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辛择烈指尖碰触着书脊处,一下一下,眷恋着什么似的。
  “……我并没有那么想离开青川。”
  少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待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疯子才不想离开……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她说着,发现少年并没有将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而是直直的注视着手中的书。
  蓝色的眼眸里透着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和,虽然很淡,但是她看的分明。
  “你认识……陆哥哥?”
  魏芷和魏凛很像,在察言观色和某些偏执的性格上。所以她很轻易的就发现出了少年的情绪变化,或者更准确的来说……
  是辛择烈没有隐瞒,就这么直白的透露给她的。
  金发的少年摸着书面的手微微一顿,颔首低眉,没有说什么,但是已经算是完整的答复了魏芷。
  这让少女来了兴致。
  “这就奇怪了,陆哥哥常年在宫外待着很少进宫,光是见他就已经很难了,你却说你认识他……给我讲讲?”
  她弯着眉眼看着他,秀丽的面容带着好奇。
  “你是故意透露给我关于你知晓陆哥哥的信息的吧?所以你应该是想要通过我见她……好呀,我不介意帮帮你,不过你要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在皇城里长大的人,尤其是上位者的子女,没有哪一个是真正的简单纯粹的。
  很多事情,不用说便知晓前因后果。
  辛择烈终于将视线从书籍上移开了,他看向魏芷,良久,微微掀起薄唇。
  “那如果我告诉了你你反悔了怎么办?”
  魏芷没想到自己等了这么久少年会这样回答她,她唇角扬起,眼里的笑意更浓。
  “先不说你是不是真的不想离开青川,你这样的话我都舍不得你走。”
  她说着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埃。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要听故事还是要先有所行动才可以。”
  “……我暂时,并不想见她。”
  辛择烈抿着唇,将书放好。
  “我想等到我真正摆脱这质子的身份时候,堂堂正正的站在她面前与她相认……”
  “然后告别?”
  魏芷接过少年后面没有说完的话,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嗯。”
  他喉结动了动,沉声应道。
  蔚蓝的眸子寥深,没有天色那样的澄澈纯粹,隐约有什么在暗自涌动着。
  “辛择烈,青川和西凉,隔了可不是洛宁和汴州那样当天就能够抵达的距离。”
  魏芷最开始接触少年的时候只是觉得有趣而已,但是现在她是真的有了些感情的。
  不然,以她的性格是不会对陌生人说这些的。
  “故事随时都可以听,但是人却经不住等。”
  少女拈着一旁树梢上的花叶,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春日的花树很明艳,作为繁华的背景落在她的身后,和着暖阳的光,明媚而素雅。
  辛择烈眯了眯眼,倒是没有就着魏芷的话语往后想。
  “那就见吧,反正她也认不出来我。”
  “……???”
  不对,你难道不是应该应和感叹一下我的话吗?明明那么有哲理不是吗??
  金发的少年瞥了一眼魏芷“这发展不对”的模样,极为浅淡的勾了勾唇角。
  他并不是不知道,时间是一个耗着岁月,也耗着记忆的东西。
  少女说的话,他都知晓。
  ……
  陆白刚从汴州回来,才回府上落脚一会儿,便被刘氏给拎起来站着。
  “怎么了娘?”
  她揉了揉被妇人给揪红的耳朵,一脸委屈的问道。
  虽然力道不大,但是陆白还是觉得莫名。
  “你怎么先回府上了?皇上知道你这个时间段回来,正常人都会先去面圣,你倒好悠哉悠哉的就回来喝茶了。”
  “……”
  陆白没有说话,拿着杯盏一口一口的喝着茶,行了一路,此时才稍微缓过神来。
  “娘知道你不想去皇宫,但是至少你燕子哥哥在那里当值,你就当看看他顺道面圣不就成了。”
  “……娘,你变了。”
  听着这话,陆白盯了女人好久,这么缓缓的说道。
  “变得越来越懂怎么说服我了。”
  虽然结果都一样,但是这样的说辞的话会让陆白变得轻松些。
  妇人将陆白拉过去,轻轻地为她抚平了有些褶皱的衣角还有乱了的额发。
  “我虽然不知道这些年来你为什么越来越疏远皇上,这是你的事娘不过问。但是白儿你要知道……”
  “君臣之礼不可废。”
  女人很少这样严肃的和陆白说话,她的眼眸清明,看得少女有些怔神。
  “他再怎么纵容你喜欢你,君与臣之间的距离都是无法跨越的。”
  陆白抬起手握住了女人的手腕,黑色的发在面颊处显得她的面颊更加白皙,她长长的睫毛下,望进去便是天色无垠的一片。
  “别担心娘,我不会恃宠而骄的。你说的,我都知道。”
  刘氏却并没有因为陆白的话而安心下来,女人的直觉一向都是很准的,她看着即使被这样束着身形在面容之上也难以掩饰出原本清丽模样的少女,一时间没由来的慌神了一下,想起了一种可能。
  “白儿,圣上会不会知道你是……”
  “你说什么呢娘,知道的话怎么可能允许我安然的上下朝,在他眼皮底下晃呢?”
  陆白愣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
  “……也是,是娘多想了。”
  刘氏说着,细细的为陆白将衣服整理好,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十三章
  魏凛批好最后一小摞奏折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霞光染着橘黄色落在窗户的边缘之上,微微翘起的屋檐也沾着金粉。
  他将笔放下,静静地合上眼闭目养神着。
  明黄色的衣裳似乎也和这样的浅金融为一体,比平日里要更加显得温和,棱角也柔了些。
  一旁的主管听着男人渐渐平稳清浅的呼吸,将一直都准备在旁边的柔软细腻的绒毯轻轻地盖在了他的身上。
  然而才刚刚绒毯才刚刚碰触到了魏凛的衣料上,他长睫颤了颤,下面的眸子深的骇人。
  “不用了,朕还不困。”
  他说着,视线轻飘飘的朝着门外的地方看去。
  跟了男人这么多年的主管只是从他这个淡淡的眼神便知晓了其的想法,他接过魏凛递给的绒毯静静地站在了旁边低声说道。
  “皇上,您批了这么久的折子也累了吧?要不让奴才去吩咐一下御膳房的厨子们给您备些糕点垫垫肚子?”
  魏凛抬眸看了一眼眼前卑微的低垂着头,小心翼翼询问着他的主管。独属于太监的尖细的嗓音此时却并不刺耳,他微微颔首,算是应允。
  主管看到男人的应许之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垂首行礼准备离开下去吩咐后厨。
  “等一下。”
  还没有退到门口,他便被魏凛叫住了。
  “皇上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记得沏一壶〔潋碧〕。”
  他顿了顿,最后还是这么添了一句。
  主管只是怔住了一下,不消一会儿便明白了其中的用意。他颔首应答,细长的眉眼里有些微的温和情绪在闪烁着。
  这样的皇上,才真正的有了点儿人情味。
  ……
  从陆白府上到皇城的路程其实不算短,再加上她一路上兜兜转转了半天不想来,等赶到的时候天也已经快暗下来了。
  她叹了口气,一旁的宫女看见了她的身影立刻走了过来贴心的提着宫灯为她引路。
  现在,还要再往里面走些才是真正的皇城的大门。
  而原本应该在皇城内里值勤提灯引路的宫女却提前在这外面候着,让陆白有些疑惑。
  “姑娘你们不是一直在内当值的吗?”
  着着浅粉色宫装的少女原本一直都是低垂着眉眼默默走着的,但是此时陆白的问话让她提着灯的手顿了一下,里面的火苗摇曳着,隐约闪烁。
  “……是皇上吩咐的,陆大人又不记得路,而且天也暗了会摔着的。”
  这个宫女长期以来都是固定的为陆白引路的人,倒不是说别的人不行,只是她总是会在陆白出现的第一时间上前引着,沉默不言,尽职尽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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