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丫头笑着蹲一蹲身:“大奶奶不必客气,天色晚了,婢子就不打搅大奶奶了。”
  丫头走了,石楠喜孜孜地快步走回床边来扶莹月:“姑娘,方家大爷对姑娘不错呀,连大爷的妹妹也和姑娘好。”
  莹月点头又摇头:“妹妹好,他才不好,他——逼窝拜堂。”
  想到不由自主拜的堂,莹月很委屈了,连被扶到桌旁桌下后,摆在面前的那碗鸡汤面看上去都没那么香了。
  玉簪诧异道:“逼姑娘拜堂?”
  莹月点头:“他掐我,不让我所话。”
  石楠忙道:“真的?掐姑娘哪里了?”
  莹月低头翻衣裳,她现在腰际还隐隐有点酸麻,她觉得一定被戳青了。
  “天哪!”
  石楠陡然发出一声惊叫,玉簪听见了弯腰来看,顿时也捂着嘴:“姑娘……”
  这反应太夸张了罢?就算真青了,也不至于比她嘴里的伤更严重——莹月奇怪地低下头,她还穿着嫁衣,层层叠叠的,所以她自己不是很方便去看,把衣裳又往上拢了拢才看到,然后她懂丫头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了。
  只见她露出来的腰际那一块不大的地方,就有好几个青紫掐痕,映照着周围雪白的肌肤看,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石楠很气愤:“怎么能对姑娘下这么重的手,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
  莹月愣了一下:“不——”
  玉簪紧紧抿着嘴唇,表情忍耐地把她的衣裳又往上掀了掀,只见她后背的情形更惨,青紫落梅似的洒在她的背脊上,简直叫人看都不忍心看。
  石楠气死了,又心疼得不得了:“姑娘在家时都没遭过这么大的罪,方家大爷怎么下得了手,真是,他怎么能这么坏呀!——姑娘,怎么了?”
  她看到莹月忽然动作很慌张地把衣裳往下拽,玉簪也在帮忙。
  她茫然一抬头,呆住。
  要么说背后莫说人呢,说曹操,曹操到,方寒霄居然又回来了,正站在门口,欲进不进的样子。
  石楠回过神,忙也帮着莹月整理衣裳,心里忐忑,不知莹月叫没叫他看了去。
  方寒霄自然是看见了,他才走到门边,就看到莹月在翻衣裳,他脚步就停了一停,不想她翻得更厉害了,他看见她拥坐在一团云霞似的嫁衣里,肚兜都翻起了一小片,露出一截白白的腰,腰上指痕宛然。
  他眼神闪了一闪。
  他的角度见不到莹月的背部,但听丫头的心疼惊叹声也猜出来了,临出门的姑娘还叫掐成这样,她平常在家里过的什么日子,不问可知了。
  但奇的是,苦水里泡出来的,居然不是一根黄连或是毒菇,而是一朵小白荷。
  这朵小白荷的腰肢雪白婉转,无疑是少女的曲线,可论她胸腔里的心眼,恐怕还没有八岁的方慧多。
  还跟丫头告他的状——真不知怎么痴长了这么大。
  玉簪石楠手忙脚乱地帮着莹月把衣裳收拾好了,都不上前去,警惕地围在莹月旁边,对着方寒霄怒目而视。此时在两个丫头眼中,他已经从救命恩人变成了刽子手。
  莹月有点讪讪地小声道,“不,不系他。”
  她虽然很生气被方寒霄强迫拜堂,不过她记得清楚,方寒霄就戳了她一下,现在把一身伤都赖给他背着,那也不对。
  方寒霄已经略微别过了视线,余光见她收拾完毕,才走进来,他手里也提着个食盒,比先前丫头拿来的还大些,是三层的,他把食盒放到桌上,看见桌上的面碗时,顿了一顿。
  听说不是他掐的,玉簪态度又回转了,笑着很有眼色地解释:“是大姑娘让人送来的,不想这会大爷又亲自送来,多谢大爷了。”
  方寒霄点了下头,转身就又走了。
  丫头们毕竟跟他不熟,不敢叫住他,只是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石楠才犹豫地道:“他怎么又走了?今晚上是洞房花烛夜——他还回来吗?”
  虽不知那方家大爷到底在想什么,但都逼着她们姑娘拜了堂了,显见是要做夫妻了。
  玉簪想了一下,道:“应该不回来了吧?姑娘还伤着呢。”
  石楠释然,也是,姑娘话都说不齐全,一身的掐痕,能做什么,正该休息休息才好。
  想到掐痕,她忙又问:“姑娘,那是谁把你掐成这样?”
  莹月道:“蔡嬷嬷。”
  “怪不得!”石楠咬牙,“太太身边,就数这个老婆子最凶。姑娘,你别怕,才我们在那边院里,蔡嬷嬷也被按在那里呢,大爷把我们带了出来,可没管她,这会她肯定噼里啪啦地在挨打,四十棍子,一棍也少不了。”
  莹月想一想,觉得解气,点点头笑了。
  玉簪已经在掀食盒盖了,一边笑道:“难为大爷还记挂着姑娘没吃东西,刚才冤枉大爷了。”
  石楠探头看,也高兴起来:“呀,真不少,我和玉簪姐也沾着姑娘的光,可以填饱肚子了。”
  莹月可不觉得自己被记挂着,从她进入平江伯府的大门起,发生的事样样都透着诡异,她说不出来,但她知道不对劲。
  不过现在她没有精力深想了,她跟两个丫头围坐着,慢吞吞挑拣着清淡软烂的饭食吃了个半饱,困意就跟着涌了上来。
  丫头们服侍着她脱了一层层的嫁衣,没有水,丫头们不敢出门去要,莹月困得不行,也不想洗了,就往床上一倒,蜷着睡了过去。
  这一天的混乱,终于是暂时结束了。
  **
  莹月歇下了,方寒霄还没有。
  他在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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