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怜莹话还没说完,外面就是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就有内侍在外禀报道:“杂染局公公求见。”
  “进来。”雷太监没看怜莹直接道。
  一个老太监疾步跑进来跪倒在雷太监面前:“雷爷爷, 我们内杂染局的人都被玄衣卫扣押了!”
  “扣押了杂染局的人?”雷太监看着那个老太监,又转头看死物一样地盯着怜莹, “你用了‘睡美人’?”
  怜莹被骇的一僵,哆嗦着道:“爹爹,爹爹不是说,要用‘睡美人’来为女儿……女儿铲除障碍吗?”
  当真是个蠢货!雷太监抑制不住杀人的欲.望。
  “公公,玄衣卫到了外门,说是要缉拿‘睡美人’一案的凶手。”又有内侍急速禀报道。
  雷太监转身不再看怜莹,冷声道:“把她处理了。”
  “不!爹爹,我是你……”怜莹惊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捂住了嘴,挣扎了两下,渐渐没了声息。
  雷太监闭着眼等身后没了动静,才冷声道:“弄远一些,不要和司礼监沾上关系。”
  一阵拖拽声后,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平静,雷太监这才对着门口吩咐道:“告诉玄衣卫,人没在司礼监。”
  门口的内侍低头领命,脸色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玄衣卫领队听了没人当即心里一个咯噔,立马带着人闯了进去。
  司礼监的所有内侍立即围拢,试图阻挡,但毕竟是残缺之人,手中又没有兵刃,在玄衣卫手下不足片刻便溃败了。
  “这是司礼监,保管着玉玺和奏章,可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秉笔太监满脸怒火的喝止。
  玄衣卫的领队对紫宸宫和长寿宫方向抱拳:“我们只听圣上和殿下的命令,管你这是什么地方。”接着挥手大喝,“给我搜!”
  玄衣卫立马闯到四周的房间里搜查。
  “住手!”秉笔太监见喝止无用,又急着吩咐身边的内侍,“快给咱家拦着!”
  那些内侍拿了扫把绳子正要拦,雷太监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玄衣卫领队道:“既然是圣上的命令,你们搜吧。”
  “这是卑职职责所在,抱歉了。”领队对着雷太监微微抱拳后一挥手,所有玄衣卫都接到指示:一把推开了阻拦的内侍,继续翻查。
  秉笔太监见掌印太监已经允许了,脸色憋得通红,但也不敢说出反驳的话,只喃喃道:“我们这里保管着这么多的机要奏章,怎能容他们乱翻,陛下定然也不允的……”
  “我这就去面见陛下。”雷太监整了整领口袖边,用最后一点耐心对着秉笔太监解释了一句。
  紫宸殿,柳亭云刚刚汇报完前因后果,就有内侍通传雷公公求见。
  “雷公公既然来了,外甥就先告退了。”柳亭云行礼道。
  皇帝挥手道:“这个案子是你在查,既然查到他身上了,就留下来听听他怎么说。”
  雷太监一进殿,就跪拜下去磕头请罪:“奴才管理不善,让内杂染局出了漏子,险些害了太子妃娘娘,请主子降罪。”
  雷顺全面容忠厚,在外低调,跟着庆和帝十多年期间也从没出过岔子。庆和帝也一直很信任他,即便那个自称来自未来的妖孽说大庆最后会因士族和宦官之祸衰败,他也只是警醒,而没有怀疑一直跟着身边的雷顺全,而现在他儿媳和未来的孙子险些出事,又有柳亭云的言辞,他不得不怀疑了。
  “你行事向来谨慎周全,当上掌印太监后,宫里再没出过纰漏,这一次真的是管理不善?”庆和帝认真的看着跪在下首的雷顺全,像是要看清他忠厚的壳子里是个什么样子。
  雷顺全额上冒出了冷汗,不住地磕头:“奴才是个无家无根无后的卑贱之人,是陛下给了奴才无上天恩让奴才做了掌印太监,奴才没有一日不在心里感念陛下恩德,只恨不得为陛下肝脑涂地……”
  雷顺全说的动情,只一会儿便涕泪横流。
  庆和帝也不由想起这人跟了他三十年了:从瘦弱青年到如今的老态毕现,心里又有几分触动。这雷顺全是阉人,注定没有后代,他坐到了他能到达的最高位置,是没有理由谋害太子妃和皇孙。
  “……没想到这次出了漏子,险些害了陛下的皇孙,奴才最该万死,求陛下降罪!”雷顺全将头磕的砰砰作响,只请求圣上降罪。周围人一看便知道他自责万分,有好些内侍宫女都跟着红了眼眶。
  柳亭云知道他私底下的一些动作,看着他那如同发自肺腑的做派都险些信了,顿觉不好,连忙转头看向他皇帝舅舅,他神色果然已经动摇。
  “雷公公,你经营几十年,又掌管着司礼监,宫中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你的眼,你会管理不善?”柳亭云提高了声音。
  雷顺全又颤颤巍巍地磕头:“柳世子过誉了,奴才年老无能,这些日子常觉得精力不济,本打算下个月就向陛下请求卸任掌印太监一职,没想到……,是奴才的大过,请陛下收回掌印太监一职。”
  柳亭云听雷顺全在皇帝舅舅面前提及他威远候世子的身份,当即黑脸,想继续驳斥他,余光看到皇帝舅舅的脸色,当即住口。
  这老贼当真是将皇帝舅舅的心思摸得透彻,几句年老引出了皇帝舅舅的感伤,他要再驳斥下去,岂不落了个咄咄逼人的印象?柳亭云心中暗恨,却也把雷顺全无法。
  “雷公公,你虽然年龄以大,却也不用伤怀,毕竟还有女儿一直在身边侍候。”赵永泽从门外慢步走了进来。
  第113章 生产(上)
  有一个女儿在身边侍候?
  雷顺全闻言一僵,很快又道:“奴才是个注定无后之人, 但也向往着有儿女绕膝的生活, 便在宫里认了些干儿子干女儿。”
  “雷公公,我可是亲自去长槐巷打听过, 地痞雷赖头自宫前可是有过妻女的。”跟着太子一起进殿的守忠开口道。
  雷顺全的脸色霎时苍白,又强自狡辩道:“那个女人嫌贫爱富, 带着她生的贱种跟野男人跑了,这个孩子是不是我的都存疑,我还是不会认的!”
  “你若不认,又何必费尽心力将她认为干女儿, 安插进尚寝局,甚至和她一起谋害太子妃娘娘呢?还是说, 你是想用她去谋更尊贵的位置……”
  “闭嘴!”雷顺全嘶吼着打断了守忠的话,刚刚吼完,又立马反应过来,马上转过头对着皇帝磕头,“他是血口喷人, 圣上你要相信奴才。”
  “你向来遇事冷静, 他的话若是没戳到你的痛处, 反应何至于如此激烈?”皇帝只觉得跪在下首的那个人陌生至极,他是不是把他当傻子哄?再看他往日忠厚的面孔, 都觉得分外可憎了。
  雷顺全浑身巨颤:“圣上明鉴, 奴才真的没有二心啊!”
  “去除雷顺全掌印太监一职,暂且收押于司礼监。”皇帝没再看雷顺全, 直接下令道。
  雷顺全刚觉得死里逃生,还来不及庆幸,便又听到皇帝的命令:“‘睡美人’一案,由玄衣卫彻查!”
  “臣遵旨!”柳亭云当即领命。
  雷顺全被押了下去,柳亭云也领命告退,殿里只剩下了赵永泽和皇帝两人。
  赵永泽痛恨雷顺全,又看他爹心低落,忍不住道:“雷顺全不是一时行差踏错,而是本性奸邪狠辣:据查他的妻女根本不是逃走,而是被他典卖;他为了入宫,能狠心给自己一刀,可见是个狠人,权势欲.望极重。只是他擅长伪装和隐忍,瞒过了宫里所有人。”
  “他真的如此畜生,卖了自己的妻女?!”皇帝听到这里没了伤感,只余下满腔怒火了,
  赵永泽肯定的点头,他父皇作为帝王哪里都不错,但就是有一点,他不愿意把亲近的人往坏处想,待承恩侯府如此,待安亲王也是,对待长久在身边服侍的人亦是。
  这下,皇帝完全抛弃伤感,又恢复了帝王该有的冷静和睿智:“那个谋害太子妃的宫女,就是他卖过一次的女儿?”
  “明面上是她,但一个小宫女哪来的能力。”赵永泽的目标很明确,雷顺全才是个威胁,“他将那个宫女安排进尚寝局,又谋害我的妻儿,怕是图谋不小。”
  皇帝清楚他儿子的意思,他自己一想到有人敢操控皇嗣,心里也是怒火中烧:“只要查实了,定会将那个阉奴处以极刑!”
  赵永泽确定他父皇不会再把那阉奴当自己人,就放心了,刚要告退回宫陪珍儿,就听见他父皇放了一个大雷。
  “如今司礼监没了主事者,朕也不放心其他人,以后每日奏章的整理,就由你下面的詹士府负责吧。”
  历来太子和皇帝之间关于权利的话题都很敏感,赵永泽来不及深想他父皇这句话是真心还是试探,立马就要拒绝:“詹士府刚刚建立,整理奏章怕是力有未逮,请父皇……”
  “这不是商议,这是旨意。”皇帝一下子打断赵永泽的话,不容他拒绝。
  赵永泽无法,只能领命。
  虽然猜不透他父皇的心思,但对于这些关乎国家命脉的奏章,赵永泽还是用上了十二分的心力,尽一个太子该尽的责任。
  长寿宫中,刘珍儿除了每日必要的锻炼,就一直关注着‘睡美人’一案。
  “娘娘,怜莹找到了。”敬忠禀报道。
  刘珍儿在花园的石凳旁停下,慢慢护着肚子坐下去后,才抬头问道:“藏在何处?居然让满宫人找了半个月都没找到?”
  “在……”敬忠看着太子妃娘娘高挺的肚子有些犹豫。
  刘珍儿见他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此时也有了心理准备,直接道:“但说无妨。”
  “怜莹……的尸身,在冷宫的枯井被发现了。”敬忠小心道。
  尸身?死了?还是死在冷宫枯井,刘珍儿不由想起当年她和春叶险些丧命于冷宫的那夜,恍然间觉得还是有报应这回事的。
  “可有查出,是何人杀死了她?”刘珍儿回过神后问道,她可不觉得怜莹是倒了霉自己掉下去的。
  “是司礼监太监。”
  刘珍儿抚着肚子的手顿了一下:“可真是没人性,小时候把女儿卖了换钱,现在直接杀了她。”
  “那些当爹的不用经历十月怀胎,又没花精力照顾,儿女对他们来说就像小猫小狗一样,自然不像母亲一样对孩子有深厚的感情。”夏荷想起那个逼女儿‘殉节’的御史感叹道。
  刘珍儿听到这话时,心里思索着要不要让永泽再挤点时间给她们的孩子做胎教,培养培养感情。
  这人就是不经念叨,刘珍儿才想到他,赵永泽就过来了。
  “孩子今天闹你没有?”赵永泽蹲在刘珍儿身前问道。
  刘珍儿笑着摇了摇头,拉起他的手放在肚子上:“来跟他打个招呼。”
  赵永泽手上不敢用力,只虚虚的触摸着珍儿的肚子,试图感知着里面那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这会是他失去的那个孩子吗?
  也许是父子间的心灵感应,一直慵懒的宝贝动了。
  手下一小块鼓起的触感,让赵永泽僵硬了。
  刘珍儿也惊了一下,继而又笑了起来:“孩子跟你打招呼呢,你快回应他。”
  “怎,怎么回应?”赵永泽有些惊慌的求助刘珍儿。
  刘珍儿顿时笑得更欢了,对着他鼓励道:“轻轻的抚摸他一下,告诉他,你是他爹爹。”
  “我是你父亲。”赵永泽贴着刘珍儿的肚皮十分郑重道,“你要记住。”
  看着丈夫认真的样子,再感受着肚子里的胎动,刘珍儿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阳光填满了。
  之后,在刘珍儿有意无意的引导之下,赵永泽也爱上了和孩子互动,一有时间就在她旁边念书,实践着她所说的胎教。
  时间不快不慢的流逝,刘珍儿肚子已经有九个多月了,整个长寿宫和太医院都绷紧了弦,赵永泽也早将手上的事物都交给了詹士府,寸步不离的陪在刘珍儿身边。
  这天,刘珍儿仍旧扶着肚子艰难的完成每日的锻炼。然而路才走到一半,便感觉肚子一阵抽痛。
  “珍儿,你怎么了?”赵永泽一下子就发现了刘珍儿的脸色变化。
  刘珍儿紧拽着他的手:“肚子痛,怕是要生了。”
  要生了?要生了!赵永泽想起记忆里那一盆盆的血水,心猛然一慌。
  “快去找太医、产婆,准备产房!”赵永泽几次要抱刘珍儿,但手实在抖得厉害,原来他还是害怕。
  刘珍儿深吸了口气,忍着痛笑道:“殿下,别怕,再陪我走两圈。”
  “好,我陪你再走两圈。”赵永泽眼眶发红道,他早已询问过太医无数遍,自然知道这时候也要多走动,但还是恨不得将自己全身的力气都用在扶珍儿上。
  看着珍儿每一步都冒汗,赵永泽真恨不得这孩子是他生。
  “殿下、娘娘,太医、医女和产婆都到了,产房也布置好了!”秋雨带着医女疾步跑过来禀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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