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不远处的西山上传来悠扬的钟声,一波一波在平静的湖面悠悠荡了开去,令人心旷神怡。
  一支支荷花开的正好,时不时有蜜蜂嗡嗡的飞过,还有蜻蜓混杂其中,暖融融的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清香。
  井溶这会儿也是使出浑身解数要逗自家小师妹玩笑,当即或编或捡的找了好些传说、典故讲给她听,结果连船夫都听得入了迷。
  今天不是节假日,愿意花钱坐船的游客并不多,难得遇上他们这个大客户,船主也十分兴奋,专门挑着荷花多的地方去,让顾陌城过足了瘾。
  他们正怡然自得,却忽然听到远处一阵喧哗声由远而近,中间还夹杂着不时迸发的尖叫和肆无忌惮的嬉闹。
  这份吵闹好似洁白雪地里突然多了几团泥巴,瞬间打破苏子湖的宁静,不仅惊的几只飞鸟扑簌簌飞走,就是顾陌城也给他们吓了一跳。
  来的是两条小船,一边坐着三个人,一边坐着两个人,都是约么20岁上下的年轻人,穿着打扮十分时髦,此刻正鬼哭狼嚎的乱叫着。
  眼看到了荷花集中的地方,其中一个女孩子飞快的将自己身上的救生衣扒了下来,又让同伴帮自己拍照,吓得掌舵人和船尾的救生员惊呼连连,慌忙叫她穿上。
  “小姑娘,救生衣脱不得呀!这不是好玩的!”
  “快别乱动,一个掉下去,不是好笑的!”
  像做这种具有一定危险性旅游项目的人,最怕遇到这种任性的客人,一旦出了事,赔钱事小,出人命事大!
  两条船上四个工作人员吓得脸都白了,七嘴八舌的劝,然而那个女孩十分任性,充耳不闻,又咔嚓咔嚓的拍了几十张照片,这才在同伴的劝说下,重新披上了救生衣,就这样,还不忘撇着嘴抱怨:
  “这都什么年代的,什么破玩意儿呀!一点也不好看。人家英国的救生衣这个好看多了,真的是太落后了……”
  她一边叽叽喳喳的说着,一边指挥着工作人员往花多的地方划船,不一会儿就来到顾陌城这一带。
  “哎,这朵花好看!”
  说着,她就把手边一朵雪白的莲花折了下来,随手插在耳边,摆了个挺妖娆的姿势,说:“哎哎,像不像在海边度假?”
  几个同伴哄然大笑,同船的一个女孩儿道:“媛媛,得了吧,这么大一朵都快赶上你半个脑袋了!”
  “也是,”媛媛也笑了起来,顺手将花丢垃圾一样丢回湖中,又开始环视四周,并很快发现新目标,指挥另一条船上的一个男孩道,“哎,顺子,你给我摘你手边那朵红的,就是刚开了几个瓣的那个大花苞!”
  不过短短几秒钟,她就已经掐了两朵,而第二朵也被以有瑕疵为由,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丢弃了。
  四名工作人员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又苦着脸提醒道:“美女,咱们这儿不许掐花,要罚款的。您真要喜欢荷花的话,等上了岸,右边的街上就有专门的荷花市场,什么样的都有,比湖里的还干净。”
  “哎,我说你们怎么这么烦呢?”媛媛不耐烦地说,“不就是想要钱吗?我有的是钱!我就想掐这儿的花,新鲜,怎么啦?”
  这么说的当儿,她就又泄愤似的飞快的摘了四五朵,然后看都不看,就开始跟同伴相互丢着玩。
  “对呀,真小气!”
  “哈哈哈,不都说国内同胞都特别热情吗?怎么咱们出去留了几年学,回来看越发的抠门了?”
  “瞧他们紧张的那样,不就是摘几朵破花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要多少钱都给你们呗!”
  媛媛的另外几个同伴也十分不以为意,有样学样的掐花,还有的故意去祸害那些刚长出来的嫩荷叶,又抽又打,不多会儿就一片狼藉。
  这几名工作人员在划船之余,还会定期对湖面进行清理,以及对水中的植物进行维护,因此对这些荷花感情很深,这会儿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么糟蹋,真的心疼死了。
  不说他们,就是顾陌城也看的心疼死了。
  她从小是山上长大的,周围没什么人,对于花花草草的感情很深,爱惜的不得了,现在见一群人无缘无故的祸害,就有点受不了,忍了又忍才好声好气的提醒说:
  “打扰一下,这里真的有规定,不许掐花,你们本来已经违规了。再说了,你们摘了花又不好好珍惜,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几个年轻人没想到有人会出言制止,先是一愣,继而哄然大笑。
  一个男孩子大概是见顾陌城长的漂亮,说话倒挺客气,只是语气显得有些轻佻:“呦,小美女,没想到你还是个正义的使者呢,要惩罚我怎么着?都随你便!”
  说完,闭着眼睛双臂张开,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无赖模样。
  众人笑得越发厉害。
  井溶本来见顾陌城渐渐有了笑模样正高兴呢,谁知道冷不丁杀出来这伙混蛋,早就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丢到水里去,这会儿又见他们竟然还敢出声调戏,眼睛里简直要射出冰碴子。
  “跟这些听不懂人话的畜牲说什么呢?没得脏了自己。”
  要是在地上,早就教训他们了!
  此言一出,那两条小船上的年轻人登时变色,都凶神恶煞的瞪着他。
  “你他妈的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什么呢?”
  井溶嫌弃跟他们对话掉价,直接掏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就示意船夫往回划。
  那船夫本来见情况不妙就想劝他们走,这会儿正好了,当即甩开膀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划桨,小船在水面如标枪一般飞速前行。
  顾陌城还有些气不过,又扭头狠狠地瞪了他们几眼。
  媛媛哪里吃得了这样的亏?见他们得了便宜想走就不干了,也招呼自己的船夫追上去。
  这些船夫就是在这工作,哪愿意惹这样的麻烦?一个跑得快,两个追的不上心,中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那个叫顺子的年轻人眼睛毒,不干了,冲着船夫吆喝道:“唉,我说你们是跟他们一伙的吧?王八游的都比你快!”
  媛媛闻言瞪了他们几眼,很不耐烦的喊道:“快点划呀,吃没吃饭!慢死了!”
  谁也不是犯贱,船夫早就后悔接这个单子,这会儿又听他们说话这么没轻没重的,心里也窝了火,手底下划得越发的慢了,又不卑不亢的解释道:“话不好这么说,人家上头就两个人,你们三个人!这速度能一样吗?”
  那个媛媛明显给人宠坏了,哪儿接受这样的解释,眼看着顾陌城他们都快靠岸了,急了,竟然从船上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要夺桨。
  这几个工作人员这会儿才是真的要吓尿了!
  要知道这种小船本来稳定性就差,人坐在上面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都容易东摇西摆的,这会儿她一站起来,整条船都开始剧烈摇晃。
  跟她同船的另外两个姑娘吓得嗷嗷直叫,一只手死死扒住船舷,另一只手拼命去抓她,惊慌失措的让她坐下。
  顺子一看也怕了,这会儿哪还顾得上什么追人?连忙大声喊起来:“媛媛,你快坐下,别逞能!这不是闹着玩的!”
  哪只越乱了,越乱,媛媛早在船一开始摇晃的时候就吓呆了,非但没如别人所愿的安静坐下来,反而开始跳着脚尖叫!
  她穿的竟然还是尖尖细细的高跟鞋!
  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叮咚,作者提示,新地图已开启,主角们请准备搞事……不,是准备迎接新挑战……
  第二十七章
  不过眨眼的功夫,顾陌城刚拉着井溶的手上岸,后面杀猪似的尖叫声就此起彼伏,紧接着就听扑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然后岸上也开始有人喊:“有人落水啦!”
  顾陌城一愣,连忙转身去看,水里面拼命挣扎的那个不就是刚才还上蹿下跳的媛媛?
  幸亏工作人员苦口婆心的劝她重新穿上了救生衣,她始终浮在水面上,很快就被工作人员捞了上来。
  不过被水泡了之后,媛媛精心烫的卷发成了一条条乱糟糟的海藻,上头还挂着几块水草。原本飘逸的雪纺纱裙也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不断的往下滴水,狼狈极了。
  井溶看的直摇头,“一报还一报,”又揽着顾陌城穿过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人群,说,“距离晚饭还有点时间,去那边的花市瞧瞧?”
  顾陌城也觉得解气,冲那边哼了声才跟着去了。
  花市果然很有趣,有许多顾陌城从没见过的花卉,她看的目不转睛的。
  井溶就笑,“喜欢的话,挑几盆买回去慢慢看。”
  顾陌城摇摇头,“我看看就好,又养不活。”
  说来也是奇怪,她虽然喜欢花花草草,但仿佛与这种生物天生相克,从来没养活过哪怕一株草!每每总是不得其解。
  既然养不活,就让别人好好养吧,何苦拿来自己祸害?
  井溶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又走了几步,看见路边的摊位上有卖茉莉花串的花环的,顾陌城就走不动路了。
  雪白的小花带着一点绿色的花托,柔柔的嫩嫩的香香的,挨挨挨挤挤排成一串,安安静静躺在那里,怎么看怎么可爱。
  这就是她刚才跟那个媛媛说的话了。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有喜欢看花儿自由生长的,也有喜欢把花拿下来当做装饰的,可无论如何前提是你要好好的珍惜!像媛媛那样纯粹的祸害真的不可取。
  卖花的是个60岁上下的老爷爷,满脸皱纹,十分和蔼可亲,见顾陌城很有兴趣,就笑着将盛有花环的竹筐往前送了送,眼睛却看向井溶,很热情的推荐道:“小伙子,给女朋友买两个花环戴戴吧,可香了!”
  顾陌城红了脸,刚要解释,却听一直站在旁边不动声色的井溶忽然心情很好的笑了起来,当即掏钱买了两个。
  “戴上吧。”井溶给她递过去,又指了指周围不少带着茉莉花环的年轻小姑娘们。
  谁知顾陌城就戴了一个,“我还没来得及制止呢,你就买了两个,戴两个多傻呀!”她径直拉过井溶的手臂,不由分说的就往上套,笑嘻嘻道,“不过也算正好,还有一个你呀!”
  井溶一惊,本能的就要往回撤,“不要闹,哪有男的戴这玩意儿的?”
  “那不就有吗?”顾陌城随手一指,井溶就看见一张心如死灰的男人脸,旁边同样一个挎着他胳膊的兴高采烈的姑娘。
  一米八多高的大个子,肤色黝黑,肩宽体阔,壮的像一头熊,然而这头熊青筋暴起的手腕上却卡着一只洁白娇弱的茉莉花环……
  这强烈的视觉差也是没治了。
  对方似乎有所察觉,顺着视线看回来,见井溶也被人强拉着往手脖子上套花环,瞬间仿佛找到了组织,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那么点儿来自难兄难弟的怜悯。
  井溶:“……”
  我并不需要同情,谢谢!
  偏顾陌城十分喜欢,又将他的手腕跟自己的排在一起,反复打量,最后心满意足的下结论:“一对的,真好看。”
  井溶的心气儿瞬间顺了。
  挺好,这花环他戴着就挺好!
  两人沿着石板路走了一段儿,穿过花市,人渐渐的就少了。
  起了风,吹的湖面上一圈圈的涟漪,迎着夕阳最后一点余光看去,一片波光粼粼,碎银满地。
  湖边的柳树长的十分茂盛,每一株都是合抱之数,长长的纸条一气垂到地面,柔柔的拂过湖水,仿佛一位娴静的女郎,姿态优美极了。看的人都不自觉放松下来,轻声细语,生怕破坏了这如画的景致。
  顾陌城忍不住走了几步,伸手抚摸着一株大柳树皴裂坚硬的外皮,心生欢喜,“真好啊。”
  不管世事如何变迁,这些大树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伫立此处,看日出日落,观风卷云涌,不知经历多少岁月,此刻却又跟他们站在一起,多么奇妙。
  井溶站在她身边看了会儿,也觉得现在的氛围十分美好,舒服极了。
  太阳落山,湖边的温度降低不少,井溶在顾陌城手腕处试了试,发现有点凉,就说:“再往前走有家老字号糕饼房,老黑已经带人开车在那里等着了,我们这就过去吧,买些点心就去吃晚饭。”
  这家糕饼房名叫七合斋,就坐落在苏子湖畔,小小一间,旧旧的匾额,并不算多么气派,可颇有来头。
  它从清朝就有了,一直做苏式点心,一年到头都不乏名流慕名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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