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6)
他忍耐着未发声,那位高个青年又要开口,却被季柯打断:你叫什么名字?
高个青年愣了愣,左右看了看。
别看了,就是你。
他这才道:在下玄心宗大弟子,南阳洛家沐秋子言。
大陆中,南阳洛家,与北华柳家,西平金家,还有东城苏氏,并属四大家。洛家说出去,也当是很有名了。洛家长子洛沐秋,字子言,自幼悟性极高,一心向道,后来入了玄心宗。照洛沐秋这样详尽地自报家门,可谓是极客气。
可惜对面听不懂。
不好意思,魔界从不讲这些。
季柯:简单点。
洛沐秋怔了怔,而后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对方什么意思,就顺从道:在下洛沐秋。
就见季柯笑了笑,问他:你想不想当宗主?说着,伸手朝公孙无昊一指,他已经老了,你却正是年轻,我觉得一年之内,你必然能成一门之主。
公孙无昊被这枪指得一滞,手指微微发抖,心中自然气极,却也只按耐回去,冷笑一声,长声道:子言,莫要与他多废口舌了。既然剑门无意与我等小派交好,我们也高攀不上这棵大树。显然他们还有事要忙,倒不如尽早离开,你师父等我们已经许久。
他们原本就接了宗门飞书,称有要事赶回,只是执着于取水猊兽双目,才耽搁了行程。如今输赢已成定局,聪明人便不该再恋战。
至于剑宗
公孙无昊看了眼躺在那个青年怀中的丹阳,只冷冷想到,十年河东长流水,哪有人能笑到最后,总也会挨到你们败的时候。
长须道人冷哧一声,卷了拂尘便走。
他身后的洛沐秋,却有些犹豫,视线久久留恋,似有犹豫。直到大执宗又一声唤,才响亮地应了声是,紧紧跟上。还不忘说:在下先告辞,他日若有缘再见,还请赐名。
洛沐秋这样说完,季柯眼里却只看着丹阳,不为所动。他有些失望。偏在离开之际,听得身后道:慢着。
洛沐秋心里一喜。
但见季柯抬头,似笑非笑,说:有个词错了。
不是你们告辞。是我
让你们滚。
至于他日再见
季柯在火光中微笑,却如雪顶寒霜,再也没看他们一眼:那就再滚上一遍。
第41章 你没有听错
不过是狭路相逢,既然当初没有了结他们,后来还费心把人一路带到此地,现在再去赶尽杀绝,太吃亏。丹阳就这点像极了正道弟子,能骂能打就是不爱杀生。眼见公孙无昊带着洛沐秋几个弟子消失在夜色中,季柯一边顺着大师兄的头毛,一边思忖。看公孙无昊此人,阴险狡猾,与他结仇,便同梗上一根刺。不过此门小派,终将走上邪门歪路。
怕是没碰到天道,就断折半路了。
结果还是没有走成,季柯摸着下巴严肃地想。但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现在走还来得及,反正玄心宗那帮怂货应该是不会再来了。他低头看看烧得神魂不知的丹阳,视线落在他因为热度而殷红的唇上,内心在要不要亲一口和不还是别亲了上面天人交战。
亲吧,趁人之危。
不亲吧,不趁人之危好像很说不过去啊!
要不还是亲一口再走吧。
伺候你剑门这么多天,收点小费合乎情理。
不错。
季柯打定主意,一手就捏上了怀中人的下巴,摸了摸光洁的皮肤,左右瞅了瞅,找准好角度,舔舔嘴巴就低下头去
刷地对上一双睁开的眼。
!
季柯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呛得话都结巴了:我我我看你,那什么,还活着没。说完自己想扇自己一巴掌,什么鬼东西。可一句话说完,对方却还是直愣愣睁着眼。
嗯?
就这会功夫,叫季柯看出些问题来了。他伸手在丹阳面前挥了挥,丹阳眼睛眨也不眨。
季柯:
他凑近吹了吹丹阳长长的睫毛。
喂,你是醒了还是睡了?
烧糊涂了吧。摩罗那抱着手臂凑过来,看上去很有经验地下了定论,顺便建议,听说人类比较喜欢人体降温。
人体降温?
我经常看见他们脱了衣服抱一起那种
季柯:他手朝外指了指,边儿呆着。
摩罗那耸耸肩,摸着后脑勺走了。不听就不听,多大点事儿。又不是脱光了非得干什么。
诚然季柯也很想把大师兄扒光了塞怀里,想想都激动,但是为了当一个君子其实是怕早上被砍得连手下也不认识,还是想个简单些的办法吧。说到降温,就是冰水。季柯视线从一只兽、两只兽、一个魔身上略过,最终落到了自己腰间的乾坤袋。
这里面说不定有好东西。
季柯想。
然后他从里面翻出了一条破烂的全是洞的裙子,一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毛尾,还有一个丹门的药瓶,里头还剩一颗棕色的药丸,是丹阳给钱小姐吃剩下的。不知道给丹阳吃会不会吃出问题。季柯拈了拈,把瓶往怀里一收,又翻出一条巴掌大小的金蛟。
金蛟:
季柯:
不好意思,摸错了。
他把龙虚又塞了回去。
这回又摸到了。
是一柄剑。
他的穹影剑。
季柯弹了弹剑身,魔修功法属阴寒,他的剑也有阴寒之气。被他剑所伤者,魔气加阴寒的气息会在体内流转,破坏大陆修道者原本至阳的功法,所以极伤。但是这种温度用来降热应该还挺好的。季柯这样想着,就把自己的剑,搁在了丹阳脑门上。
远处旁观的摩罗那:
等会儿,这剑有点眼熟。他坐了起来,泛着幽蓝的眼睛紧紧盯着季柯,还有他手中那柄化成熟铁他也能认识的剑。相似的容貌,同样的剑,还有季柯曾经和他说话的一些话,顿时在摩罗那脑中滚了一遍又一遍。
想到先前林中所见那人信手拆了一条蛇摩罗那沉默了。
他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需要滚回魔界再滚出来一遍,还是永远回不去那种。
想法很好,但剑太重又黑,季柯默默看了会美人脑门上搁把剑的模样,心里就觉得有点辣手摧花,对丹阳不起,左思右想不合适,还是摸着仅剩的一点良心把穹影塞回了布袋中。
沉重的份量终于令丹阳的眼珠子动了动,他微微调整了下脑袋,眼里似乎有季柯,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定定半晌,道:季柯
季柯:啊?
丹阳面无表情:老骗子。
啊?
丹阳却不理他,闭上眼睛:我要睡了。
你不是一直在睡吗!
可是我睡不着。他复又睁开。
季柯简直要跳起来,他深刻怀疑丹阳这厮病了也能记得如何折腾他:你该不会和元心一样大,还要听睡前故事哄一哄吧?
好。
好你个头。
但是一个眼波盈盈的美人娇弱地躺在你怀里,用那种期盼的眼神看着你,是个男人都很难不激起十二万分的豪情和怜爱之心。季柯本来下意识也有的,但是他很快想到了在玄花妙阵中那个腰间盈盈不堪一握的女丹阳。
瞬间兴致败得一干二净。
好吧。
没兴致不要紧,故事还是要讲的。
可季柯能有什么故事好讲,他想了想:不如我给你讲讲当今魔尊是如何威风四方的吧?他趁着对方脑子不清醒抓紧一切机会吹嘘自己,赤灵王吧,他又高大又威猛。所到之处,荒雷遍野,大战四方,他的子民,唯他是从。哦,他还很受女人欢迎
篝火绰约,晚风温和,星河遍野。
两只灵兽不知世事,垫着爪子睡得安稳。高高的枝桠上,摩罗那躺在上头,胳膊垫在后脑勺下面,听着晚风送来絮絮话语,闭上了眼睛。梦里,他还有一个姑娘。
季柯就这样揽着丹阳,声音低沉,一边哄一边骗
吹嘘了一晚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种清凉的气息落在丹阳额头,尚未醒来,便已闻到风中水的腥味。
丹阳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一张丑脸。
他用一根手指将火蠡的脑袋顶了开来。
然后入目就是通透的蓝,还带着夜幕未褪尽的深邃,透着那么丝黑白交替的晨光。天空一碧如洗,耳边水声阵阵。如同他往日在太华山无数个白黑交替之际时的宁静。
那时,十日里总有八日,是他抱剑盘息,一个人在高高的山巅,看着升起的太阳第一丝光线,落在太华钟上。整座太华山脉,都因此醒了过来。
如今他出来有几日了?五日,六日,甚或超出预定行程更多。此地温暖和煦,丹阳却怀念起太华山上的风与雪来,虽然刺骨寒冷,却是熟悉的模样,有故土的味道。
他难得东想西想了很多,这才起身要起来。手往侧一抓,却摸到一堆温热的余灰。
他嫌我火太大,怕烫到你,非要熄了埋在旁边。火蠡执着的不顾丹阳的嫌弃,努力爬上美人大师兄的膝头,坐得端端正正给他告状。
丹阳听他说完,才眨眨眼,只重复了一个字:他?
除了他还有谁。那个混球季柯。
混球骂谁?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丹阳只觉得膝上凶兽一抖,就见火蠡连忙蹦下他的膝头,一边用着低沉优雅的嗓音啜泣一边高昂着脑袋去找它相爱相杀的好伴友水猊兽去了。自从和水猊**上朋友后,千百年不洗脸的丑萌萌他爱上了净面。
丹阳却不管火蠡去哪,他坐在那里,见有人逆光走来,晨起的太阳就像在他身后打上万道光彩。令丹阳莫名想起当年刚进神剑冢的时候,那么多把剑中,就只有惊鸿剑一眼落进他心里。觉得它格外不一样,十分服贴顺眼。
此刻的心情,略有不同,多有相似。
爱剑成痴的大师兄按了按心口,有些疑惑。难道此处还有别的剑?
季柯走到丹阳面前,见对方难得怔怔,面上不似过往冷漠,反而带着些稚气,觉得有些可爱,蹲下身来与他平视:怎么了,傻傻的。身上不舒服?应该没有发烧了吧。
说着他伸手贴了贴丹阳的额头,温温凉凉,十分正常。
丹阳眨了眨眼睛:你回来了?
说的没头没脑。
季柯怔了一下,笑道:对啊。不是让你等我吗?
他满口调笑,却见丹阳嗯了一声,然后往他身后看去。
季柯把身后的蛇拖了出来:摩罗那打了条蛇来,说给你做汤,吃了再上路。他满口谎话,眼睛也不眨一下。昨夜被闪得眼痛的摩罗那打了个喷嚏,在树枝上转了个身,咂了下嘴。
至于这个季柯说着,又将左手从身后拿出来,一朵娇嫩的花握在他掌心。他笑着将这朵花放在丹阳手中,我去拖蛇时,发现路上的花开得十分好看。就采了送你。
好花配美人。
季柯眼睛闪晶晶的:喜欢吗?
这朵花颜色平平,花瓣也不是十分平整,要说十分美丽,那是算不上的。但带了些人的体温,倒令人感觉十分鲜活柔嫩,和剑那种锋利的感觉不一样。
丹阳把玩了一会儿,便捏住了它柔软的花瓣,抿了抿嘴,慢吞吞道
杀生不好。
而且,我昨晚睡时,好像有只王八一直在说话?大师兄是真的实诚,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圈周围,并没有发现哪里有王八。
奇怪,他明明听见有人自称王八,难道是他的错觉么?
微笑着的季柯:差点咬碎了一口牙。
如果凡事都要与丹阳计较,这个魔尊他一定是当不成的。
所以他学乖了,长吁一口气:走吧。我们回家。而后站起身来,拍着手上的土,但那个劲道,仿佛拍的不是土,而是某人的头。
回家?太华山吗
丹阳抬起头来,仰视着他:你来御剑?
不用。便宜师弟笑得张狂,我们有坐骑啊。
你不是先前问我金蛟上哪去了吗?
季柯拍拍自己的腰包,从里头倒出一条巴掌大小的蛟龙来,捏着尾巴晃了晃,十分得意。
没坐过蛟吧。
第42章 衣锦还山
拿它当坐骑?
龙虚登时吹胡子瞪眼睛,一个使劲,自季柯手中脱身而出,见风就长,直到盖过季柯与丹阳一整个头,才停下来,吐出一团气:哼,小子无畏,想不到吾竟能脱身吧!竟还妄想爬上吾背,做梦!
季柯仰着头看他,伸手戳了戳龙虚还停在地面上未飞起来的爪子,能变大为什么不再变大一点?你在水里不是很威风吗?
被戳了一刀的金蛟,强自撑着面子:以免你说我以大欺小
是你只能这么大吧。季柯说。
金蛟,金蛟的伤口没有滴血,心在滴血。不错,因季柯之故劈中它的两道强雷令它现在还恢复不了,勉强长成这个体型,已是极致。
它被季柯戳中要害,恼羞成怒,一声狂啸:对付你们已是绰绰有余。言毕眼带警示,将长须飘向丹阳,何况他已是强弩之末。同为天道灵气,他若对我出手,便是与天抗衡。天罚足以加身!还想令它臣服?做春秋大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