打湿了一块。
  也是怕她哭伤了身子, 李婆子只好迂回的劝道:“夫人当心着点身子啊,您现在不比从前了,哭多伤了身子对您腹中的胎儿也是不好的呀。您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您腹中的孩儿想想啊!”
  这回倒是劝到了点子上, 那人儿抽泣着强忍了泪,一张娇媚的小脸就像是被打湿了的晶玉,清透又鲜艳, 虽是哭却也是美的让人心生怜惜。
  李婆子看的心中只赞叹,也怪不得老爷那般疼宠她还从军去了!有这么个娇滴滴的美娘子做夫人, 他要不争气怕是都守不住!
  这样想着手上却没停,抽出了帕子一边给她擦泪一遍道:“夫人应是不知,您晕倒的时候那“赛华佗”要带您去药铺里, 可这刚走到门口就被二虎挡住了, 龇着獠牙差点都要咬上来呢!竟是硬拦着不让人带您走, 现下还一直守着您呢!今儿老奴算是开了眼了, 便是家中打小养大的狗想是都没得这般忠心,更莫说狼这等有野性的,老奴还是头一次见呢!”
  她说这个也是想逗个趣,引她想些别的就不至于总哭了。
  她这招倒也管用,那人儿果然好了许多,伸着细嫩的手指揉着眼睛,哭的娇嫩的声音都是闷闷的:“他们带我去药铺做什么?这里又没有输液……”
  她最后一句说的声音小,李婆子没听清也没问,只回道:“老奴也是有些奇怪,刚开始那赛华佗还神色轻松的说着没什么大事,让老奴谴人去药铺抓药回来。老奴吩咐了丫头正要送他走呢,他那徒弟却突然说您很严重,要立时服用天山雪莲,等不及抓药!”
  “那赛华佗听了便也改口说您确实严重,老奴等都慌神了,只能照他们说的做,这才有二虎拦着的事。后来赛华佗那徒弟也是怕二虎了,就还是让抓药再不说严重,也没再提什么天山雪莲了,当头就出去了。”
  黎酥听完,面上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赛华佗那徒弟可是个生的很是俊美的公子模样?”
  李婆子摇头:“他全身都罩在斗篷里,连脸都遮着,看不清是何模样,想是不敌这大风天吧。”
  大风天穿斗篷确实没什么好奇怪的,但已经到了屋子中还遮盖的严严实实连个脸都不露,那就有些说不通了。
  黎酥没有说话了。
  她虽沉着个小脸儿在想事情,但总算是再没了哭意,李婆子松了口气儿,见炭盆里的碳都已经烧了一半,正要吩咐丫头去重新添上,只还没转脸就听外头有喊叫声,随即,厚重的门帘就被人掀起,一个面目秀丽的妇人急慌慌的闯了进来,直往黎酥这边走哭道:“酥儿啊,都是娘不好,娘不该拉扯你的,你现在可好些了吗?”
  这妇人正是柳氏。
  倒是忘了她了,先前她疼成了那般都不见她人影,现在又忽然冒出来……
  黎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好多了,母亲莫要担忧自责。”
  “哎!哎!”见她还是这么好性子,柳氏放心了些,拿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硬挤出来的泪:“娘的酥儿当真是长大了!竟都有孕了,娘也要做外婆了。”
  所以,做外婆的人都不问问女儿的夫婿是哪个?
  黎酥微笑着点头。
  刚擦完脸上的泪,柳氏就又满脸喜色了,拉过她的手亲热道:“娘是过来人,知道妇人身怀有孕怎么才是好的!酥儿听娘的,可万不能总是躺在床上,要多下床走动走动。”
  黎酥“嗯”了声:“这个倒是真的。”
  见她听进去了,柳氏脸上喜色又多了几分:“赶明日啊娘陪着你出去走走,听听人声,这心里一敞亮对娘这小外孙也是好的!”
  黎酥还是点头:“母亲说的有道理,不如咱们现在就出去吧。”
  不妨她竟自己提出要出门,柳氏怔了下,大喜:“甚好甚好!”
  这都半晚上了且外头那风一阵强过一阵的,这时候出去不是上赶着生病受寒吗!能是对孩子好?
  李婆子大急,正待要劝,却见那人儿正紧紧盯着柳氏:“是高凤岐让你来引我出去的吧?”
  柳氏正高兴着,突然被问差点就“嗯”出了声,倒是也反应快,及时收住:“酥儿说什么胡话呢!高公子让娘引你出去做什么!人家好端端的在冀州呢!”
  闻言黎酥缓缓垂下了眸子有些伤心的模样:“想也是如此,我……我如今已是一个身怀有孕的妇人,还逃过他的婚,像高公子那等的人物哪里还会惦记着我!”
  听她这一番话,那李婆子都瞠目了,柳氏却是极为惊喜:“酥儿这意思?”
  黎酥哀怨道:“当时年轻不懂事,看落的现在这般下场!我身怀有孕,早上那会儿子都差点流产!家里却连个指望的男人都没有!”
  柳氏大喜过望,拍着她的手,青楼里的老鸨一样:“娘刚才是骗你呢!人家高公子可是个长情的,一点也不嫌你嫁过人还身怀有孕,到现在还巴巴的在外头等着你,人家高公子是什么样的人!能为你如此可当真是仁至义尽,算得上是痴心一片了!”
  黎酥也是惊喜:“当真吗?高公子他……他当真在外头等我吗?”
  柳氏笑道:“可不是!人家高公子还怕你不愿意特意让我过来引……咳……说和。”
  黎酥激动的掀开了锦被,下床:“他在哪里,我想见他!”
  巴不得让她二人赶紧相见,她好交差换回自己的儿子,柳氏忙弯身帮她穿绣鞋,见她还要去拿斗篷,也赶紧着过去帮她拿来穿上,匆匆弄好便紧赶着引她出门:“高公子就在对面的茶楼上,你过去见他,他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
  这说着说着,好端端的那亲家太太竟带着自家夫人正大光明的私会外男去了!
  饶是李婆子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也懵了,眼看着二人都出门去了,这才回过神忙追上去劝。
  但是平日里不难哄,也听劝的夫人,这次却是怎么也劝不动了,跟被人下了蛊一样,头也不回的就跟着那亲家太太直直的出了内院。
  第55章 解决
  宅子外头, 差役们正在挨训。
  因顾武撂下话来了,黎酥就是掉一根头发都关系到那钱斗升的生死, 是以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差役们不敢不报。
  那县太爷钱升平本就因他儿钱斗升之事整日里心惊肉跳的, 得知此事差点没惊出个好歹来。大风天走不快, 这才将将过来, 也是和他儿子差不多一个模样, 粗胖的身躯,两撇八字胡,气都没喘匀便劈头盖脸的将那十几个差役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关头差役们哪里敢吱声, 一个个都缩着脖子,正在这时候忽听大门“吱呀”一声,从里头走出两个妇人。
  其中一个, 身着海棠红三蓝凤穿牡丹的缎斗篷,虽将全身都遮挡的严严实实,但那露在外头的一张小脸, 红唇嫣然,琼鼻挺翘映着眉心的一点红痣当真是天人之姿的绝艳色, 她一出来仿佛将这灰蒙蒙的天儿都带亮了一瞬,众差役看的俱是精神一震。
  关系到自己儿子生死的人,那钱升平自是认得, 忙换了副嘴脸躬身上前:“方夫人怎的出来了?”
  黎酥看了看他:“你就是县太爷吗?”
  那钱升平忙点头, 笑道:“正是正是, 方夫人可有事情要吩咐?”
  他这般好姿态, 黎酥却没给他好脸色,渐寒了一张小脸儿冷道:“想是太爷不把顾将军看在眼里了!”
  听着不对劲,那钱升平急了:“方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听闻夫人有碍,我忙撂下手上一众公务,亲自过来训斥他们几个,夫人可莫要误会了我。”
  黎酥冷哼了声:“当初顾将军可是交代了你不能让我少一根头发,可如今贼人作祟非但使我差点连腹中的胎儿都保不住了!且还趁我昏迷潜进来想将我掳走!将军这才走了几日,你便这般不经心,要是我给将军递封信件过去,你说你那儿子会如何?”
  她说的这些,钱升平及差役们哪里知道都是一惊。但最惊的却是柳氏,忙上前拉黎酥低声:“你在说什么!”
  黎酥斜睨了她一眼:“怎么?母亲可是又想将我扯到地上?”
  她这样一说,众人这才想起前头就是她将黎酥扯的摔倒。不消吩咐,差役们忙上前将她押了下来,带离黎酥身旁。
  滑胎!被贼人掳走!每一件可都是比摔倒要大的多,那钱升平心惊肉跳的忙要问清楚,却见那方夫人忽然伸手指向对面的茶楼。
  那茶楼虽离这里隔了几座房屋,但因建的高很是醒目,能看见那走廊上正站了一个身穿锦衣之人,此刻也正望向这边。
  黎酥丝毫不怯,直视着他冷道:“他就是那想掳走我的贼人!”
  贼人就在眼前还等什么!那钱升平一听忙亲自带着差役过去抓人了。
  黎酥也不动自站在门口,李婆子和二虎在她左右。
  看到这里,李婆子那一颗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自家夫人果然不是个糊涂的。
  看着那一众差役气势汹汹的过去,又忍不住问道:“夫人说的可是真的?那人当真就是想将夫人掳走的贼人?”
  黎酥点头:“他就是那赛华佗的徒弟!”
  李婆子听的惊呼出声,自己又细细的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事,可不是处处都透着怪异!
  可她竟糊涂的差点让贼人得逞了,一时愧疚万分:“都是老奴不经心差点酿成大祸,请夫人责罚!”
  黎酥摇了摇头,正待宽慰她两句就见那升平一众人又回来了。不同于去时的气势,现在一个个都缩着着脖子,神态恭敬的陪着小心跟在中间那个面貌俊美的公子身后。
  黎酥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们走到眼前。
  高凤岐看起来很是得意:“让这狗才来抓爷?一个芝麻大点的小官,他敢吗!酥酥啊,你还是嫰了些!”
  黎酥没有看他只望向那钱升平,他缩头耷脑的也不敢看她,装着自己不存在。
  黎酥却不打算放过他,威胁:“难道县太爷就不担心你那儿子的性命了吗?”
  闻言,那钱升平明显慌了大喘着粗气,看看黎酥又看看高凤岐竟跪了下来:“夫人啊,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小的……小的……谁也开罪不起啊!”
  那高凤岐哼了声,一脚踹开他,上前柔声道:“前头是爷做错了,爷不该强迫你!但那也是爷喜欢你啊!自你落水后爷都快要急死了,日日在码头打捞,时时盼着你平安归来。爷何时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过,当真是爱惨了你,酥酥你看在爷的这一片心上,就别再跟爷置气了,随爷一道回去罢,爷自会疼你爱你护你一辈子。”
  他刻意避重就轻,言语诱哄企图麻痹她,仿佛她当真与他有什么而再同他置气一样。
  黎酥却跟没听见一样依然没有看他,只望向那钱升平:“我有他父亲高林峰贪污受贿的证据!我只是一介平头百姓触不到京中的权贵,这证据对我来说只是几张废纸。但县太爷你却不同,看你儿还去过京城,想是有些门道,那么这份证据在你那里定不会没什么用处。”
  “如今朝廷正在整肃朝纲,你若能成功将一个观察处置使给绊倒了,便不说圣上会如何奖赏,便是他的死对头也会对你青睐有加,如此也可解你现下左右为难之境。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说的有理有据,又细说了那诸多好处,那钱升平一听,一双绿豆似的小眼儿立刻就亮了起来,虽没说话,但也挺直了身板明显有了底气。
  高凤岐见状再没了自得之色,上前一步吼道:“那野汉子有哪点能比得上爷,值得让你这般为他死心塌地!”
  他神情激动,都怕他对黎酥不利,差役、李婆子都忙挡上前来。
  重重人群后,黎酥面无表情:“他哪里都能比得上你!”
  一次次被拒至如今再无计可施,高凤岐当真是怒了吼道:“为什么!凭什么!明明是爷先遇上你的,当时你不是也喜欢爷吗?”
  黎酥不理他的这些纠缠,只郑重的警告:“请高公子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若今后再让我看见黎家或是其他什么不相干的人过来无故纠缠,那么这份证据就当真会呈交到圣上的案头上了……毕竟,就算你能挡的住这县太爷,还有那顾将军、镇远老将军!”说完,她再不看那高凤岐一眼,扭头就走。
  她这一招当真是打到了那高凤岐的七寸了,他便是再无法无天却也是不敢拿全家的性命做赌注,但又不甘心怒急恨道:“你以为你能等到那野汉子平安回来?现下边境不稳,那突厥几次大举进攻,便是有镇远老将军坐镇也没几分胜算!你道那野汉子有什么能耐能让顾武在这里盘桓几日,还许下他这般多的好处!那全是因为,他要的是他的命!看着吧!他定是再也回不来了,你做一个寡妇有什么好的!”
  他所说边境情况却是真的,但顾武带方青山去如何他哪里能知道,现下不过是怒极脱口而出罢了。但这番话却当真让人不得不多想了。
  是啊!就算方青山力气大,那也不可能抵的上千军万马,为他在这流沙镇耽搁这么长时间还给他这么多的好处,肯定是要他有所付出,可他有什么……
  他只有他的一条命啊!
  风声呼啸中,重重人群外,那人儿顿了顿转过脸儿:“我家夫君神力盖世,定会平安回来!”
  说完再无停顿,举步进了宅子。
  高凤岐望着她直到那最后一抹海棠红消失,终是心如死灰,面色惨白的跌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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