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好看吗?瞧见雪鸮认真的眼神,维里忍不住笑起来,伸出指头摸了摸它的羽毛。
雪鸮舒服地直哆嗦,连羽毛尖都在打颤,它呼噜呼噜地点头,小声说:好看。
需要伪装一下,不能让那群劫匪一眼就认出我,维里拿起一只金丝单片镜,戴在右眼上,金丝揉成的链子搭在肩膀上。
他端详着自己崭新出炉的造型,满意地点头:还不错。
外面的肖恩等得有些不耐烦,提高嗓门叫道:维里,好了吗?
好了。维里把两边的头发往后拨去,走出更衣室。
肖恩右手背在身后,站的如标枪一般挺拔,听见里面传来的动静,他一转头,就看见走出更衣室的维里。修身衬衣小马甲,金丝链子单片镜,好看是好看,就是和维里本人似乎并不太搭调,隐隐透出一股违和。
肖恩神情古怪地说:你挺适合戴单片镜。
谢谢你的夸奖,维里毫不客气地收下这句赞美,顺手抄起一边的雪鸮,把它抱在怀里。
肖恩:话说在前头,你可别把我的拍卖行毁了。
当然不会,维里神情从容而淡定,我什么时候主动毁过别人的建筑?
好吧,我只能选择相信你,肖恩叹口气,把背在身后的右手也拿了出来,现在就把徽章给你,记得保管好,这东西格陵兰就剩两枚,你要是弄丢了,我没办法弄个新的给你,伪造也伪造不出来。
他的右掌托着一个绒布包裹的精致盒子,给你,你的琴盒我帮你收起来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小提琴?
多谢,你不知道的事情那可就太多了,你要是有兴趣,等我忙完闲下来,一件一件说过你听。维里拿起肖恩掌中的小盒。
肖恩耸耸肩:我可对另一个大男人的秘密不感兴趣。
维里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早知你会这么说,介意我打开看看吗?他指着绒布盒子。
肖恩:当然不介意,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维里小心地将盒子打开,盒子内也用绒毛充塞,外面包裹着一层细软的布料,一枚晶莹剔透的徽章静静地躺在里面。好似水晶,却比水晶更瑰丽,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徽章正面有一株花朵的浮雕,四朵花瓣恰好组成一个十字。
这花是维里疑惑地皱起眉,总觉得这徽章有些熟悉。
单瓣紫罗兰,这徽章是当初和奥格教廷作战时拿到的战利品,肖恩说,你还记得吗?就在那次战斗里。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6章 闲话
维里把徽章盒放回肖恩手中:当然记得,请暂时帮我保管一下,我现在可没地方放徽章。
肖恩不满地哼哼,重新将徽章取出来,塞回维里的口袋:放不了就戴着,藏你马甲下面。
维里和他对视一眼,见他态度坚决,只好低头,解开掐腰小马甲的纽扣,把徽章佩戴在衬衣左胸。
听你的。他说。
这还差不多,我都送出手了,怎么能再拿回来,肖恩满意地咂咂嘴,我让人带你去拍卖行,祝你早点逮到那几个劫匪。
维里抹平衣服上的褶皱,听见肖恩的话,笑道:希望如此。
肖恩撇过头,吩咐一旁管家:梅森,带他去拍卖行。
管家梅森闻言动了起来,走到维里身边,恭敬地说:阁下请跟我来。
拍卖行就在佣兵总部的对面,隔街相望。它同样修建得美轮美奂,恢弘气势可与皇宫媲美。
管家梅森将维里送到拍卖行就转身离开了,接下来为他服务的是拍卖行总管。
总管提前收到肖恩的嘱咐让维里在一旁待着就行,其他不用管。
总管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挺着大肚子,穿的却很讲究。皮鞋擦拭得一尘不染,走起路闪闪发光。不仅如此,他还剃光胡须,戴着假发,卷成一团堆在脑后,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商人的精明气息。
日安,尊敬的阁下。充满商人气质的总管热情地迎来上。
会长告诉他,面前这个看起来温和英俊的男人,其实是格陵兰首屈一指的剑士,在战场上厮杀十年。不要被他无害的外表欺骗了。
维里也礼貌地回答:日安。
现在还没开门,再等半个小时,总管领着他往拍卖行的后台走去,一般开门的时候客人最多,但是我们会让他们排队进来。您知道的,佣兵总挣钱快,花钱也多,一趟单子完成后,就把钱包挥霍一空,这时候就把武器、宝石之类的东西寄放在我们这里
维里沉默地倾听,并不说话。
中途经过拍卖行的仓库,只能瞧见深深的甬道,根本看不见尽头。走廊两边是一间间窄小的屋子,甬道中的壁灯光芒昏暗,只能勉强照出走廊两边的门框轮廓。
每扇铁门都贴有标识,上面的文字歪歪扭扭,活像爬来爬去的蚯蚓。
总管余光瞥见维里平静的面容,心里直打鼓,拿不准他是觉得聒噪还是觉得有趣。他一向对武者敬而远之哪怕他一直在做佣兵生意。
还好再走几步就到了委托大厅,总管悄悄松口气。
大厅的布置与佣兵总部相仿,为维里介绍完大致的流程后,总管就忙不迭告辞离开。
这里装潢富丽堂皇,穹顶吊着水晶灯,现在灯还没打开,暂时欣赏不到它炫目的美丽。厚重的大门紧闭,门上雕刻着繁复的对称花纹。
维里回忆着总管的介绍,拍卖行的拍卖只在晚上进行,下午都是寄放时间。
寄放人排队领取号码,进入隐私隔间寄放拍卖品。
价值评估不高的,拍卖行提供一定价格直接收购,如果寄放人不愿意,拍卖行也不强求。只有价值评估满足标准,才会公开拍卖。
维里担任的工作就是发放号码,并不需要什么脑力,会识数就行。
在其他接待人员就位后,时间一到,魔法操控的大门缓缓打开,阳光倾泻而入,一齐洒进昏暗的室内,照亮门内一小块地板。
水晶灯在魔晶加持下熠熠生辉,墙壁上的壁灯次第点亮,昏暗的大厅顿时灯火通明。
大门开后不久,就有寄放人上门,维里精神一振,微笑着迎接来人,开始根据记忆辨别列车上的亡命徒。
忙碌三个小时后,那些亡命徒还是不见踪影。
中途换班休息时,有人好奇地和他攀谈,维里匆匆吃完简易的一顿下午茶兼午餐,便又回到任上。
下午四点,目标终于出现。
一高一矮两个目标前后踏入委托大厅,维里抬眼一扫,就将他们的服饰面容纳入眼底。
高个的佣兵体格健硕,皮甲几乎兜不住他一身的腱子肉,头发也剪得极短,跟钢针似的竖在头皮上。此人面容没甚稀奇,说不上丑,也说不上好看,嘴角弧度往下撇,看起来不大好相处,似乎随时都在发怒。
至于另一个矮个子
维里藏在单片镜后的眼睛眯了起来,不是别人,正是他以前那位学生,约翰。
他们都没有戴面具,手上提着包裹。
想必包裹里的东西就是抢劫来的财物,佣兵公会素来不分黑白,在灰色地带游走。寄放在拍卖行的宝物,不论法杖还是武器,或者稀有的药草、矿物,甚至是迷雾之森的魔兽幼崽,都照单全收,完全不问来处。
也只有佣兵公会有这样的底气。
维里的伪装不错,金色的假发和单片镜混淆了约翰的判断,让他没有立刻认出面前的拍卖行员工,其实是自己以前的剑术老师。
您的号码牌。维里说,他的声线和往常有所不同,听起来有些沙哑,是老烟枪们惯有的嗓音。
他利落地取出号码牌,一只手给寄放人号码牌,另一只手则握着羽毛笔快速记下客人报出的名字绝大部分都是代号或者假名。
斯托克。约翰说。
这是您的号码牌,请收下,维里头也不抬,请在一边排队,等待评估。
约翰眉头深锁,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他觉得这个发号码牌的员工有些眼熟,似曾相识。
接过号码牌后,他又在接待台前停留了十多秒,他想问问这名员工,他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可他的嘴巴像是被缝起来一样,怎么也张不开。
请问您还有什么疑问吗?维里抬起头,眼中的疑惑似乎快溢出来了。
后面排队的佣兵早就感到不耐烦,大手一拨,把约翰划拉到一旁,粗声粗气地说:让开些,小矮子,别挡道。
约翰失去一探究竟的机会。略有不甘地回头看那位员工,他心头的疑虑更重。
又接待了几位寄放人,维里才起身换班。
他在更衣室换衣服时,总管弗兰克搓着手来到门外,焦急地走来走去,地板都被跺得咚咚响。
维里取下假发,把自己束缚已久的黑色长发拨开。
海藻一般浓密的黑发从肩头滑落,发梢直达腰际,随着他的动作轻晃。头发绑得有些久,变成蜿蜒的大波浪,几缕发丝搭他白皙的肩头,透出些莫名的意味,让人嗓子发紧。
单手地扣着衬衣纽扣,维里甩了甩头,颈间的黑发便落了下去。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他随手打开更衣室门,把外面的弗兰克吓了一跳:有什么事吗?总管先生。
明明面前的男人十分赏心悦目,弗兰克却像看见什么可怖的东西似的,抖了一下,讪讪道:我就想问问,阁下换班换衣服,是找到人了?
嗯,找到了。维里心情愉悦,尾音都在上扬。
有什么需要拍卖行帮忙的吗?
不必,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告诉肖恩,晚上我就不和他吃饭了,维里仔细地把最后一枚纽扣系上,遮住了漂亮的锁骨,有劳。
佣兵总部花园。
肖恩处理完一天的工作,来到花园晒太阳。
刚在躺椅上坐好,他端起一杯温度正好的红茶,啜饮一口,吃一口甜品。惬意得直叹气,还没享受几分钟,拍卖行总管的到来就打断了肖恩的闲暇时光。
怎么了?弗兰克?人放下茶杯,疑惑地问。
拍卖行总管弗兰克气喘吁吁,肥硕的肚子上下颠动。他走得急,一张胖脸涨得通红,鼻子呼哧呼哧地喘气,活像头耕牛。他抽出一张手绢,把额头的汗水擦干净后,才开口说:那位海顿先生
肖恩:他怎么了?
好像找到人了,但是他没动静,说要出去逛逛,弗兰克纳闷,他让我过来通知您一声,说他可能不会回来吃晚饭,需要佣兵公会插手吗?
肖恩听见这句话,就知道,维里已经获得需要的讯息。
于是他摇摇头:不用管他,这是私仇,公会不要插手。
佣兵间的私仇,公会从来不会插手。
公会就像是中介平台发布和接取任务的地方,并提供徽章来证明佣兵的实力。至于其他的东西,它一向不参与。
不论是被寻仇,还是被抢劫。
最多是像帮助维里这样,帮一点无足轻重的小忙。
肖恩乐观地想,反正就算他不帮忙,维里也能蹲在拍卖行的委托大厅外守株待兔,他顶多是让维里不用晒一天的太阳。
坐下歇一会儿,肖恩和煦地说,要喝点什么吗?
管家梅森指挥着男仆们搬来椅子,端上热饮,弗兰克一坐下,椅子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弗兰克脸色一僵,擦汗的速度更快了。
我要不然还是别坐了。弗兰克苦着脸,要是在您这里坐烂一把椅子,公会其他人指不定怎么笑我。
肖恩耸耸肩:那你正好考虑一下适当减轻你的体重,公会里只有你的身材最让我担忧。我以前一位战友
弗兰克汗如雨下,连忙叫停:会长,您别说了,我会考虑减重的。
肖恩哈哈大笑,就连侍立在旁的管家也忍俊不禁。
会长,您那位朋友,我是说海顿先生,他弗兰克吞吞吐吐。
肖恩抬眸:他怎么了?
他看起来似乎不像表面上那么好说话,弗兰克端着一杯加了许多牛奶和蜂蜜的咖啡,我和他说话时,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叫,离远一点、离远一点。
肖恩:那看来你警觉性不错。
这句莫名其妙的夸奖让弗兰克摸不着头脑:什么?
肖恩仰起头,看向站在一边的梅森管家:梅森,你觉得维里他是那种温和的人吗?
管家笑眯眯地说:阁下,背后随意议论别人不是绅士的举动。。
你真无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过是穿的像个绅士,骨子里可不是什么绅士,肖恩摆摆手,你怎么就不能配合我一些?
管家笑而不语。
弗兰克茫然地眨眼睛:所以海顿先生
肖恩安抚他道:不用管他,反正等他回来,你离他远一些,以前还在打仗的时候,他就有坏毛病,一见血就发疯,跟疯狗似的,拦都拦不住。他顿了顿,又无所谓地摊开双手,不过你也应该见不到他,不用担心。
弗兰克喝完甜腻的咖啡后,就满头冷汗地告辞离开。
他不由得开始担心他的拍卖行。
目送弗兰克的背影消失在少女喷泉的雕像后面,肖恩对管家说:你觉得维里今晚回来会发疯吗?
管家:海顿先生应该不会让自己看见血才对,他是个非常有自控力的人。
肖恩被他的话噎住,仔细考虑半晌,摇头失笑:说的也是。
风穿过花园,在走廊上盘旋,树梢在风中摇曳,树叶摩擦而发出的细碎声响在肖恩耳边回荡。他仰头望着高高的蓝天,思绪一下回到三十年前,他头次遇见维里海顿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