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对。”洪夫人道,“你跟那几个也说说,以后多劝着大奶奶些,她不懂,你们教她懂,这也是为了她好,不得夫婿喜欢的日子好过吗?”
  看大奶奶那样,她可能觉得挺好过的——丫头心里这么想着,不敢说出来,诺诺地应了声。
  怕完不成任务以后挨骂,丫头到底含蓄地提了句:“婢子看大奶奶那样,是真正养在深闺的姑娘,虽是嫁了过来,可这上面,可能还全未开窍——”
  这个洪夫人也是知道的,她看莹月就是枚青果子,沉思片刻,道:“你先多劝着,实在不成,我自有一定成事的办法。”
  她在新房里伏下了那么多人手,捡着方寒霄偶然去的时候,点个熏香什么的还不是容易极了吗?
  31、第31章
  方寒霄出门后径自去了建成侯府。
  当年他还在京时, 与他交游最深的就是建成侯二房长子薛嘉言, 两个人差不多一同长大, 他昏礼时,薛嘉言也来了。
  薛嘉言此时正好在府里,被长辈压着叫他选差事, 他不想选,生无可恋地听着他母亲陈二夫人唠叨他, 忽听下人传报方寒霄来找他,一跃而起:“娘, 我有事, 我先走了, 差事回头再说!”
  “哎, 你这孩子——!”
  陈二夫人站起来, 追他不及,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旁边的嬷嬷劝道:“是方家大爷来寻,方大爷不是个淘气性子, 大爷便和他去散散心也没什么。”
  “方大爷不淘气, 我们家里这位爷可淘气得很!”陈二夫人叹气,“这么大岁数了,还是一天天只知道玩,捐好的差事都不肯去做, 总这么着,怎么得了。”
  嬷嬷道:“也不能全怪我们大爷贪玩,选来选去总是在都督府里, 大爷心里别扭着,不想看那边的脸色。”
  “我知道,可这是我们最好走通的关系了,大哥儿进去熬个几年,只要不出大差错,品级就能升上来,上别处哪有这份便利呢?”陈二夫人说着,烦恼地坐了回去。
  嬷嬷心中一动,道:“方家大爷回来了,这回没来得及,下次他再来,夫人请他进来坐坐,大爷从前就肯听他的话,说不准他倒能劝准了大爷——或者不用夫人说,方家大爷自动就要劝他了。”
  陈二夫人心中升起希望,旋即又叹了口气:“唉,方家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
  好好的世子,丢了还残了,如今叫人提起来只能称一声“方家大爷”,这可算个什么称呼。
  “那他下回来,我跟他说说罢。”陈二夫人忽想起来,“对了,他不是才娶了亲?下个帖子,把他媳妇一起请来,大家坐一坐说话,更好——就是他那媳妇也不知怎么回事,我才听了徐家在外面放的风才知道,定好的大姑娘,临到过门变成了三姑娘,当时没一个人说,过后才慢慢传出来,透着蹊跷。”
  陈二夫人这么一想,又后悔了,“算了,不请了罢,万一人家里面有事呢。”
  嬷嬷笑道:“依我说,可以请得,方大爷若是不愿意,随便说一句病了就婉拒了,方大爷如今说不得话,夫人独独把他请来,也有些不便。”
  陈二夫人一想:“倒也是,那就请一请,来不来依他的便。你叫二丫头来,代我拟个帖子。”
  嬷嬷答应一声去了。
  **
  方寒霄和薛嘉言出得门来,找了家茶楼的雅间坐着,这时也正在说他的婚事。
  薛嘉言好奇死了:“方爷,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徐家捣鬼,嫌弃你这样,才换了个庶女给你?我一听到徐家放风就想去问你了,怕耽误你伺候你们家老太爷,硬憋到了现在。”
  不等方寒霄回答,他马上紧着又道:“你别不好意思,告诉我,真是这样,我整不死徐家!”
  方寒霄问酒家要了纸笔,写了个“没”字。
  薛嘉言看一看纸,又看一看他,面色转成了黯然:“方爷,你说你——唉,这贼老天,怎么这么不公道呢,偏把你坑出这个毛病,你就是缺条胳膊断条腿也比这强啊,你们家老太爷疼你,说不定都会硬偏着你。”
  平江伯是武职,独臂将军史上不是没有,哑巴治军就相对太难了,军情紧急时,将军不能发号施令,写张纸传来传去哪赶得上呢,武人一般文化还低,做到三四品大字不识的都有。
  方寒霄:……
  丢下笔从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薛嘉言嘿嘿笑了:“我就是这么一说,哪能真的咒你啊。”
  方寒霄重新写着问他:我不在京这几年,你如何了?现任何职?
  薛嘉言大咧咧地道:“什么职也没有,爷不耐烦做那官,到处耍着呗,就是你不在,哥几个都没什么大意思,耍不出劲儿。”
  建成侯本籍在蜀中,现在府里偶尔还有老家的人过来投奔,薛嘉言好闹,跟着学了点乡音,所以满口“耍”来“耍”去的。
  方寒霄目光微凝,瞪他一眼,当即写道:那你就打算这么耍一辈子?
  薛嘉言往纸上一看,被刺着了似的,捂着眼:“哎呦,方爷,你怎么比我娘还厉害,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不见,好容易你回来了,出来聊聊,开开心心的才是,说这个有什么意思,张口就一辈子,爷这一辈子还长着呢,着什么急呀。”
  方寒霄呵呵冷笑一声,写:那是,不着急,等你那吃着奶的弟弟爬你头顶上,爬得高高的,你够也够不着他,那时更不用着急了。
  薛嘉言:“……”
  他从捂眼变成捂胸口,一张俊脸都扭曲了:“方爷,多大仇,有你这么捅兄弟心窝子的么,早知我不跟你出来了!”
  方寒霄说这话自然是有原因的,凡他们这些有爵人家,好些都太平不到哪儿去,各闹各的家务。
  建成侯府与平江伯府的问题不同,如今的建成侯子嗣上甚是艰难,到四十五岁上膝下只得一女,而他的弟弟薛二老爷倒是十分顺利,儿子一个接一个地蹦,薛嘉言就是长子。
  老建成侯还在的时候,眼看大儿子的子嗣估摸是没戏了,也掺了一点偏心薛嘉言这个活泼讨喜的长孙的心思,张罗着要把薛嘉言过继给长房。
  薛二老爷夫妇原不愿意,但挨不过老建成侯坚持,加上长兄这个年纪了,还生不出儿子,大概过继是早晚的事了,要过继,自然先捡着亲兄弟的房头来,就只得勉强地应了下来。
  不想世间事,有时真是无法言说,薛嘉言的过继手续都快齐备了,文书都写好了,只差开祠堂祭祖这一步,建成侯有个小妾查出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老建成侯的意思还是继续过继,小妾生出来不知是男是女,而且他做的主,压着二房同意了,这时候忽然反悔,如果一朝瓜熟蒂落,小妾生出来的还是个丫头怎么办?再把作废的文书重写一遍?薛嘉言好端端的薛家子孙,并且还是事实上的长孙,也不能让人这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但建成侯不同意,他坚决地撕毁了过继文书,把薛嘉言退了回去。
  他赌赢了,九个月后,小妾生出来了他梦寐以求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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