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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赵权烧得迷糊,怕也难以将草药嚼烂吞下去,长亭皱眉想了想,还是将赵权扶着倚在她身上,捏着赵权紧闭的嘴,微微用力,他便张开了嘴,长亭看了看手上草药,然后摘了一片叶子,放在赵权嘴中,然后松开了手。
  第40章
  赵权双唇紧闭, 根本没有反应,长亭轻轻地摇了摇他,道:“你嚼一嚼,或者直接吞下去。”说着又捏了捏赵权的下颔, 赵权有一下吞咽的动作,嘴中的那片叶子却还是原封不动。
  长亭摇了摇赵权, 他浑身无力, 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倚在长亭身上的身体, 隔着湿透的单衣, 传来阵阵滚烫的温度。
  长亭盯着赵权潮红的脸, 眉头紧皱,咬着自己的嘴唇,眼神也不似从前那般自信笃定,心中天人交战。
  赵权身上传来的越来越烫的温度提醒着她,长亭一咬牙, 似乎有些生气地将那草药的叶子薅了一把, 气呼呼地塞进自己的嘴中,满脸不忿地嚼着,似是将满腹的委屈和不忿都发泄在了那草药上。
  长亭眼带怒火, 不知该生谁的气, 却又更生气了……
  恨恨地嚼了一通后, 看了看倚在自己身上的赵权, 伸手一用力, 便将他的嘴捏开了。
  长亭眉头越皱越紧,竟要拧在一处了,轻轻地“哼!”了一声,随即低头覆上赵权的嘴唇.
  长亭鼻尖传来男子粗重又滚烫的气息,心中莫名一颤,只得屏着呼吸,将满嘴的药汁草药迅速渡了过去。
  唇与唇相接,冰寒柔软,赵权睫毛轻轻地颤了颤,恍惚中,只觉满嘴苦涩……
  长亭抬起头,捏了捏赵权下颔,往上稍提,赵权不自觉地便将满嘴的药汁咽了下去。
  长亭心中越发烦闷,依法而为,将剩下的草药分了几次嚼烂后,渡到赵权口中,手下却不似平日里温柔。
  好容易将整棵草药都喂进了赵权的口中,赵权却依旧双目紧闭,长亭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将他扶着躺下,侧着身背对着赵权,暗暗发闷。
  过了片刻,长亭回头斜睨了一眼赵权,叹了口气,认命似的又摸了摸赵权的额,手上温度依旧未退,长亭没法,只得拿起帕子在潭水中打湿了,给赵权敷额擦身。
  如此反反复复,折腾了一整夜,长亭已是筋疲力尽,好在赵权身上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不再滚烫吓人。
  长亭将赵权的单衣系好,外间天色已经大亮了,雨也停了下来,长亭撑不住,倚着墙睡了过去。
  赵权咳了一声,长亭立刻就惊醒了,赵权却没有醒,嘴中只喃喃地嚷着水。
  赵权病得这般严重,自然不可以给他再喝冰寒的潭水,可这深谷中哪里去给他找热水呢?
  真是愁煞了长亭。
  再看了看赵权,他脸上的高热似乎退了下去,可嘴唇却已经干裂起壳,眉头紧皱,似是痛得厉害,长亭心中一软,想到赵权昨日入水的时候将自己护在怀中,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再者,他们可能要在此养伤几日,赵权伤势这么严重,也得给他养养身子,总不能天天给他烤鱼吃罢。
  长亭心中忽然一动,起身出了山洞,疾步来到谭边,纵身往下一跃,潭水清寒,却清澈纯净,长亭努力往下游去,在谭边底部果然看到一个半掩在沙土中的陶罐,长亭深识水性,忙游过去将陶罐捞了起来。
  长亭绞尽脑汁,废了半天的力,终于看到陶罐里的水冒起了泡,简直百感交集,手忙脚乱地将陶罐从火堆上弄了下来,等水稍微凉了之后,去外面找了几片树叶洗干净,重重叠叠弄了个斗,然后甚是满意地给赵权倒了些水。
  大功告成,长亭呼出一口气,扶着赵权倚靠在她身上,捏着他的嘴,慢慢地将水一口一口地喂给他喝,赵权眉头紧皱,却异常的听话,许是烧了一晚,太口渴了,无意识地大口大口地喝着。
  赵权往日是什么样的人,哪里想过他会有今日,长亭心中一软,为他擦了擦嘴角流下的水,待赵权喝完,这才扶着他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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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权是被一阵香味引醒的,他昏昏沉沉,都不知到底过了多少时日,身上一时疼一时热一时寒,竟似没个尽头,缓缓睁开眼睛,忍不住咳了一声。
  长亭侧过头来,未见多少惊喜,道:“你醒啦?”
  赵权眼皮沉重,费力地眨了眨眼,轻轻地“嗯”了一声,长亭盯着火堆上吊着的陶罐,似是看着极要紧的事,咬着嘴唇,并未再说话。
  赵权稍稍一动,浑身便传来剧疼,尤其是肋下,不禁用手捂着。
  转眼往外看去,外间天光大亮,一夜已过,再往长亭看去,却见她眼下乌黑,面色竟有些憔悴。
  赵权迷迷糊糊地想起了昨夜,是了,昨夜……
  昨夜他似是发了烧,整个人都烧糊涂了,定是让她操了一夜的心。
  再看火堆上竟吊着一个陶罐,里面熬煮了什么东西,怪不得香气四溢,长亭裹着手将陶罐端了下来,放在一边。
  头也未回地说道:“这是我用潭里的鱼和山谷中的野菜做的鱼羹,等会一会儿凉了就可以吃了。”却并未看向赵权,神色莫名有些不自然。
  赵权自然注意到了,挣扎着坐了起来,倚在墙边喘了喘气,暗暗想到:长亭一路照顾他已是十分辛苦了,昨夜……
  昨夜恍惚中他还喝了很苦的药……
  不禁问道:“昨夜我发热了吗?”
  长亭搅着那羹,眼角却并未看向赵权,似是不在意地“嗯”了一声,赵权顿了顿,有些虚弱地问道:“你给我喝了药?”
  长亭手上一顿,极轻地“嗯”了一声,神色极是不自然,脸上竟飞起了一片绯红。
  赵权并未注意到,往外看了看,洞口石上还淌着水,一滴滴砸落下来,又在地面上汇成了一汪。
  赵权眼神有些深,半晌后,方道:“你昨夜冒雨为我出去找的药?”
  长亭听他语气沉重,不禁抬眼看了看他,见他若有所思,似乎有些自责的模样,解释道:“昨夜你烧得厉害,若不找些药,恐怕高热难退。”
  赵权转眼看着长亭,她眼神依旧清亮,可身上穿着的单衣却皱皱巴巴的,到处斑斑点点,泥污的痕迹十分明显。
  赵权默了半晌,胸*口起伏不定,复又聚神看着长亭,似乎有些艰难地说道:“多谢你……江……”
  长亭猛然一愣,她也没想到能从赵权口中听到这番话,既不是冠冕堂皇,也不居高临下。
  反倒让她不知该如何招架,长亭眨了眨眼睛,赧然笑道:“王爷不必客气,以后就叫我长亭吧,师兄也是这般唤我的。”
  说完又对着赵权笑了笑,似是将方才的心事放了下去。
  赵权心中别样温暖,眉眼俱柔,问道:“为何你会叫长亭?”
  古来“十里长亭”皆有些凄清别离之意,做人名寓意并不好,是以赵权会有此一问。
  长亭却笑了笑,坦然道:“师父捡到我的时候,是在江边,刚好又经过十里长亭,我身上除了一块玉佩,并无其他信物,所以师傅就以江为我的姓,取名长亭……”
  说着低声笑了笑,道:“我师父是个粗人,文墨也不甚通,这名字他觉得甚好,便一直留着了,师父平日里都唤我‘小亭’,在他眼里,我似乎永远都长不大。”
  赵权看着长亭,神色温柔,由衷道:“你师父把你养得很好……”
  不知他师父是何许人也,能将长亭养成这般的洒脱自在乐天知命,心思剔透却不攻心计,扶人危困中从不退却,重情重诺不求回报。
  天底下再不会有她这样的女子!
  长亭面上一红,哪里想到赵权能这般发自肺腑地夸自己,反倒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想当初她刚到王府的时候,赵权对她的厌恶排斥长亭还记忆尤新,时移世易,今日竟能在赵权口中听到这番话,倒也不辜负自己舍生入死多番救了他。
  长亭抓了抓头,不好意思道:“嘿,都是我师父教得好……”
  赵权哑然失笑,竟似有一团朗朗明月笼在眉间,只听他柔声道:“那我以后就叫你长亭罢!”
  赵权音色低沉,于朝堂上从来自重身份,言谈间有若金石坠地,掷地有声。
  而今他放下身段,从他口中说起长亭的名字来,竟分外缠绵缱绻,似是无情却又蕴含无限深情在里面,赵权别开了眼神,不欲泄露心中之事。
  长亭倒未觉得怎么,自以为是因为赵权高热烧伤了嗓子的缘故。
  乐呵呵地点了点头,想着赵权昨夜烧成那样,想来也不会知道自己给他喂药之事,心中郁结稍解,她素来洒脱,想通了也就不再计较昨夜之事。
  笑着说道:“鱼羹可以喝了,你快尝尝,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些野菜,都只取了尖头最嫩的部分,鱼肉我也把刺剃掉了,味道应该不错!”
  说着将陶罐捧到了赵权面前,神色殷切。
  第41章
  赵权看着眼前这个古怪的陶罐, 里面的羹汤柔柔地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长亭见他不动,想起他肋下的伤,必是会扯到伤口,便舀了一勺。
  赵权见长亭拿着一只粗陋古怪的“木勺”喂到他嘴边, 还笑盈盈地催道:“快喝点罢,你昨夜烧了整整一夜, 身体虚得很, 喝点鱼羹补一补。”
  见赵权眉头微皱,只盯着那只木勺, 不禁得意地笑道:“放心吧, 干净着呢, 这是我今早刚削出来的,模样虽是怪了些,却是十分趁手。”
  说着将鱼羹喂到他嘴边,口中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道:“就是要小心木刺,别刮伤了嘴。”
  赵权看着那原始又简陋的木勺, 又看了看面前的神色殷切的长亭, 缓缓地张开了嘴,长亭小心地将鱼羹喂进他嘴中,生怕刮伤了他。
  这鱼羹看起来如白玉泛绿, 甚是清新引人, 喝起来也很不错, 鱼肉滑嫩鲜美, 混着一点点清新的野菜香味, 入嘴竟是从未有过的美味,如此打动赵权的心。
  赵权依旧是小口慢咽,面色沉静肃然,纵于陋室中,也丝毫不坠自己的身份,一口接一口,竟是难得的好胃口。
  长亭见赵权能吃下去,心中也很欢喜,不多时,一罐鱼羹竟慢慢见了底,长亭忍不住咂了咂嘴,神色既自豪又惋惜,手上也慢了下来,赵权这才注意到,自己竟将鱼羹喝了个精光。
  忙推开长亭喂过来鱼羹,神色古怪地看了看她。
  长亭洒然一笑,道:“没事,这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我等会再去潭里抓一只鱼,不会饿着我自己的,放心吧!”
  赵权点点头,心中升起莫名的情绪,谁能在这般境况里,如此待他?
  他冷时将自己的衣给他,饥时将自己吃的给他,施恩于他,却从未求回报。
  长亭将东西收拾了一下,对赵权说道:“此处我暂时没找到出路,不过想来也不至于是死路,你在这里养几天的伤也好,等你伤好些了,我们再做打算,就是要委屈你在这里多呆几天。”
  赵权望着长亭,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长亭笑了笑,便端着陶罐出去了。
  两人便安心地在这里养起了伤,谷中地形复杂,却也有一项好处,并不缺吃食,甚至连草药长亭也找到了好多。
  赵权伤口愈合得很慢,长亭每天会出去找些草药给他敷上,效果却并不明显,好在赵权身体底子好,伤情倒没有恶化。
  长亭依旧坚持,每天采些草药和野菜回来,然后去潭里弄些鱼,有一天运气好竟还抓了一只野兔,好好地为赵权改善了伙食。
  只是这里实在过于粗陋,山洞中湿气太重,长亭想着赵权肯定吃不惯这苦,便仗着武艺,砍了木头,用藤简单地搭了个架子,时不时将赵权拖出去散散心,赵权倒也配合,经常坐在一边看着长亭抓鱼洗菜,并没有不耐之色。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要靠双手去做,长亭每天忙里忙外,竟没有闲下来的时间,却只是为了三餐而忙,长亭倒是任劳任怨,心中既担忧着赵权的伤,又担忧他的伤好后如何出去,不时又会想起她师兄,不知他现在如何。
  好在她一向乐天知命,总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从不曾真正的烦恼。
  长亭已经尽力照顾好赵权了,可他的伤却不见好转,尤其是肋下的伤,时好时坏,一直拖着。
  这天,赵权躺在洞外长亭给他做的“椅子”上,听着谷中鸟雀的鸣叫,仰望着云雾缭绕的头顶,却看不见顶端,忽见远处身影一闪,长亭以极快的速度掠到他身边。
  刚一落定便满面喜色地问道:“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赵权见她双眼发亮,神色期冀,整个人便似是发光一般,声音不由得放柔了下来,问道:“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长亭扬了扬眉,对他得意一笑,也不答话,快步回山洞中,出来手上竟拿着刚烤干的赵权的单衣。
  赵权面色古怪,不知她要做什么,只见长亭走过来,挽过他的手臂,足下一运力,便带着他往前掠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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