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两人一瞧,沈歌耳侧簪的那朵牡丹果然只剩稀稀落落的几瓣残花。
  榜眼仍有些酸,笑着打趣道:“花零落怕甚,外头那些女娘们不比花娇?”
  “我心已有主,花再娇有何用?”
  两人闻言不由望沈歌一眼,探花笑问:“看来沈状元好事将近,要双喜临门。”
  沈歌大大方方承认,拱手笑道:“是,我六月要回乡成婚,两位若是有空,不妨过来喝杯水酒。”
  授官后两人得回乡办诸多事宜,自然无时间去沈歌那里喝喜酒。不过听闻沈歌要回乡成婚,两人以为他已在乡下定亲,所娶的并非高门贵女,心中不由微微带着一丝喜意。
  两人拱手朝沈歌道贺完,小雁塔已近在眼前。
  在礼官的指引下,三人上了塔,又换上由彩绸、彩绢剪裁而成的绢花。
  沈歌所簪之花,枝叶皆为白银打造,并饰以翠羽,底下挂着个写了“恩荣宴”的鎏金银牌。
  其余进士也簪着花,不过底下挂着的牌子只是普通银牌,花上亦无翠羽,与沈歌之花有所区别。
  沈歌心神一直在荀飞光那一笑上,题字也无甚心情,只是在众进士的簇拥下随大流题了一首诗。
  雁塔题字过后便是荣恩宴,此宴唯有新科进士与皇帝参加,众进士按席位而坐,沈歌无疑又在最前头。
  宴席吃到一半,一起给皇帝敬酒之后,皇帝退场,只余进士们继续用饭。
  此刻规矩已不太严,进士们各自换过位置,与相熟之人饮酒吃菜聊天。
  吴予时瞅准空档,将位置换置他旁边,低声问:“瞧你笑得这模样,有何好事发生么?”
  沈歌往四周看了眼,也低声回答:“我游街时看见荀哥朝我笑了。”
  吴予时:……
  沈歌一看他表情,不由有些不好意思道:“师兄你莫笑我,荀哥平日极少笑,我见他笑便心生欢喜,连五十年后与他白头偕老的情景都想到了。”
  沈歌低声说完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吴予时看了一眼不知是被荀大人笑醉了,还是喝酒喝醉了的师弟,心情颇为复杂道:“阿弟,你心悦荀大人?”
  沈歌这才想起来,他怕影响师兄春闱,一直未与他说过,他和他荀哥已打算六月回坤究县成婚之事。
  沈歌轻咳一声,“我已和荀哥定下,六月十六在坤究县成婚……先前我与远兄说过,请他在夫子与师娘面前多帮我说说好话。”
  吴予时没想到的他动作这样快,不仅表白过,连婚礼之事都已安排好。
  这一下,无心情吃酒之人由一变二。
  沈歌小心翼翼将他那张精致至极的脸凑到吴予时跟前,“师兄,你不会看不惯男子与男子成婚罢?”
  吴予时望着他,什么反对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好无声叹一口气,“阿弟,这样大的事,你让为兄想想成么?”
  沈歌乖巧地点头,弯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朝他笑了笑。
  第59章 别庄
  沈歌喝酒喝得有些醉, 他与吴予时说过一声后, 自去一旁的园子里醒酒。
  吴予时回头看他一眼, 点点头表示知道,而后又转回去与同僚喝酒。
  恩荣宴设在宫里, 一旁的园子极为清净,时不时有侍卫在巡逻, 无需担忧安全问题。
  沈歌找了个亭子坐下,趴在栏杆上, 迎着风看池子里的斑斓锦鲤, 舒服地眯起眼,不多时便昏昏欲睡。
  平宁郡主今日进宫请安, 出宫时选了经御花园这边的路, 她也不知如何,鬼使神差的便绕到了举行恩荣宴的这一头。
  身旁的贴身侍女轻声提醒她, “郡主, 我们换条路回去罢,免得受到冲撞。”
  平宁郡主点头, 迈开脚步正想换条路, 忽然发现远远的亭子里坐着一个穿大红衣裳的人,她不由脚步一顿,心怦怦直跳。
  “郡主?”
  “阿盏,你瞧亭子里坐着的是……沈状元?”
  今日举行恩荣宴,赴宴的进士中唯有一甲三人着红,而这三人里头, 沈歌格外清瘦倜傥,与另外两人不同,见过他们的人一眼便能认出来。
  平宁郡主确定那人就是沈歌无疑后,她抿嘴抬脚往那头走去,“阿盏,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侍女疾行至她面前,神色焦急地想要阻止她,“郡主,我们与沈状元素不相识,恐怕……”
  “无碍,就是打个招呼罢了。”
  平宁郡主打定主意,侍女再怎么不愿也不能拦着主子不让她走,只能朝身后两个随侍使个眼色,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
  大燕朝不过二世,风气较为开放,未婚男女之间说几句话也不如何,不过叫人瞧见到底有些不好。
  沈歌方才喝多了几杯,脑袋有些晕乎,直到平宁郡主走到亭子里,他才反应过来有人靠近。
  “沈状元?”平宁郡主见沈歌回过头来,惊喜道:“果然是你!”
  沈歌抬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位着宫装的小女娘。
  一瞧她身上的衣饰,沈歌便知她多半是宫里的贵人,于是忙起身避让,站到三米开外的地方,“不知姑娘有何事?”
  平宁郡主见他这态度,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犹豫着问道:“沈状元,听闻你在家乡有已小定的未婚女娘,是么?”
  话问出来,平宁郡主紧张地揪住衣裙,等沈歌给出答案。
  京中大多女娘都心悦沈歌,有许多女娘只是远远看着他便觉心满意足,有些女娘则暗暗期待有朝一日能与沈郎成婚。
  平宁郡主便是隐隐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沈歌身边人的那一类。
  少女心事,平日至多想想,并不能当真。
  她远远见过沈歌多次,若今日不是凑巧撞见,她也不会抱着什么幻想,偏偏就凑巧遇上!
  平宁郡主脑袋一热,鼓起勇气便冲了上来。她一双美目盯着沈歌的脸,如果沈郎已婚配,那便算了,如果没有,她去向皇伯伯请道赐婚旨意也未尝不可。
  沈歌被她这一问,酒醒了大半,就怕答错了对不起他家荀哥。
  面前的小女娘红着脸,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模样莫名地让沈歌心软。
  沈歌朝她拱拱手,定定神,温声道:“我在家乡并无已小定的女娘,不过我已勋国公已互通过心意,打算六月便成婚。”
  平宁郡主听到先前半句眼里飞上一道喜意,待听到后半段,她的脸色一下便垮了,脸色发白地噙着泪追问:“当真?”
  沈歌见她白着脸,脸色越发温和,“自然是真的,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拿此事开玩笑,”
  平宁郡主几乎要把自己的衣裙揉皱,一副打击过大已经懵了的模样。
  也不知晓她是听到沈歌要成婚受打击,还是听到沈歌要与荀飞光成婚才分外受打击。
  沈歌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见她快哭了,不知怎么办才好。
  平宁郡主身后的侍女见状往前几步,朝沈歌福了福,小心扶着她离开。
  沈歌没想到出来醒个酒还醒出这番变故,他揉揉额角,待女娘们的背影远去,忙重新回到宴席上。
  希望他要成婚的消息能传开,女娘们早日觅得良人,不要再追着他跑。
  酒过三巡后,恩荣宴散,众进士各自归家。
  沈歌乃状元,顺天府官用伞盖仪仗亲自将他送回荀府。
  沈歌带着几分醉意,在马车上小睡。就着摇摇晃晃的马车,一时睡得有些沉,马车停下来也未醒。
  马车抵达荀府,荀飞光亲自出来接。
  荀澄在一旁麻利地送走顺天府的仪仗,荀飞光掀开车帘,见沈歌已睡着,毫不避讳地弯腰从马车上将他抱出来。
  沈歌睡得迷迷糊糊,闻到熟悉的气息,也不反抗。外头天光太亮,他还往荀飞光怀里埋了埋脑袋,试图遮住刺目的光。
  顺天府的人见了,险些没把眼珠子掉出来。
  几乎一夜之间,新科状元与荀国公将要成婚的消息便传遍大半个京都,无人出来辟谣。
  沈歌与荀飞光心中早存着公开的想法,这结果在两人意料之中。沈歌听说后,心中还有些高兴。
  第二日上午,沈歌的任命下发下来,他被授予翰林院修撰一职,榜眼与探花则授翰林院编修。
  此乃大燕朝惯例,沈歌接旨后去翰林院转了一圈,办好相关手续。
  新科进士有三个月的探亲假,各地进士都会用这两月时间回家将家事安顿好,而后回来赴任。
  沈歌办好手续后便自动进入探亲假期时段,并不用点卯。
  荀飞光向朝廷告假,两人一齐在家休息。
  沈歌前些日子累得很,好不容易松下来,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好好睡上几觉。
  荀飞光见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就是不肯好好起来,道:“还要睡么?”
  “不想睡,也不想起来。”沈歌故意往他身上一压,懒洋洋道:“我骨头发软,不想动。”
  沈歌那几两肉,就算再来一个他压在荀飞光身上,荀飞光也不会觉得重。荀飞光顺手将他往怀里一揽,问:“去别庄住几日如何?”
  荀飞光还有些事要处理,他们得过几日,到四月下旬方能动身回坤究县。
  这段时日,沈歌不想一直待在荀府闷着,闻言眼睛一亮,立刻追问:“哪里的别庄,远么?”
  “就在郊外西山,那里此时桃花开得正旺,去赏花泡温泉。”
  沈歌立刻来了兴趣,骨头重新长回来,一骨碌从荀飞光怀里爬出来,“成,我们下午便去?”
  沈歌想去,荀飞光吩咐一声,荀澄立刻着人去准备。
  用完午饭,沈歌与荀飞光骑着马,往京都外走去。
  多亏沈歌现如今是状元,身上被授予翰林院修撰一职,在京都内也有了骑马的资格。
  除沈歌两人外,韶信、蛮子、绿枝等人也跟着。
  沈歌仍是名动京都的沈郎,他一出行,大街上的女娘或明或暗都在看他,只是神态不如之前疯狂,敢朝他扔香帕香囊的人也趋近于无。
  见沈歌与荀飞光并排骑马走在街上,神态亲密,许多不死心的女娘们总算接受两人已在一起,即将成婚的事实。
  一部分女娘黯然伤神地不再关注沈歌这头,大部分女娘心中却有种隐秘的欢喜。沈郎虽已有婚约,但娶的不是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这已足够令人感到安慰。何况荀国公也极为俊美,两人在一起就如一双璧人般,极为赏心悦目。
  沈歌不知她们想些什么,能出来玩,他的心情十分放松。
  等到了地方,沈歌发现这地方不愧是荀府的别庄,地方极大,宅子建得清幽雅致不说,这里还有温泉!
  沈歌几乎到地方的第一时间就打算去泡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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