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林晓宁“咕咚”一声吞咽着唾沫,一颗心没有随着这口唾沫落到肚子里面去,而是跳动的更加剧烈,快要从嗓子眼儿里出来了。一米八五爱好运动的他在人类男子中算是高大健壮的,但这样的身高身形放在鲛人中只能够算是瘦弱。
  未来老丈人的胳臂比他大腿还粗。
  “爸爸,别打他。”蓝月儿拉住爸爸的手腕,摇着头让爸爸不要动用暴力。
  蓝剑鹰面对女儿时脸上的表情柔和多了,他轻柔地掰开女儿的手指,“爸爸只是和他切磋一下,看他能不能保护我的宝贝。我们鲛人的规矩,想要迎娶家中的宝贝就要打过父亲兄弟。他只要打过我,我就同意你们的事情。”
  昨夜经过和妻子的反复思量,衡量了当下情况,他决定给两个孩子一个机会,就像是林晓宁的母亲秦静那般,不赞成但也不激烈反对,顺其自然。
  成,皆大欢喜;不成,那也不留遗憾。
  蓝剑鹰相信,岁月会让两个孩子看到生活的残忍。
  至于“生殖隔离”的事情,林晓宁只有四分之一的鲲鹏血脉,鲛人也是远古种,两两中和,霸道的还不知道是谁呢。当然,这是他们扛过了岁月之后,才会考虑的事情。
  心中是有了新的想法,但蓝剑鹰一想到从小捧在掌心的小公主要被个地上人小子拐走了,他就非常不爽,并不想一下子就让林晓宁如愿,总要经受考验。
  听到鲛人还有接受女方男性亲友考验这一项规矩,秦深送给弟弟一个凉凉的眼神,保重吧,小宁。
  “那,爸爸你意思一下就好了,他扛不住。”
  蓝剑鹰面对女儿的时候还送上了一个宽慰的笑容,“好的。”扭头看林晓宁的时候,双眼锐利如箭,直接把人“订”在了地上,他微微扯动嘴角,“爸爸,一定手下留情的,一定会。”
  蓝月儿松开手,“那好吧。”
  林晓宁干干地笑了两声,“谢谢叔叔手下留情。”
  “嗯,我们鲛人不像你们地上人那么能言善辩,遇到事儿不喜欢嘴巴上说说,更喜欢手上见真章。我是个疼女儿的好爸爸,女儿说什么我肯定不会反对,所以让意思意思,我就肯定意思意思。”蓝剑鹰已经走到林晓宁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非常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不过,我还有八个儿子,他们有事没来,但听到妹妹有心上人了肯定会回家的。”
  林晓宁心肝颤,在女朋友充满鼓励的目光中不能够露怯,挺着胸膛说:“大舅子们来,我一定欢迎。”
  蓝剑鹰笑了,露出的笑容在林晓宁看来非常狰狞,“那就好。来吧,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娶我女儿。”
  蓝月儿的母亲拉了女儿回房间,说是有事情要说。蓝月儿一步三回头,担心男朋友经受不住考验、又怕爸爸在比斗中不小心受伤,千言万语诉说不尽。
  鲛人人多力量大,自从开业大堂前厅内没有挪动过的桌椅纷纷推开,给蓝剑鹰、林晓宁二人腾出足够大的地方。
  要不是今天外面风大雨大,根本就不需要费这么多周章,客栈前院空地很多,打架起来更加方便。
  鲛人们搬动桌椅是经过秦深的同意的。
  客栈的桌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材质,坚硬坚实到不可思议,等闲之人休想撼动分毫。
  鲛人三三两两一桌,双腿弯曲用力蹬,十指用力按在桌子上、掌心扣紧桌边,“一二三,抬。”随着号令,肌肉瞬间鼓胀,纹丝不动的桌子被搬动离地,一步两步,挪动了位置。
  鲛人们牙关紧咬,手臂上、腿上、甚至是脸上青筋根根暴起,每走动一步都万分艰难。
  站在吧台后的秦深视线在一众鲛人鼓胀的肌肉上掠过,最后落在弟弟的身上。
  “妈,不要紧吧?”秦深不确定了,担忧地问妈妈。
  秦静双臂抱胸,脸上神情淡淡的,“没事,打不死,你弟弟是要得到一些教训了。”
  秦深看妈妈抓着手臂的手,用力地握着,关节发白,并不是不紧张。
  接着,林晓宁被老丈人单方面吊打,场面太惨,秦深不忍直视,捂着脸走进了厨房,从卧室走了出来,抱着依然生无可恋的猫想要去前厅看看的丢丢也被秦深带进了厨房。
  把温在锅里面的粥和肉饼拿了出来,秦深单手抱着儿子把小家伙放到椅子上,自己在旁边坐下,看他吃饭。
  客栈的早饭一向以简单、健康为主,早晨多是吃的粥,配包子、面饼等等更耐饥的食物,今天的肉饼两面被烙的金黄,咬开一口,里面的肉馅儿团在一起,用手轻轻一压,就有油花冒了出来。
  丢丢“嗷呜”咬了大大的一口,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好好吃,爸爸做的。”
  看到肉馅儿里面红色、一丝一丝的,丢丢又不是那么满足了,很想动手把它们挑出来。
  秦深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赞成地说:“不允许,混合在肉馅里面,你是挑不干净的。好孩子不可以挑食,快吃吧,要凉了。”
  丢丢露出一点点嫌弃的小表情,继续咬了一口吃掉,当知道了内陷是什么之后,爸爸亲手做的小肉饼也不是很美味了,“胡萝卜不好吃。”
  “吃了晚上眼睛才会亮亮的,才能够看得见东西。”秦深和孩子讲道理,对挑食这个毛病,他也挺无奈的。
  打了电话从外面进来的章俟海被秦深瞪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什么,早饭在锅里面放着,燕麦粥、肉饼。”
  章俟海打开了锅盖把吃的拿了出来放到桌子上,夹起一块肉饼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看到肉馅儿中混着的胡萝卜,嫌弃地皱眉,但没说什么,继续往下吃。
  秦深撇嘴,瞧瞧、瞧瞧,坏习惯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面出来的。
  看着章俟海和丢丢咬了一口肉饼飞快地吃掉后猛地往嘴里扒拉燕麦粥和小咸菜,秦深不厚道地笑了,从盘子里面拿了一个肉饼慢慢吃着,故意地吧嗒嘴巴,“嗯,我这个肉馅调的味道真好,不咸不淡的,牛肉馅的就应该配胡萝卜才好吃,晚上吃胡萝卜牛肉馅儿的饺子。”
  “吃饺子好,晚上就吃牛肉胡萝卜馅的饺子。”仇宝成很赞成情深的想法,在案板上的大块牛肉上割出一块来放在一边,拍着说:“这一块,中午吃胡萝卜炖牛肉吧,现在天气冷,冻过的胡萝卜脆甜脆甜的,当水果吃也很好。”
  “那最近不买水果了,就吃萝卜。”
  章俟海:“……”
  丢丢:“……”
  感觉筷子上的肉饼更加难以下咽了。
  秦深“哈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手拍着桌面,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儿从凳子上滑到地上去,还好章俟海扶了一把。
  秦深笑得肚子疼,抠着眼角的生理泪,捂着肚子,“哎呦,笑死我了,你们两个刚才的样子真应该拍下来给你们看看。哈哈,宝成哥,中午西红柿牛肉煲吧,胡萝卜炒鸡丁。”
  仇宝成也看出来了,章俟海和丢丢不喜欢吃胡萝卜,看着这融融恰恰地三口人,他笑着问:“那晚上呢?”
  “我记得冰箱里面不是还有一块儿羊肉嘛,做羊肉大葱的。”秦深在儿子粉嘟嘟的捏了一下,“晚上做两种口味的,爱吃什么就吃什么。”
  “那好咧,我现在就把羊肉拿出来化冻。”
  …………
  吃完了早饭,秦深他们仨从厨房出去,大堂前厅的单方面殴打还没有结束,只是吊打的双方从蓝剑鹰vs林晓宁换成了秦静vs林晓宁。
  秦深看着凄惨的弟弟,心有怯怯,问靠在吧台上嗑瓜子、看得兴味盎然的六娘,“怎么变成了这样?”
  “哦,你弟弟被他未来老丈人打了半天,你妈看不过去就说了一句,你弟弟维护他老丈人,让你妈少说两句。”六娘把瓜子往老板那边推了推,秦深摆手不要,她拿回来继续嗑瓜子,“然后你妈妈就火了,说小宁不识好歹,看来是小时候教训的不够,现在教训还来得及。这不,就从蓝剑鹰手上接力,接着打。”
  “……这是男女双打啊,我觉得我妈和蓝剑鹰会有共同语言的。”
  六娘耸肩,“能有共同语言才怪,你自己都当爹了,怎么不了解父母的心情。”
  自家的白菜被别人家的猪给拱了,白菜家的父母看这只猪肯定不爽;自家的猪拱了人家的白菜,还睡在白菜地里面不回家了,猪的父母看白菜肯定也很有意见。
  双方的父母能够和谐相处,都是为了自家的儿女,但这对小儿女在父母眼里还不是非常般配……好吧,双方父母能够有商有量地坐下来共商未来的可能性趋近为零。
  而当,自家的猪被白菜她爹揍了,猪还维护白菜她爹,猪他妈能够高兴?!
  秦深在心里面如此一换算,白菜和猪在眼前乱飞,瞬间抱住小丢丢,“儿子,以后谈恋爱千万别学你小叔叔。”
  “?”丢丢满眼问号看爸爸。
  秦深被章俟海拉开,章俟海揉揉丢丢的脑袋,“丢丢还小,这些事情以后就懂了。”
  “哦。”丢丢抱着变小的白虎神君挠挠头,又是长大了才懂啊。
  被妈妈揍到怀疑人生的林晓宁无语凝噎,“妈,我只是怕你们闹矛盾。”
  “呵呵,我们的矛盾本来就很大。”秦静光挑儿子肉多的地方打,打疼了不打伤,打得手腕疼了才住手。揍高兴了,活动着手腕,秦静甩了一下头发,施施然地往客栈里面走,“我去见你爸爸,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大儿你看着他,别让他闯祸。”
  秦静事先把丈夫支到了客栈的“上一层”,虚度原上温度直线下降,种在那边的庄稼最近要尽快收起来或者盖上地膜和稻草保温,只要手上没有活的,都到地里面帮忙了。
  林高峰闲不住,今天大雨不去木器店里面,吃完了早饭就觉得闲得慌,被秦静三言两语就说动了去“上一层”看看,以他的性子肯定也下地干活了。
  秦静给大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注意着点儿林晓宁,别被鲛人拆了吞之入腹,千年前鲛人是真的会吃人,地上人只是他们食谱中的一份子罢了。
  妈妈去“上一层”找爸爸,被男女接力打打到怀疑人生的林晓宁窝在椅子上接受女朋友的安慰,蓝月儿始终不放心,和妈妈说了几句话就赶了过来。
  蓝剑鹰打了林晓宁气也顺了、紧绷的下巴松开,一切看起来也挺美好。
  秦深就对那些鲛人说:“麻烦,恢复原样。”
  有几个沉不住气的鲛人趔趄,转身背对着吧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想哭,几张实木的桌子而已,为什么这么重、这么沉?他们现在手脚还发抖呢,听到还要立刻搬回原样,死的心都有了。
  那些桌椅,真的非常非常重、非常非常沉!
  鲛人们磨磨唧唧、磨磨蹭蹭地走到桌边,脚上发力、手上使力……不好意思,客栈的桌子不给面子了,非常不配合,纹丝不动。
  鲛人们对视一眼,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为了给客栈众人一个下马威,先前搬桌椅的时候他们已经使了吃奶的力气,力气已经被榨干,现在根本就拿不出全力来搬了。
  这个下马威,他们没有给客栈下,反而,客栈让他们知道了屹立在三界交汇处的资本。
  秦深的手指在吧台上“哒哒哒”敲了几下,冷眼看着一张桌子从两个鲛人到三个到五个到十个全上地搬,桌子纹丝不动。
  “六娘,你喊姐妹们出来把桌子上弄回原样,现在乱糟糟难看死了。”秦深对六娘说。
  六娘把捏在手上的一粒瓜子扔进碟子里,素手拍拍,“不用喊她们过来,我一个人就行。”
  从吧台后面绕到前厅的六娘穿着她们自己做的工作服,湖绿色的泡泡袖衬衣加及膝黑色包臀裙,十厘米的细高跟皮鞋踩在地上“哒哒哒”作响,像极了蜘蛛细长的脚尖点在地上的感觉。
  身姿袅袅,如一团裹狭着毒烟的红色烈火,危险而美丽。
  六娘走到团团围在桌子边发力的鲛人旁边,涂着辣椒红唇彩的双唇轻启,笑着说:“大男人早饭没吃吗,这么一点点力气都没有。”
  说完,六娘伸手按在身边的桌面上,微微使力、轻轻一堆,桌子的四条腿跟安装了滑轮一样轻轻松松地在木质地板上动了起来,安放到了它原先的位置。
  一群只在腰间围了鲨鱼皮,围着桌子撅着屁股使力的鲛人,傻眼了,“……”
  有鲛人不服囔囔,“靠,这些桌子是被控制的,望乡客栈使诈,就是为了看我们笑话。”
  “揍他丫的,什么狗屁客栈,毛线个客人都没有,生意早就黄了吧。”
  “大家冷静冷静。”
  “冷静个屁,人类最狡猾,总是耍我们老实的鲛人。”
  已经有人撸袖子……不对,男性鲛人就在腰间围一块鲨鱼皮,上身赤(裸),没有袖子可以撸,所以他们撸的是胳臂。
  “好好在旁边站着去。”蓝剑鹰冷声斥责,“还嫌不够丢人吗!”
  有鲛人不服气,还要再辩,被同伴拉了一下。
  蓝剑鹰鹰隼般的目光冷冷地看向秦深,“我的族人不懂规矩,老板不要见怪。但老板此举,也不公平吧,鲛人的笑话很好看吗!”
  站在大堂中央的六娘冷哼一声,右手手指张开,黑红的火焰在掌心翻腾,刃尖带毒的菜刀在火中出现。她踩在脚底的影子开始扭曲变形,从婀娜的女子倒影膨胀成巨大的蜘蛛摸样,八条腿威吓性的甩动,随时可以给人致命一击。
  秦深不躲不闪迎向蓝剑鹰的目光,扯动了一下嘴角,淡淡地说:“当着我的面,打我弟弟,还专门打脸,这是给笑话我们看吗。”
  林晓宁顶着一张猪头脸不敢动,与女朋友对视一眼,乖乖的谁都没有说话,他们一时的莽撞和冲动,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反而与预想的离得越来越远。
  如果他们当时面对蓝家父母的反对,能够冷静沉着下来想出应对的办法,林晓宁能够及时通知父母,也许就没有现在的事情了。
  但是年轻的时候谁不冲动一把,为了爱情冲动亦能够称之为浪漫的事情,只要他们能够闯过难关,长长久久地相爱下去,亲人们现在的剑拔弩张日后都会化干戈为玉帛。
  抿着唇的秦深突然勾起了嘴角,轻轻一笑,不是嘲讽的、也不带轻蔑,而是很正常的普通一笑,“鲛人勇力,我很佩服,客栈的桌椅、客栈的一砖一瓦乃天帝用建木灰烬凝练而成,旁人别说是搬了,就是挪动都别想动它们分毫。鲛人不愧是海中霸主,我很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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