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节

  张德发双手叉腰,别提多神气。
  他就知道大耳朵不会就这么算了,绝对不能吃哑巴亏!
  张根发终于摩挲完了自己的头发,然后戴上棉帽子也不说话,只是冷笑,背着手在人前一趟趟地溜达。
  周诚铭道:“书记有话就说吧,不用阴阳怪气的,都是自己大队的贫下中农。”
  张德发蹦跶过去,大喝道:“周诚铭,你就是这样当治保主任的?我就不信她们整天去偷棉花你不知道?别是你给她们打掩护偷棉花的吧!”
  周诚铭瞥了他一眼,“我负责社员们安全,提防盗贼、起火,没看到过有人去偷棉花。”
  张德发跺脚,大声喝问:“那这些是怎么回事?天上掉下来的!”
  何桂兰和张翠花对视了一眼,她道:“书记,俺们队分了两次棉花,社员们家里的都是分的,我们这里有账。”
  她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
  张根发扭头看她却不接,哼了一声,“分棉花?干部不在家,谁允许你们分的?”
  张翠花不耐烦道:“你也不用和审犯人似的,这又不是阶级敌人。我们分棉花又不是偷也不是抢,是棉站说不合格不要的,不分还能扔了?”
  何桂兰也道:“就这么个队屋,粮食还放不下呢。我们商量一下当福利分掉算了,一共分两次,账目都清清楚楚的,不怕你们对账。”
  张德发走到王连花和赵佩兰几家跟前,踢了一脚那一兜子棉花,“你们分这么多?都分了还拿什么交任务?我看你们这是瞒产私分!”
  张德发现在根本不是干部,柳秀娥就怼他,“你又不是干部,怎么跟个干部一样对社员吆三喝四的?你哪只眼睛看我们没交够任务?不是我们吹牛,把棉花本拿出来,全公社不会有比我们多的!”
  “就是就是,我们护棉英雄天天去拾棉花,替换我们去收庄稼,大家累死累活的干活儿,就是给你们这样红口白牙地诬赖?”
  “反了你们了,都给我闭嘴!”张德发跳脚:“现在是查你们偷棉花的问题!”
  吴美英讥讽道:“你们还是好好查查自己家吧。”
  任红梅和李淑兰不会比别人少偷的,就算你们藏起来,可扒房子那天俺们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他娘的,不要脸大家一起不要,别人五人六的整天批/斗别人!
  ☆、第119章 全部病倒
  有人就开始揭发三队四队的那些女人,“白天不积极收庄稼,晚上偷棉花倒是很勤快,怎么不见你们都抓出来?”
  张根发带的人直奔二队去,三队四队得了信儿早就藏起来,所以这会儿没搜出多少。
  像梁淑英带着闺女偷棉花都不躲避人,还大言不惭地说白天吃撑了晚上拾棉花溜达食儿呢,都没把她搜出来大家怎么能服气?
  更不用说陈爱月家金枝儿以及任红梅李淑兰等人偷的也不少。
  吴美英大喊着:“我们队的护棉英雄把棉花都拾回来,一朵都没浪费,除了不合格的全部交给棉站,怎么也不见你奖励?”
  张根发没想到男人们不在家,这帮子女人倒是胆子越来越大,他气得一挥手:“对账称棉花!要是偷棉花的,严惩不贷!”
  二队棉花大户基本都得了通知,后面没来得及通知的,比如王连花赵佩兰等就被抓了。
  称了称,王连花家多了十三斤籽棉,赵佩兰家多了十一斤。
  张根发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吓得这两家女人一个个面色如土,对于张根发的手段他们可是知道的,要是真批/斗她们,每天脖子上挂个大木牌子,细铁丝勒着,还得当着全大队的面检讨、挨骂、甚至挨打……
  孙玉娟气得直接扇了王连花一巴掌,“你个三只手,我当你晚上干什么呢,我问你你说上茅房,你原来偷棉花去了啊。我们家没有你这样的三只手,书记,我们要休了这个媳妇!”
  王连花吓得惨叫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孙玉娟的腿,“娘,娘你别休我,我错了,我错了。”
  赵佩兰见状就一个劲地捅咕她婆婆,想让她婆婆认罪。
  张根发回头扫了一眼,“都搜过了吗?有没有没搜完的?”
  陈爱月带人过来,“都搜过了。”
  张德发带着人去搜被打出来,嫌他装干部,周城铭带人张根发根本不信任,所以就让陈爱月带人去搜。
  陈爱月才懒得自己挨家挨户搜,就让那些人俩人一起去敲门搜,她在胡同里溜达。
  反正张根发着重指了几家,这几家是必须要去的,其他的凑合一下就行,只可惜吴美英家没搜出什么来,家里那几斤棉花是队里分的,不算什么。
  张根发见莫茹、吴美英几个都没搜出来,有些不信。
  他总觉得莫茹既然负责拾棉花,肯定会顺手牵羊的,因为他老婆子就是这样,拾棉花交队里的时候自己就偷点回来,别人肯定也这样!
  他看了一圈,觉得张翠花不会去偷,这老婆子傲气的很,不屑于偷,何桂兰也不肯,因为周诚志也非常犟,绝对不许家里人拿队里一点东西。
  这些都是名声在外的。
  他就盯着吴美英和何仙姑看,然后问吴美英家闺女:“芸儿,你们家有没有棉花?”
  周芸儿道:“有啊,这不是?”她指了指地上的,“队里分的,你过过秤。”
  张根发一个字都不信,他笑得非常和蔼,对那些孩子道:“都别怕啊,书记就是问问你们,这棉花可是集体的公家的,都要交给棉站,谁家也不能藏私。谁要是偷棉花,就是背叛党和人民,就是背叛毛/主席,是最可耻的!谁家要是偷了,你们当子女的,应该划清界限,不能把你们给污染了……”
  “我说书记你快中了吧啊,你这一出真是让人恶心,你不觉得你就和那个日本鬼子进村抓革命份子似的?糊弄小孩儿,是不是还得拿把糖出来收买啊?”吴美英打断他。
  这会儿要是让张根发领着人挨家挨户哄孩子,连糖哄带吓唬的,绝对能查出来。毕竟家家户户就那么点地方,家里人干什么孩子没有不知道的,就说刚才藏棉花,只要孩子没睡的也都知道。
  现在孩子也没个零嘴吃,有些馋的孩子,只要给块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比如说赵喜临和他姐姐赵三嫚儿,给块糖,问一句“你娘屁股白不白”,立刻就说可白了。
  所以不能让他这么干!
  张根发气得光头比灯泡还亮,指着吴美英,“我看全村就你这个婆娘最熊!强梁!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大队书记还不如你精神?”
  吴美英大声道:“我本本分分上工过日子,你还待打我是怎么着的?”
  张翠花打了个喷嚏,“书记你还是快查吧,查完了都好回去睡觉,明天还得早起收庄稼呢。”
  何桂兰也咳嗽两声,说得回去睡觉,年纪大熬不住的。
  张根发又去忽悠陈秀芳家的孩子,周钦丙哇一声哭了,“你太吓人啦!”气得张根发鼻子都要歪了。
  他不甘心,还真的拿了糖忽悠那些孩子,不过没忽悠到二队的,倒是把三队四队忽悠出一堆来。
  尤其是陈建设家小儿子,张根发都没忽悠他,可他馋糖,非常主动地交代,“书记我要交代,我娘藏了一袋子棉花在草垛里。”
  然后渴望地看着张根发手里的糖一个劲地舔嘴巴。
  丁春荣又羞又臊,“啪”的拍了儿子一巴掌,“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儿子躲在一边,委屈得很,“你就是偷了嘛,前天晚上还说碰到书记家那个老逼了。”
  众人:!!!
  很快有人去丁春荣家门前草垛里把装棉花的麻袋拎过来扔在地上。
  吴美英哈哈大笑:“书记,你可得好好查查啊,还有谁啊……”
  陈爱月道:“书记家我已经带同志去看过了,并没有多余的棉花。”
  吴美英翻了她一个大白眼珠子,谁不知道你们大小老婆,当然替他说话,就连你家都不干净,不就仗着你们是干部没人去你们家搜么?你当我们眼睛瞎金枝儿偷棉花我们瞅不着?
  张根发怒道:“丁春荣!”
  陈建设等人投靠三队四队,那可是张根发自以为比周诚志有号召力的证据,尽管这几个人不给长脸,可他时不时还是拿出来说说,当然只说好听的而已。
  现在见丁春荣居然也偷棉花,还被当众揭穿,居然还想把他老婆子也捎上,张根发顿觉颜面顿失,“你竟然敢挖社会主义墙角,真是胆大包天!”
  丁春荣一着急顾不得什么了,只求能给自己脱罪,就喊道:“书记,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不是我自己偷的,还有队长的,我帮队长收着的!”
  上一次收鸡毛的时候陈福海跟着回来表现邀功,这一趟搜棉花张根发根本没点他。
  一队二队的都喊道:“陈队长家带头偷棉花,怪不得白天都不上工,原来都晚上忙活啊。”
  虽然一队二队女人们也去外村拾棉花,不过队长家还真是没动静,尤其周诚志再三告诫老婆子要清清白白,他可忍受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张根发勃然大怒,“丁春荣,你这种潜藏在人民内部的败类,就应该被清除出去!拉出来批/斗!”
  他心里憋屈得很,他又指着王连花和赵佩兰两家,“还有你们,都拉出来,统统开会批/斗!上报公社!”
  上报公社那就要坐牢的。
  王连花和赵佩兰吓得一屁股坐地下,赵佩兰差点把儿子摔了。
  张德发亲自冲上来,拿了推子就要给几个女人剃阴阳头。
  这时候有人跑过来,喊道:“书记,我要报案!”
  她这么一喊,把张德发给打断了,大家都看过去,见莫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张根发不知道她要干嘛,没好气道:“你想干嘛?”
  莫茹气愤道:“喂,你们谁偷我的棉花!我把棉花放在天井里晒着,上工忙忘了这会儿想起来竟然不见了!你们谁偷去的?怎么那么不要脸,给我站出来!”
  她还去那几个挨门挨户搜棉花的跟前问,“你们是不是把我的棉花当偷的给收缴了?在哪里?”
  “俺们没动,没看到!”他们赶紧摆手澄清。
  有那些脑子快的女人立刻就开始道歉应承,“对……对不住……俺、俺看你家棉花多,就、就拿了一点……”
  莫茹道:“我哪里多了,就二三十斤,你们真好意思都给拿走了!”
  虽然有的女人小心眼,算计多,可毕竟一个生产队,大家一起上工收庄稼。
  地里的秫秫、玉米、地瓜也有她们的功劳在,莫茹不忍心自己队的被张根发批/斗,甚至抓去坐牢。
  更何况她觉得这是张根法对扒房子事件的打击报复,更不想让张根发得逞。
  莫茹这么一说,被抓的几个女人都纷纷抢着认,也不管好歹的,只说是偷了莫茹的,偷护棉英雄的棉花,不能算挖墙脚偷队里的财产。
  张根发怒道:“你到底多少棉花?”
  莫茹眨巴着眼睛,“我们队里分给我二十一斤,家里给了八斤,一队还送了我十二斤。”她看向一队周明贵的老婆和儿媳妇儿,“你们那天送给我多少?我都没称,原本你们队长说要送我几十斤呢。”
  周明贵说过要送给护棉英雄几十斤棉花作为感谢,这是全村皆知的。
  周明贵的婆娘杨婆子掰着指头数了数,“是十二斤还是十八斤来着?”她看向儿媳妇儿,“式儿,本子呢?”
  她儿媳妇儿王式儿道:“那天我们队分棉花,都是记在场屋的墙根上,我去看看,总不会超过二十斤的,咱们自己都没分两斤呢。”
  一队的队屋院子就在大队屋旁边,她赶紧跑去看,回来一脸焦急的,“完蛋,看不出来了。”
  张根发气得两眼发昏,想拿二队做筏子,好好批/斗一顿,最好送俩去坐几年牢,这样她们都得怕自己怕得要命。
  这下好了,被几个女人折腾的跟儿戏一样。
  他怒道:“别给我嬉皮笑脸的,算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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