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确实不必检查现金,谁不知道虞小姐赚的是身体钱,怎么会有假。”她当众嘲讽。
  这种直白的侮辱让宴会煞是沉默了下来。许多男士们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实在不应该是一个往常优雅甜美的女生说出来的话,那些原本追求过凯瑟琳的男人们都恨不得离她远远的,这个不知道发什么疯的女人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真的很讨厌虞晚。
  指甲轻叩在红酒杯上的声音清脆好听,那个神色清冷的女人低头笑了笑:“比不得您,赚的是黑心钱。”
  她话中意有所指,一旁琳达脸色微变:“虞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虞晚嗤笑了声,慢慢站起身来。黑丝绒的裙子在灯光下质感高级,女人侧着头海藻似的波浪长发披散在一边,美的风情万种。
  “我的意思是――凯瑟琳小姐贪污了慈善晚宴上的善款。”她眼带笑意看着对面女人,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琳达面色未变:“虞小姐,有些话不可以乱说,就算你和凯瑟琳之间有一些小摩擦,也不至于这样。”她强撑着的样子看起来倒真像那么一回事,但一边的凯瑟琳脸色却不由自由地有些发白。
  在和那位出自名门的银行继承者订婚后慈善晚宴一直是由她来操办,算起来已经有三年了。而其中确实有些不能说的事情。
  她指尖不自觉地颤抖着,强装镇定的样子谁都能一眼看出。琳达心底暗骂,不停地给她使眼色。
  这场原本热闹的宴会彻底陷入僵局。最后出来打圆场的是位财阀夫人,女人眼角有细细的纹路,笑起来却和蔼可亲:“好了好了,今晚大家都是存了善心来做善事的,就不要计较这些了。”
  她一句话又热了场,众人都各自回到自己座位上。
  女人拉着虞晚的手笑道:“我一见虞小姐就觉得投缘,不如坐一起吧。”这种场面话没有人当真但也不会有人拒绝。
  宴会又继续开始了。二楼栏杆处端着酒杯的男人笑了笑:“她很聪明。”
  庄园里灯光明灭,而他却站在光影最暗处,露在外面最引人注目的反而是蓝色西装上的袖扣。沉稳利落,衬着举起酒杯的那只手更显得贵气。
  “怎么说?”一边布莱克轻笑了声。
  半边阴影处的男人指尖顿了顿:“你以为她真有凯瑟琳和琳达贪污善款的证据?”他说到这儿又有些失笑:“她不过是在诈她们而已。”
  至于结果如何,在场的人都不蠢,已经从凯瑟琳的脸上看出来了。后面布朗夫人的圆场也不过是为了让宴会不那么尴尬而已。
  虞晚很聪明,她知道自己没有证据,于是也顺着她的口风往下。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其他的谁会去在意呢?
  灯光透过树影斑驳映在女人雪白的肤色之上,美的触目惊心。虞晚勾起唇角微微笑了笑,却在端起酒杯时敏感地察觉到了一道目光。
  那道目光并不具有侵略性,可却也让人难以忽视。她目光转向不远处二楼来源处,就看见男人慢慢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不,或许并不是走。
  虞晚瞳孔微缩看向男人身下轮椅,他行动不便。
  只一瞬间女人就已经收回了目光,她面上重新扬起一抹笑意,举起酒杯致意。
  陆明鹤低头笑了笑:“玩的愉快。”他做了个口型,神色温和。虞晚淡淡点头。
  男人已经推着轮椅离开了,这场无趣的晚宴依旧进行着。陆明鹤,这个名字有多久没有想起了呢?
  虞晚慢慢睁开眼,任由其中暗色沉淀。
  42、第四十二章 ...
  这是虞晚第二次见陆明鹤, 第一次是在警局里。前世虞晚几乎是那里的常客, 在她第三次被请去喝茶的时候遇见了陆明鹤。
  男人穿着质地精良剪裁得当的西装,手放在轮椅扶手上静静地坐在落地窗前。即使行动不便, 也不会让人小觑。他身上有一种很极端的气质,看似淡漠实则癫狂。虞晚和陆明鹤只见过一次, 可对他的印象却不比周覆山他们浅。
  安静的空间里两人各自沉默着,好像在等什么。
  过了很久白棠慢慢合上了面前的文件:“关于陆先生遇袭的事我们深感抱歉,这件事警方会尽快跟进, 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您一个答复。”他语气微微停顿, 显然并不像他口中说的那么有把握。
  白棠身居高位,为人正直,这还是虞晚第一次见他姿态放低。面对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的时候,他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虞晚坐在桌上把玩着口红,听着两人谈话。
  被称作陆先生的男人眼底有些疲惫, 他揉了揉眉心淡淡道:“有劳白警官。”白棠还想说什么,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狱警推开门向白棠使了个眼色,男人微微点头,跟着去了外面。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虞晚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 从小包里拿出一支烟点上。淡淡的烟草香味弥漫在周围,她眯着眼吸了口,又微微吐了口气。
  她吸烟的样子很有趣,像是一只自得其乐的猫儿。轮椅上的男人静静欣赏着。
  陆明鹤长相很出众,至少虞晚身处圈内这么多年仍旧会在第一眼时被他的皮相所吸引。清瘦, 高隽,这是见到这个男人时每个人都会想到的词。
  办公室里静悄悄地。
  虞晚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将烟从唇边拿开,微微颔首,就那样直接的观察着男人。从他安然放在架板上的双腿,到眼角处飞入眉鬓的伤疤――那是刀子划出来的痕迹,再往上一寸就要瞎了。
  女人目光放肆,却并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陆明鹤知道她只是对他很好奇而已。
  烟头已经燃烧到指尖了,虞晚轻笑着收回目光来。她是这里的常客,之前绝对不吸烟的白棠不知道什么时候替她在办公室里放了一个烟缸。
  还带着火星的烟头被随意扔进去。虞晚在拿出第二支烟时,忽然转过头去问:“你要不要来一支?”她坐在办公桌上轻晃着脚尖,高跟鞋脱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分明是一种很诱惑的姿态可经由这种语气说出来却仿佛稚气天真。
  虞晚很坦荡,因为她知道这种随意的风情比低俗的色/气更加引人注目。
  陆明鹤并没有看向她的脚,即使那抹精致的雪色可以让任何男人呼吸沸腾。他只是看着对面坐在桌子上的女人淡淡挑眉:“你有烟瘾?”
  她已经抽第二支烟了,并且,男人目光移向一边白色的牌子,万宝路男士款并不适合女士。
  虞晚偏头轻轻笑了笑:“你不也有?”她眼神轻轻扫过男人指腹处淡淡的痕迹,那是常年抽烟的人才有的。
  陆明鹤满身是病曾经被医生勒令戒掉所有烟酒,但也只是说说而已。他随时都可以死去,前提必须是快活的死去。这个男人身上有种静默的狠厉,和看起来很清高的面相截然不同。陆明鹤是一个奉行及时行乐的疯子,并且是个人人惧怕的疯子。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从一个被拒之门外的私生子一路到今天。陆明鹤势力之大见了他的人都得尊称一声“陆少。”这才有了今天白棠的礼遇。
  或许在外人看来他万众瞩目而她狼狈不堪,可在虞晚眼中却并非如此。她只觉得他很有意思,至少现在是。
  男人指尖微微摩挲着,在虞晚打开烟盒时笑道:“借个火。”他身上有股洒然的大气,很有魅力。
  虞晚轻轻笑了笑,跳下桌子。她赤着脚踩在地板上,精致的指甲染成了很深的红色,踩在白色的地板上靡丽的触目惊心。
  虞晚慢慢走到他身边。
  他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二十层的高楼连玻璃也是特质的,远远望去只能看见渺小的人群。虞晚也站着看了会儿。两人并肩的样子看起来很和谐。
  陆明鹤慢慢睁开眼看着女人枕在他已经不能动的腿边轻声问:“我替你点烟好不好?”虽然举止亲密,但她的眼神却并没有变化。
  陆明鹤没有说话。那个清瘦温雅却手腕铁血的男人向来很少说话。虞晚低头笑了笑,将手上的烟点燃递给他。她赤脚蹲在他身边,红色的裙子像艳丽的油画一样铺展开,可画上的人却冷的发颤。这种奇异的美感让男人微微舔了舔唇角。
  风吹进来,不知道是烟草的香气还是其他,鼓动着人的神经。陆明鹤嗤笑了声,低头叼起女人手上的烟。
  在他低头的那一刻,虞晚忽然道:“你就不怕里面有什么?”
  从十年前一无所有到现在人人畏惧,陆明鹤每一步都是堵着枪口走过来的。很多人都想他死,双腿和眼角的伤疤就是最好的证明。而这次来警局录口供也是因为这个。虞晚以为他应该防备她,可那个男人只是低头轻轻笑了笑:“如果有,那我就崩了你。”他顿了顿,一只手轻轻放在她柔软的发丝上,像是在安抚一个任性的小孩。
  男人手指修长苍劲,分明是很漂亮的一双手可上面却布满了伤疤。他指尖停留在虞晚脖颈处摩挲着青涩的脉络,看着它在雪白的皮肤下跳动。
  “我不怕死。”虞晚歪头看着他,眼里带着笑意。
  “我也不怕。”陆明鹤眸光平静。他的后腰处抵了一把冰凉的/枪/,而它的主人就是面前这个女人,那把枪就藏在女人的袖口里。
  会客厅里的时针慢慢走着。
  两个人眼底都带着笑意。虞晚率先收了手,她扣动了扳机,对准的却是自己。房子里没有任何声响,女人轻轻笑了笑:“玩具/枪/。”她摊开手,神色随意。
  陆明鹤也笑了,语气轻佻,可却并不让人反感:“下次送你把真的。”
  这是二零一八年五月,虞晚在监视中生活了两年。
  她始终很美,也很高傲。可陆明鹤知道一个随身带着玩具枪的女人已经走不长远了。她褪下了高跟鞋,清冷的性情中慢慢蔓延出了一丝疯狂,却更加诱人。
  全世界都在观赏这株玫瑰,可她并没有被驯服。虞晚的骨相很美,越逼迫越秾艳。他原本并不对这个关在笼子里的女人感兴趣。但今天虞晚却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趣。他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戾气和漫不经心地毁灭。这是很美的颜色。陆明鹤吐了口烟雾,慢慢凑近。
  男人指腹粗糙,抬起虞晚下颌像是在思索什么。最终却笑着低头亲了亲那双美丽的眼睛:“我们来做个游戏吧。”
  回忆被女人们的笑声打断。烟火绽放在旧金山的上空,晚宴已经接近尾声。名媛们端着酒杯交头接耳,而那些青年才俊们则夸夸其谈。
  那些隐秘的,打探的,爱慕的眼神并没有让虞晚动容。那是前世的事情,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知道那个游戏的内容是什么。
  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虞晚想到刚才那个和前世如出一辙的眼神,轻轻笑了笑。
  两个疯子唯一能压上的赌注就是命。虞晚和陆明鹤在某种程度上有共同点。他们都是从低微处一步步走来。
  虞晚四面牢笼,他也一样。踏着鲜血上来的路并不好走,短短半个月陆明鹤已经遭遇了五次车祸,这些手段层出不穷只为了要他的命。他并不畏惧死亡。
  所以这场游戏当然得更刺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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