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太子支起下巴,笑眯眯的看着石舜华:“今儿跟你两个哥哥聊的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石舜华见太子喝红了脸,就叫丫鬟泡一壶浓茶带上车。给太子倒一杯,石舜华便说:“喝点醒醒酒。”
  太子见茶冒烟:“等一会儿。福晋,想知道孤跟你大哥和二哥都聊些什么吗?”
  “想知道。”石舜华心想,我真想知道听你的心声就好了,“爷,招工匠的事已经安排下去了。”
  “福晋办事孤放心。”太子道,“你是真想知道还是敷衍孤?”
  石舜华不感兴趣,见状,便说:“妾身真想知道,爷求求你快说吧。”说着,移到他身边坐下。
  太子想捏捏她的脸,一看她脸上的粉,果断收回去:“福晋啊,你说你到底有多少副面孔啊。”
  “两副。”石舜华顺着他的话说,“白天一副,晚上一副。爷不喜欢?妾身就用这一副面孔好了。”
  太子嗤一声:“少拿话噎孤。听你大哥说,福晋是女中诸葛,若为男儿,即便不是吕不韦,也是那沈万三。福晋啊,孤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呢。”
  “爷,爷说什么呢?”石舜华愣了愣。
  太子坐起来,端起方几上的浓茶:“事到如今还跟孤装傻?你二哥全告诉孤了,金玉满堂店是你筹办的,一年前四家商号赚的钱全由你一人收着,居然还好意思跟孤说四成?福晋,孤看起来真像个棒槌?!”
  第17章 家中出事
  偌大的马车里突然变得安静极了。
  石舜华仓皇而又佯装镇定地看着太子。
  太子满面含笑, 微微颔首,继续编, 可劲编,孤等着呢。
  石舜华脸上的从容顿时崩塌,嘴巴动了动,竟发现有口难言, “我…我从未想过骗你。”
  “嗯, 这点孤知道。”太子做好她长篇大论的准备, 听到她干干巴巴的话, 登时有些措手不及,“你真想骗孤,你二哥也不会什么都告诉孤。”
  “对的,对的。”石舜华心中一喜,抱住他的胳膊, 急切地说,“我如果有意为之, 怎么着也会跟家里人对好口供。”
  太子看到她眼底的希冀, 并没有心软:“所以孤就不明白了, 你干嘛骗孤?实话实说不好么?孤给过你机会。”说完, 拨开她的手, 坐到石舜华对面。
  石舜华怀里一空,心中莫名无措, 脸上有些茫然。
  “福晋, 这次可要想清楚了。”太子道, “你说扮丑是不想别人把你当成狐狸精,孤虽说不理解,也不想因为你长得好看就三不五时地被汗阿玛或者御史唠叨。你把孙嬷嬷打个半死,那是她咎由自取。你气索额图,因为他确实可恶。这三件事你先行后闻,孤没跟你计较,可以说连一句重话也没说过。
  “孤就想不明白了,孤都这么支持你,为什么还跟孤藏心眼?荣辱与共,生死相依,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并不是孤逼你说的。你所谓的生死相依,就是把孤哄得团团转。”
  “没有!”
  太子“嗯”一声,“你说没有就没有,说说理由吧。”
  “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
  “所以呢?”太子不禁眨了眨眼睛,没太听明白。
  石舜华抿抿嘴,想了想,干脆实话实说:“自古男儿皆薄幸。”
  太子猛然坐直,打量她一番,见她一副“我就这么想的,爱咋咋地”破罐子破摔的模样,顿时无语又觉得难以置信:“你说孤薄情寡义?”手指指向自己。
  “我没这么说。”石舜华矢口否认。
  太子:“那孤换个说话,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朝秦暮楚,所以不想什么都告诉孤。那孤问你,即便有那么一日,孤真就宠妾灭妻了,你又能如何?”
  “真要说?”石舜华不确定,她说出来,太子会不会一气之下把她踢下马车。
  “只要你说实话,无论你说什么孤都不计较。”太子心想,你连叫我谋反的话都说过了,我想跟你计较,也到不了现在。
  石舜华:“妾身对自己的容貌还有点自信。他日妾身人老珠黄,小阿哥也该长大了。妾身身后有瓜尔佳氏和富察氏两族,铺子日进斗金,有钱有人,所以…你知道的。”
  “孤知道什么?”太子反问,话说出口,意识到什么,登时想一脚把她踹下去。
  石舜华连忙转到太子身边,再次抱住他的胳膊:“你叫我说的,我本来没打算告诉你,是你逼我的。”
  “……信不信孤先弄死你?!”太子瞪她一眼,她还先委屈上了?使劲抽走胳膊,“离孤远点。”
  石舜华抬手捂住他的嘴巴,冲外面呶呶嘴,“小声点,被人听见了不好。”
  “你还怕被别人听见?”太子气乐了,不过却放低声音,“早先叫孤谋反,现在又想着你儿子谋反,石舜华,你吃多少熊心豹子胆?怎么就不怕孤立刻废掉你。”
  “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石舜华道,“你也知道,我心向着你。否则才不会冒着被你厌恶的危险,罚你的奶嬷嬷,气你无法无天的叔公。”
  太子心想,我正是因为感觉到你挺喜欢我,才任由你“乱来”,“难道不是为了你儿子?”
  “那孩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石舜华听到他的心里话,暗呼一声,过关,“即便已经在妾身肚子里,能不能长大还得两说。”
  “石舜华!”太子急眼,“那是你儿子!”有这么诅咒自己的孩子的么。
  “妾身一向实话实话。”话音一落,听到一记冷哼,石舜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爷,关于铺子的事,我只是隐瞒部分,又没讲铺子跟我没关系。更何况我儿子也是你儿子,他是君是臣,将来还不都是你一句话的事。”
  太子瞥她一眼:“有你在,孤的话有用吗?”
  石舜华抬手把方几推到边上,转身坐到太子腿上。
  太子下意识抱住她。石舜华顺势搂着他的脖子,然而没等她开口,太子笑眯眯的说:“你就算使尽浑身解数,孤看到你这张脸也会立刻变成柳下惠。”
  石舜华的手僵住,要哭不哭,“爷……”
  “别哭丧着脸,孤还没死。”太子难得见她吃瘪,乐道:“是不是很后悔告诉孤银子的事?”
  “没有。”石舜华想也没想,“毓庆宫还没有石家大,我把带进宫的金银藏在老鼠洞里,也瞒不住你。只是没想到我大哥和二哥比我想象中的还实在,今儿第一次见你,就把我们家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了。”
  “什么意思?”太子挑了挑眉。
  “我们家亲戚都以为金玉满堂店是我额娘开的,家里大部分奴才也是这么认为。”石舜华道,“你如果问阿兰泰舅舅,他会跟我之前说得一模一样。”
  太子不禁“啧”一声,“合着孤不是一个人啊。”
  “对啊,那么多人跟你作伴,你刚才还黑着脸。”石舜华跨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吓得我以为你要打我。”
  太子皮笑肉不笑:“该担心的应该是孤吧。哪天孤惹到你,你随便给孤下点药,孤还不是任你揉搓。”
  “爷,你这样笑真不好看。”石舜华揉揉他的脸,“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平,更何况嫁进皇家的女人。你有个不测,妾身会跟着孤独终老。他日你厌恶了妾身,膳房挑水的小太监也敢作践妾身。妾身自然得多想想。不过,现在什么都告诉你,妾身以后就全指望爷了。”
  太子听到这话,好受许多,可一想到她胆子很大,将信将疑,“还有没有什么事瞒着孤?”
  石舜华张嘴想说没有,继而又摸不准他日太子知晓真相会不会真生气。毕竟他是天潢贵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敢故意欺骗他的,除了皇上,估计没人能全身而退。
  “有的,但不算。”石舜华连忙说,“我也是今儿上午才知道。”
  太子冷哼一声:“死性不改。孤不继续问,你是不是打算继续瞒着?日后孤知道了,你用一句‘你又没问’堵我的嘴?”
  “堵你的嘴巴哪用得着那么麻烦。”石舜华倾身在他嘴上亲一下。
  太子不禁眨了眨眼,待他反应过来,石舜华已坐直,顿时好气又好笑:“你可真是……”
  “又没外人。”宽大的马车里面只有石舜华和太子,阿笙等人在后面那辆车,“你小声点,没人知道的。”手指划过玉带,意思不言而喻。
  太子连忙攥住不安分的小手,低声呵斥:“别闹。说正事。”
  石舜华不敢再挑战太子的耐性,老老实实把她和崔掌柜谈的事叙述一遍,末了不忘邀功:“四弟要的怀表我带来了。”
  “等等,你先别说话。”太子打断她,“容孤消化消化。”
  “又不是说吃撑着了。”石舜华嘀咕一句,一见太子瞪她,连忙捂住嘴巴。
  “爷,毓庆宫到了。”小太监在外面提醒。
  太子猛地回过神,看向石舜华的眼神很是复杂。
  石舜华不解:“有事?”
  太子道,“跟孤一块去东暖阁,孤有事跟你说。”
  平时生活中,石舜华很少听太子的心里话。但一刻钟前险些被太子踢下马车,石舜华见太子神色不对,心里有点怕,光明正大的听他的心声,只听全是“阿芙蓉,阿芙蓉”,心中大安,麻溜跟上去。
  “你能确定那东西就是阿芙蓉?”太子进门就问。
  石舜华:“妾身以前见过。书上也有记载,西南地区有人种植,只是一直当草药用。我觉得太医院里就有。《大明会典》中也有记载,爷不信把《大明会典》找来一看便知。”
  “孤这就派人去找。”太子道,“怀表给我,你回后院休息吧。”
  石舜华转身出去,走两步又停下来:“爷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禀告汗阿玛。”相处几日,太子多少摸出一点石舜华的行事作风,“你有不同意见?”
  石舜华道:“汗阿玛如果不当回事,爷打算死谏?”
  “汗阿玛不会的。”太子言之凿凿。
  石舜华走到他身边:“有句话叫眼见为实。汗阿玛并没有亲眼看到那个药害人,你觉得汗阿玛会禁止那个东西流进来?汗阿玛很喜欢西洋学,经常招洋人进宫给他讲西洋趣事。妾身以前听阿玛说,汗阿玛有一年得病,正是洋人的药把他治好的。”
  “依你的意思,先由江南盐商和贪官试药?”太子侧头看向她。
  石舜华道:“一盒十两金子,以后可能会更贵,平头百姓不巧得一盒也不舍得自己用。这东西不会流到百姓手里。爷,那些蠹虫真被阿芙蓉害死,也是死有余辜。更何况留着他们可劲祸害,等十年二十年后你登基,江南估计已民不聊生。”
  “十年二十年?”太子下意识看向西边的乾清宫。
  石舜华不想打击他,又想说实话:“汗阿玛很注重饮食。有一次下午我来前院找爷,当时大门没关上,不巧看到汗阿玛带着两个小太监从门口过。我问守门的小太监晋江,汗阿玛干什么去?晋江说汗阿玛饭后必出去走两圈。那天看到汗阿玛这么爱惜自己,妾身已经做好当一辈子的太子妃,然后直接当皇太后的准备。”
  “咳!”太子一见她苦大仇深的表情,顿时笑喷,“别搁这里刺激孤了。太子妃直接变成皇太后,皇帝还是你亲儿子,也算是前无古人,你就满足吧。”
  石舜华回到后院,看到李佳氏抱着二阿哥在门口坐着,一见她过来,连忙起身:“福晋。”
  “把大阿哥抱出来透透气。”石舜华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这么个天儿,大人呆在屋里也会觉得闷得慌。”
  “院里有风。”李佳氏开口。
  石舜华瞥她一眼:“戴上帽子,穿厚一点。”看到大阿哥的房门打开,“刘嬷嬷,抱着大阿哥在这附近逛一圈,别往东西六宫去。”
  “是,福晋。”天气很闷,刘嬷嬷等人呆在屋里也觉得闷得慌。得了石舜华的话,立刻招呼谢嬷嬷抱着大阿哥出去。
  小李佳氏看到东次间的门关上,站在门口小声嘀咕:“她可真是闲的,这点小事也管。”
  “你口中的她是福晋,毓庆宫大大小小的事想怎么管怎么管。”李佳氏偏疼小儿子不假,而大儿子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当日石舜华拿李佳氏立规矩,李佳氏认为石舜华做给太子看。可她儿子实打实吃好多天燕窝,脸色明显比前些日子好,为了大儿子,李佳氏决定暂时不跟石舜华对着干,“你有工夫关心福晋,不如多关心关心爷。”语毕,抱着小儿子回房。
  小李佳氏咬咬牙,碰地一声关上门。
  石舜华眼皮一跳,手猛一抖,金镶玉步摇差点戳到眼:“谁呀?”
  “小李侧福晋。”阿笙放下水盆,“跟李侧福晋拌嘴呢。咱们院里除了你,总共才四个女人,就这都能闹起来,真不知后宫该是个什么样。”
  “主子,表小姐找你。”阿箫走进来说。
  石舜华的手一顿:“秀逸?”
  “是的。”阿箫道,“前院的人不认识她,就进来问奴婢您是不是有个表妹在宫里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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