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那婆子一面让人去找院里管事的大丫鬟,一面就近叫了几人,拦在门前。
  因这举动,徐锦秋愈发觉得徐锦瑟院中必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一心想着自己此次揭发了她,她便再抬不起头做人,日后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说媒许婚,定要被自己压上一头!心中便愈发兴奋,连身份都顾不得了,带了人便要硬闯!
  那看门的婆子自不会让他们如此闯入,两方人对峙在一起,互相推搡。
  刚开始,众人还顾及着徐锦秋主子的身份,但很快,冲突越演越烈,便连徐锦秋也被卷入了推搡之中,在丫鬟婆子的较劲下被带得跌跌撞撞。
  局面瞬间乱作一团,虽有梧桐护持,徐锦秋还是被推了几下,便连头上的发髻都歪了。察觉到这一点,徐锦秋气地大叫起来:“给我住手!竟然对主子动手,你们是都想被发卖出去吗!”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一静。徐锦秋刻意扶了扶发髻,才道:“这样才对,还不快带我去二姐屋里,让我们姐妹好好儿说道说道。”
  说着,便昂着头,得意洋洋的朝大门里迈去。
  就在此时,一个清越的声音在众人背后响起,“这么晚了,三妹找我,可是有事?”
  徐锦秋震惊地回过头来,正看到众人身后,徐锦瑟带着荷香款步而来。
  这、这——
  她难以置信地看看徐锦瑟,再看看梧桐——徐锦瑟竟然真的不在院中,这、是怎么回事?
  第25章 冲突
  乍然见到徐锦瑟出现,徐锦秋简直如同见了鬼一般,不由脱口而出,“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的院子,我为何不能在这里?”徐锦瑟反问道,“倒是三妹你,这么晚了,怎地带了这许多人来我这儿?”
  “这这、我——”徐锦秋有些张口结舌,徐锦瑟既然不在院中,岂不是说,是梧桐弄错了,她根本没有私会外男?
  那自己这番作为,可丢人丢大了!
  正忐忑的时候,梧桐看出她的心思,小声提醒道:“小姐,不在院中可不代表没私会外男呐。”心中暗恨那表少爷不争气,都这样许久了,自己又给他指明了道路,竟然还没找到昭云院。
  不过,“兴许是人已经出了院子,但咱们过来这么会儿,此人纵是想走,必定也走不多远。奴婢已经让人去守住二门,这人定是走不脱的,不妨搜上一搜。”梧桐怂恿道。
  徐锦秋听了此言,立即有了底气,扬声道,“这样晚了,二姐这是去了何处?”
  “我去了何处,不必告诉你吧。”徐锦瑟也不上前,就这样隔着人群同她说话。
  “确实不必。”徐锦秋冷笑一声,话锋突地一转,“但若姐姐你做出何有损闺誉的事儿,妹妹我却不能不管。”
  “三小姐慎言!”荷香怒斥一声,“二小姐是您的姐姐,如何这般空口白牙的污人名声?”
  “我们姐妹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徐锦秋厉声道。
  徐锦瑟摆了摆手,“荷香退下吧。”
  “三小姐,奴婢一直与小姐在一起,小姐从未做过任何出格之事,奴婢可以作证。”荷香说罢,朝她福了一福,才退至徐锦瑟身后。
  徐锦秋冷笑一声,“你是二姐的丫鬟,你说的话自然是向着她的,能证明什么?”
  “够了!”徐锦瑟不欲与她争辩这个,“大半夜的,你带了一群人来,围了昭云院到底是想做什么,不妨直说了!这般含沙射影却是为何!”
  “我却是为了二姐好,二姐做得那事儿……”徐锦秋说着,拿袖子掩了嘴,遮住唇角得意的弧度,“我都没脸说。”
  “哦?我倒不知,我做了何事?”
  “梧桐,还不说与二小姐知道。”徐锦秋道。
  梧桐心下一惊,没料到她就这样将自己推了出来。这下糟了,这事儿无论如何,自己都摘不出去了。她心中一沉。但事已至此,也只能上前道,“奴婢、奴婢看到,二小姐与人私会……”
  此话一出,两方人马皆是一静,齐齐看向徐锦瑟。
  “简直血口喷人!”荷香再忍不住,出言呵斥道,“梧桐你说出这种话,可有证据!污蔑主子可是大罪!”
  梧桐先是一抖,后想起表少爷总是还在二门内,只要能搜他出来……便能做实了徐锦瑟私会的罪名,遂出言道:“这、这究竟有没有,搜上一搜便知……”
  “呵呵。”徐锦瑟冷笑一声,“这便是三妹过来的理由?因着一个丫鬟随口一句,便能带了人来,围了自己姐姐的院子?”
  “这、这——”
  “小姐,事已至此,唯有将那人搜出来才行了。”梧桐小声提醒。
  没错,事已至此,她已经骑虎难下。徐锦秋把心一横,正要开口,一个婆子凑到梧桐身边,与她耳语几句,将一样东西交了过来。梧桐一看,心中大喜,立即将之交给徐锦秋,又在她耳畔耳语了几句。
  徐锦秋听得两眼放光,立即扬声,朝徐锦瑟道:“二姐,我已经拿到证据了,你还是赶紧承认的好。不然,待我们搜出那男子,岂不更丢人?还是快快与我一同去向母亲请罪吧。”
  “哦?”徐锦瑟挑眉,“我倒不知,没做过的事儿,要认什么。”
  徐锦秋冷哼一声,举起了手,“二姐既然不认,那便看看这个吧!”说着,将那张写着“西”的纸条展开在众人面前。
  徐锦瑟看着纸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还当是什么,三妹拿这样一张纸条算怎么回事?瞧这上头的字,怕不是稚儿学字的笔画。”
  徐锦秋冷笑,“二姐这是要抵死不认了?”
  “这样一张纸条,没头没尾的,既没指名道姓,也没写明地方,倒要叫我来认?”
  “大家瞧瞧这纸条,”徐锦秋指着纸条上头的字,“上头写着‘西’,入了二门往西,指的分明便是昭云院!”
  “三妹话可真有意思,”徐锦瑟看着那纸条,“便不说这么一张来历不明的纸条能证明什么,就算它真的是拿来私通外人、这一个西字也真的是指西边,西边这么多人,三妹又如何认定了是我?”
  “那自然是因为梧桐看到了你与人私会!”徐锦秋立即道。
  “所以,三妹还是为着丫鬟的一句话才如此兴师动众的?”徐锦瑟挑了挑眉,看向梧桐,“便是这样一个丫头,就能让三妹怀疑起自己的姐姐?”
  梧桐被她看得一个瑟缩,心道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二小姐瞪起人来怎么这么吓人,简直有几分夫人身上那安平侯府嫡小姐般的威严。
  徐锦秋被问得心虚,下意识地也看向了梧桐。
  这一下,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梧桐身上。她心下一紧,心知不能让徐锦瑟这样问住,不然便要无功而返了。自己这一番挑拨没个结果,回去会有什么下场……梧桐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道:“其实,这是与不是,一搜便知。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凭空变出来,二小姐若不心虚,就……让我们进去搜搜?”
  “笑话,单凭一张纸条,一个丫鬟的一句话,便想污我名声!想搜我这昭云院?”徐锦瑟沉声道,“我却不知,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徐锦秋一阵语塞,正不知如何是好,便听一个声音斜斜插了进来,“这大半夜的,二妹三妹这是在做什么?”
  却是徐锦华听到喧闹,赶了过来。
  “大姐?”徐锦秋立即迎了过去,“还不是二姐,悄悄儿带了外男进来,这会儿还不承认。”
  “徐锦秋!”徐锦瑟厉声打断,“你说这话可有证据!凭着一张莫名其妙的纸条,便要给你的姐姐扣这种罪名吗!”
  “我、我——”徐锦秋说不过她,干脆梗声道:“你若不心虚,何不让大家搜上一搜,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徐锦瑟冷笑一声,看向徐锦华,“大姐也是这么想的?”
  此时,梧桐已将刚刚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学给徐锦华听,徐锦华听罢,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然后环顾四周,见徐锦秋带来的人与徐锦瑟昭云院的人都看着自己,便走至两方人马中间,扬声道:“二妹,三妹带了这么多人来闹腾是她不对,但此事既已闹开,还是让她们搜上一搜吧,免得日后有何闲话传出,影响二妹的闺誉。”
  “奴婢从未听过,大户人家的小姐,被人随口污蔑,还要被仆妇搜查以证清白的。”荷香再忍不住地说道。
  徐锦华却不理会她,只看着徐锦瑟,“二妹意下如何?”
  “我意下如何,重要吗?”徐锦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听大姐这意思,我必须得让这些人进来搜查,才能自证清白?只是,不知大姐想没想过——”
  “想过什么?”
  “这种时候,你们这样许多人,聚集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这与徐锦华的话几乎同时响起的喝问声令众人齐齐回头,正看到云姨娘并几个婆子朝此处走来。
  ——却是这番冲突,惊动了主事的云姨娘了。
  唯有徐锦瑟,头也未回,从徐锦秋手里拿过那纸条,将那个“西”字晃了晃,继续道:“这西边儿的院子,可不止我这昭云院呢。”
  她微微勾起嘴角,视线从徐锦秋、徐锦华、满目的丫鬟婆子身上越过,落在了云姨娘身上——真好,人,到齐了。
  西边儿,除了她这昭云院,可还有一人的院子……徐锦瑟的视线,缓缓移回到徐锦华身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徐锦华厉声道。
  “我没什么意思,既然三妹咬定了这上头的‘西’,指得是西边的意思,大姐的院子,可也在西边呢。”徐锦瑟说着,视线缓缓地,将徐锦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就像我不知道,这么晚了,大姐竟然还这样一副盛装打扮的模样,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众人闻言,不由齐齐看向徐锦华。
  这天色已黑,徐锦瑟并徐锦秋,甚至匆匆赶来的云姨娘,都是一副轻便装扮,发式也都不再是白日的繁琐,而是梳成了较为舒适的小髻。
  唯有徐锦华,衣裳、首饰、发髻,样样儿齐整,就像是早就准备好要出门一样。
  徐锦华身子一僵,后背骤然发寒。
  第26章 抉择
  “二小姐!”云姨娘面色一沉,喝止道:“不可妄言!”
  徐锦瑟微微垂头,看似恭谨地朝她笑了一笑,果然不再开口。
  “谁能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云姨娘环顾四周,徐锦秋带来的丫鬟婆子、昭云院中出来的几个婆子,并梧桐和徐锦秋一起,因为之前的推搡,都显得颇为狼狈。
  徐锦华与徐锦瑟倒是衣衫整齐,只……与其他人相比,徐锦华的打扮确实太过端整。云姨娘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皱。
  接着,她朝身侧点了点头,一个高大粗壮的婆子立即站了出来,朝昭云院的看门婆子并徐锦秋带来的人问询去了。
  这婆子倒是眼生,前世没有见过的。徐锦瑟有些疑惑,荷香小声在她耳畔道:“这位是新来的谷妈妈,听说做得一手好药膳,姨娘专门禀了夫人从庄子上调来的。”
  谷妈妈吗?徐锦瑟垂眸,前世倒没听说过过府里有这样一个妈妈,是因为李婆子一家被打发远了,才调来的新人吗?
  那谷妈妈显是个利索人,几句话便将事情弄了个清楚,回了云姨娘。云姨娘微微颔首,道:“事情我已尽知了。”
  她缓缓越过众人,走到两方人马之间、昭云院的大门前,缓缓开口,“蒙夫人不弃,让我代为打理府中事物。即是这样,那今天这事儿我就僭越地说上几句。这个时辰了,三位小姐并这许多人都聚集在这里,这委实不该是大家小姐所为。”
  云姨娘的视线从徐锦瑟、徐锦华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徐锦秋身上,“三小姐,虽身份有别,我还是要僭越地说一句,您这事儿做得,太过鲁莽了。”
  徐锦秋张了张嘴,便想反驳。但还未待她开口,云姨娘又继续道:“便不说您是为何过来的,就说这深更半夜的,若真是府里进了外男,您一个身份尊贵的小姐,只带这几个丫鬟婆子,若是遇到危险了怎么办?不管什么事儿,都比不过您的安全重要,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接着,又转向徐锦华,“大小姐关心妹妹也是有的,只这人声鼎沸、您又是最规矩齐整的,大可先叫个婆子来问清楚状况,再做处置。”这话却是暗指徐锦华恪守规矩,便是在房中都严谨装扮、半丝不落了。
  再对徐锦瑟道:“二小姐也是,自家姐妹哪有什么说不开的,三小姐年纪小,便是骄纵任性些,也不至闹成这般。”
  这几句话在情在理,再公道不过,在场众人皆以为然。这便是云姨娘以姨娘身份还能将偌大徐府管理得井井有条的手段了。三言两语,既安抚了徐锦秋,又化解了徐锦瑟对徐锦华的诘问,还敲打了徐锦瑟,立场更是不偏不倚,便是二小姐是她亲生,也没受半丝儿偏袒,真真是面面俱到,处处妥帖。
  就连徐锦秋都觉顺耳,态度不知不觉开始软化。只徐锦瑟微微低着头,不叫众人看清她的表情。
  云姨娘轻叹口气,话锋一转,“这事儿二小姐是受委屈了,三小姐也是担心姐妹。要我说,两边都各退一步,小姐们各自回房,至于这有没有外男——府中门禁森严,只一个丫鬟一句话不足为信。让今夜值守的人多留意着便是。”
  这便是要息事宁人了。徐锦秋心中一阵不服,暗道云姨娘果然还是向着徐锦瑟的,这就想大事化小了,哪儿那么容易!遂向梧桐使了个眼色。
  梧桐立即心领神会,“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小姐,刚刚去二门上的婆子过来回话了,那看门的孙婆子醉得不省人事,二门根本就没上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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