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叶信芳走到青衫侠客跟前,恭敬施了一礼,道:“在下叶信芳,多谢兄台仗义出手,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任平生。”青衫侠客淡淡说道。
  “好名字,一蓑烟雨任平生。”叶信芳夸了一句。
  任平生看了他一眼,道:“苟余情其信芳,你的名字也很好。”
  叶信芳还想寒暄两句,只见任平生的视线,已经越过了他,看向他身后。
  他身后是月奴和翠微,翠微见再次被人盯视,又躲到了月奴的身后。
  “在下视武如命,可否向这位兄台讨教一二?”任平生看的却是月奴。
  叶信芳本以为月奴会欣然应允,没想到他只是摇了摇头,开口道:“即便未曾交手,某心中也清楚,不是阁下的对手,故而没有比划的必要。”
  “不比较一下,如何能试出深浅。”任平生说完,长剑出鞘,直直的指向月奴。
  叶信芳也不知为何,任平生就直接认定了月奴是高手,难道说是高手特有的气场吗?
  月奴却丝毫不为所动,说道:“此地多有不便,若兄台执意比试,不妨约在无人之时?”
  听他这般说,沈琅叹了一口气,满脸都写着失望。
  “好!”任平生十分爽快的答应了,走到隔壁桌上,抽出三只筷子,直接射向月奴。
  月奴丝毫不恼,右手快如闪电一般挥过,那筷子便落在了他的袖中。
  任平生朝他笑了笑,便直接上了客栈的二楼。
  客栈里的掌柜和店小二,这才战战兢兢的从柜台后面爬了出来。
  “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客栈老板小心翼翼的问道。
  “住店。”叶信芳赶忙答道。
  那客栈老板脸色一变,说道:“几位,如今你们已经得罪了冯公子,还是不要在此地多做停留了……”
  “我们哪里得罪他了,你这老板倒是欺软怕硬。”叶信芳不解的说道。
  客栈老板苦着脸说道:“几位若是打尖,那自然没问题,可那位女眷,已经被冯公子盯上了,他怕是明日还要再来,店小利薄,可经不起折腾。”
  “如何那位任先生住得,我们住不得?”宋修之问道。
  客栈老板听他这么问,眼泪简直要掉下来了,说道:“冯公子惹不得,他养的人一直住在小店里,那位侠客武功高强,也惹不得……”
  “你说冯公子在这里养了人,他给钱了吗?”沈琅的关注点总是与别人不一样。
  客栈老板的眼泪是真的掉下来了,哀叹道:“他如何会给钱,他家中有头母老虎,不敢带回去,也不舍得另置宅院,都快将我这客栈住倒闭了……”
  “他在这里养了几个人?”沈琅又问道。
  老板压低了声音,说道:“一家客栈,自然只养一个人,多了岂不是要闹翻天,几位快走吧,去别家住,您就当小店客满了吧。”
  “说来说去,你还不是欺软怕硬!”宋修之气呼呼的说道。
  “小少爷,您就当我是这样吧,行行好,快去别家吧。”老板祈求到。
  叶信芳几人无法,只得离开这家客栈,这本就是府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栈,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
  “几位公子,都是奴家的不是。”翠微有些歉疚的说道。
  几人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迁怒她,叶信芳赶忙安抚了两句。几人刚刚栓好的马车,又得牵出来。
  也不知今日撞了什么邪,明明人流不多,偏偏问了几家客栈,都道客满,直到找到第七家,终于有了空房。
  不过几人刚刚将马车停稳,又见到了那几个衙役。
  一个个脸上鼻青脸肿的,气势倒是不弱,看到叶信芳几人,那肥胖的捕头,直接一挥手,喊道:“就是这几个人,除了那个小娘子,其他人都押进大牢!”
  “你们这是做什么,还有没有王法!”宋修之站出来呵斥道。
  谁知听了这话,那些捕快自动的分开到两边,冯冀德得意洋洋的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笑着道:“王法?在这里,本公子就是王法!”
  叶信芳听着这标志性的纨绔宣言,顿时觉得今日怕是无法善了。
  “这些人太嚣张了!信芳,你们不是微服皖地吗,赶紧拿出印信,将这个膏粱子弟拿下!”沈琅低声说道。
  叶信芳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没有想到这个谎言沈琅还记挂着呢,他们根本不是微服私访,哪有什么印信。
  “上!”肥胖的捕头一挥手,众捕快当即一拥而上。
  月奴刚想动手,叶信芳却一把推了沈琅出来,高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冒犯我家少爷!”
  几个捕快听了这话,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致的转头看向冯冀德。
  “你家少爷?很了不起吗?”冯冀德扬着头说道。
  叶信芳看他一副拿鼻孔示人的模样,高声道:“你这乡下人,可知我家少爷是谁!”
  “是谁?”冯冀德不在意的问道。
  “说出来怕吓死了,我家少爷可是侯府的长子,陛下的小舅子!若是知道你们这般冒犯他,宫里的皇妃娘娘绝不会放过你们!”
  “好大的口气啊!”冯冀德笑了起来,那模样就差笑得在地上打滚了,说道:“你说他是皇帝的小舅子,我还是皇帝的老……老舅子呢!”
  皇帝的老子这句话差点就脱口而出了,冯冀德关键时刻忍住了。
  “拿凭证啊!”叶信芳低声说道。
  沈琅本以为要打起来,没想到场景瞬息万变,突然就开始亮排场了,不情不愿的从腰间摘下玉佩来,说道:“你看清楚了,这是沈氏族徽。”
  冯冀德看着玉佩上那个奇异的花纹,心中有些打鼓,什么沈氏族徽,他根本不识得,但只是一眼,就能看出那块玉佩是上品中的上品,难道自己今日,真的惹到了硬茬子吗?他心中如此想着。
  “我家少爷只是来安庆府游玩,本不想惊动此地长官,奈何冯衙内来势汹汹。”叶信芳停顿了一下,接着问道:“冯衙内,可还要继续相逼?”
  第128章 入府
  安庆府知府冯秦脸上带着慈爱的笑意, 问道:“沈公子此次过来, 沈侯爷可知晓?”
  沈琅不过随意的扫了一眼内堂的陈设,便收回了视线, 看着冯秦,答道:“我这次出行之前, 跟他老人家报备过。”
  “那就好, 沈公子到我这穷乡僻壤来, 可有要事啊?”冯秦笑眯眯的问道。
  沈琅在椅子上坐的笔直的, 世家公子的风范倒是端得很足, 道:“冒昧称呼一声世叔,小侄这次前来,主要是来看一看这里的高山流水。”
  冯秦也没有纠正沈琅“高山流水”一词的用法,心中猜测着恐怕也是一个和冯冀德一般不学无术之人。
  在进知府府衙之前, 叶信芳几人已经教了沈琅该如何说话,而沈琅虽然偶有口误, 但影响不大。
  沈家的族徽冯冀德不认识,但冯秦认识, 在确定是真的之后, 冯秦顿时将沈琅奉为上宾, 冯秦听他喊得这般客气,忙道:“世侄真是懂礼之人,不像我家那个不孝子,他是越大越不像话,据说他这次闹到了世侄头上?”
  叶信芳心中暗道一句老狐狸, 这人第一时间就想将之前的冲突化解掉,不过幸好这次不是真的微服私访,主要还是要去司空山,他见沈琅只顾着喝茶,没来得及回话,乘旁人不注意,轻轻的碰了一下沈琅的后背。
  沈琅赶忙放下茶杯,笑着对冯秦说道:“世叔说的是哪里话,我与冀德也是不打不相识。”
  一口一个冀德,说得这般亲热,沈琅自己都快吐了。
  冯秦顿时放下心来,又问道:“世侄这次是打算游玩哪里?我家这个不孝子,别的不行,吃喝玩乐倒是行家里手,你若信得过,可让他给你做向导。”
  冯冀德看沈琅坐着,自己却还要委委屈屈的站着,心下已经是十分不爽了,又听得这二人世叔世侄喊的不亦乐乎,只觉得倒进了胃口,待听得让他做向导,脸上已经显出了不情愿之色。
  “是否太过麻烦了,冀德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吧?”沈琅装模作样的问道。
  冯秦赶忙说道:“他天天游手好闲招猫逗狗的,能有什么正经事,他之前冲撞了世侄,世侄大度,不与他计较,但总不能就这样算了。”
  沈琅闻言不再拒绝,笑着道:“如此,那便却之不恭了。”
  “安庆明山秀水还是很多的,不知世侄欲先从哪里开始?”冯秦继续试探着问道。
  沈琅脸上浮现出神往之色,说道:“听闻……”
  沈琅打起来磕绊,死活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山了。
  纠结了许久,沈琅灵机一动,方才说道:“听闻安庆有座佛山,那里有真佛,很是灵验,家父想来喜好佛学,故而想去哪里为他请几卷高僧经文。”
  司空山地处偏远,沈琅也不知为何要去那里,不过是叶信芳几人怎么教,他就怎么说,他便怎么对着冯秦。
  “世侄说的是司空山还是天柱山?司空山是二祖慧可禅师传法之地,司空不远的天柱山,是三祖僧璨禅师传法之地,侯爷既然喜好佛学,这些地方,世侄皆可一去。”冯秦笑眯眯的说道,心中暗自嘀咕,从前好像没有听说过沈侯爷喜佛学啊,这一点要记牢了,下次若是登门,就知道赠什么礼了。
  沈琅听他这么说,赶忙道:“司空山!对,就是那里!”
  叶信芳只觉得他这个蠢样简直没法看。
  冯秦闻言,又道:“两山相距不远,世侄可以先去天柱山,后去司空山,都是鼎鼎有名的佛山。”
  沈琅心中已经有些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好,叶信芳他们可没教他去什么天柱山啊……
  正待他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叶信芳轻轻的点了点头,沈琅赶忙说道:“世叔说得极是,都去参拜。”
  冯秦闻言脸上更是高兴,说道:“下月初一,天柱山正好有一场佛会,机会难得,世侄既然来了,到时可一起参加。”
  沈琅听了这话,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齐答应了,他也说不来拒绝的话。
  几人因着这一遭缘故,直接被安排住进了知府家中,一行自然是受到了冯家上下热烈的招待,他们被单独安置在一间院子中,如同薛家进贾府一般,住的院落都是宽敞漂亮又能另开一间门到大街上的那种,可以说是十分重视。
  当日里,行礼才整齐好,冯秦又亲自送了两个漂亮的婢女过来,一个婢女手中捧着一个匣子,另一个婢女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套精致的头面首饰。
  沈琅千推万谢,没有收下婢女,只收下了东西,许是见他两样总算是收下了一样,冯秦心中终于放下心来,只觉得先前冯冀德的冒犯之事,终于是翻过篇了。
  “那匣子里是什么?快打开看看。”见人一走,沈琅赶忙从伪装成长随的叶信芳手中接过了匣子。
  “左不过是金银珠宝之类。”月奴淡淡的说道,似是习以为常的模样。
  沈琅拿着匣子,入手只觉得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是排列齐整的银元宝,粗略一数,大概有几百两了。
  “这冯府,真是富得流油啊。”沈琅感叹着,又拿起那套头面,沉甸甸的,应该是足金的首饰,直接递给了翠微,道:“这是送女眷的,你便拿着吧。”
  “沈公子,万万使不得。”翠微固辞不受,她知道冯秦的意思,这是误会她是沈琅的枕边人,这才有送首饰一事,而她却根本不想认下这名分。
  “拿着吧,反正都是白得的,这冯知府也是有心赔罪。”沈琅劝道。
  奈何翠微还是死活不接,沈琅正不知如何是好,想着他总不能拿了自己戴吧。
  “拿着吧。”月奴忽然开口说道。
  翠微这下不再推辞,将首饰接了过去。
  沈琅挑了挑眉,调侃道:“这还真是夫唱妇随啊,翠微姑娘心里眼里都只能看见老月一个人啊。”
  翠微俏脸微红,别开眼去,不敢看月奴。
  月奴却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像是没有听到这些调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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