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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身带着淘宝去异界 第305节

  这个速度令所有的西洲国家都感到了极大的震惊。他们震惊的不仅是联盟商会表现出来的惊人实力,还有迷雾之国在航道开通过程中展示的武力——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为眼前的暂时利益为联盟人让路,白船的钢铁船体和自带的强大动力能令他们克服许多不利的水文状况,但总有些地方他们不能绕过去。
  然后迷雾之国动手了。
  不论是否因为联盟商会对他们果真不可替代,迷雾之国彰显武力的方式是相当令人惊恐的,如果一名国王对联盟商会及迷雾之国的代表重复三遍“我拒绝”,在某个静悄悄的清晨,一支庞大的骑兵就会在王宫广场出现。
  这支阵型严整的大军数以千计,无论将兵都面孔模糊,头盔之下的阴影深如幽冥,它们也仿佛真的幽灵,凡人的刀兵加身不能伤之分毫,它们却能对现实的人与物造成真真切切的伤害,简直是只有噩梦才会出现的东西。只有两名勇气惊人的国王能在这支军队逼到面前时时组织起微弱而无益的抵抗,所以他们的下场也颇为凄惨,已经身陷囹圄,被也许是永远地关在了迷雾之中。
  其余人等则是一见幽灵大军便选择了屈服。
  为弥补自己的过错,这些国王和贵族用大量的金钱来平息迷雾之国的怒火,于是联盟商会从此诸事顺利,不过于此事中得益最多的还是迷雾之国,这些赔偿金完全足够弥补他们都这条航道的投入——虽然本来也并不多。重要的是,他们借此建立起了不可动摇的威信。
  而对联盟商会来说,则意味着他们从此要被绑在迷雾之国的战车上。
  但至少眼下来说,与迷雾之国的关系是有利于商会发展的。虽然在西洲诸国眼中,联盟商会已经同迷雾之国是一丘之貉,但这并没有减少人们对联盟产品的需要,反而有显著的提高——没有人忘记,如今西洲最好和最大的武器供应商,正是联合商会。就算迷雾之国占去了相当大的贸易份额,剩下的部分也足够满足最具实力的那部分国家的需要。
  即使立场绑定,联盟人也不是迷雾之国的附属。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联盟人什么都做。
  人们既然拒绝不了联盟的商品,也拒绝不了联盟带来的资讯,所以白船的港口开到哪儿,他们的报纸也随之发行到哪儿。西洲人开始乐于接受来自外界的信息,新航道就在那里,而将好奇转变为行动又是如此容易——回程的白船亟待有人填满它空虚的舱室。迷雾之国不能阻挠人们前往联盟人所在的国家,在多种因素的作用下,这条漫长的航线全线活跃起来。
  不谈联盟商会是如何因此一跃而成为西洲最大的商会,由于这条航路的开通,由于迷雾之国对西洲诸国的刺激,大量西洲人主动前往联盟的中西区,而他们的经历又进一步促进了西洲平原和工业联盟之间的人员流动。既然连蒂塔骑士都在旅途中屡受震撼,更何况长久以来对所谓西域抱有偏见,对报纸上那些低调的谦虚描述也是半信半疑的西洲人等?
  成百上千的人在中西区贸易、游历,甚至接受联盟的“苛刻”条件而留下求学,而联盟商会则在这一段时期内继续拉大和西洲所有本土商会的差距,无论他们规模变得多大,各种分会扩张得多快,都没有呈现出一点吃力或者不稳定的迹象。
  对那些已经熟悉联盟,可能连思想都变成了联盟形状的人来说,只觉得联盟人做到这一点理所当然。只是发展商业而已,比起吞并数十上百个国家,摧毁旧秩序,建立新秩序这样的伟业,这并不算多么困难的事情。
  但对另外一些人来说,他们看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最初那些前往工业联盟的人,有很大一部分是抱着找到对抗迷雾之国的方法而去的,而中西区的高度文明、开放包容与联盟本身的强大,在打碎他们脆弱自尊的同时,也确实让他们看到了极大的希望。这就是为什么即使联盟要求一名贵族子弟入学要附带同地区出身的三十名平民学生,商人则是十五名,而报名的人依旧前赴后继。原因自然不仅仅是因为学费的低廉和环境的优越,充实而有意义的课程才是他们最大的目的。
  仅仅第一个学期,中西区的交流学校就收到了两千多名学生。这些来自不同国家的第一批学生并不是背后家族和商会的重要培养对象,但联盟并不在乎。他们对这些多多少少有些身份的年轻人和他们带来的平民学生一视同仁地进行了教导,课程包括语言、算术、地理、农学、历史和军事,这些应当只有少数贵族才能修习的系列课程不仅在教室进行,负责他们的老师还时常带他们到户外去手把手地指导。
  这种教育方式对年轻人来说是很新颖的,而效果也是非常显著的,学生们的心境和能力变化的过程记录在他们寄回家族的信件之中,当第一个学期结束,这些对学校依依不舍的学生各自回到家中,他们堪称改头换面的变化彻底说服了那些怀有疑虑的人。
  去联盟求学很快就被认为是一种安全而得益极大的投资。白船的船费不算昂贵,交流学校的学费也不至于让一般人家倾家荡产,如果是家境贫寒的平民学生,只要他们放弃一些不必要的幻想,认清自己的身份,联盟学校就会有人安排他们到一些工厂或者工地中“勤工俭学”,通过双手的劳动挣得自己的学费,又因为学校在学期中食宿完全免费,有些平民学生甚至能省下一些开销回补家庭。
  实际上,由于交流学校科学的教育方式,向学生们提供的良好的生活与医疗条件条件,许多人在在就读一个学期之后体质都会有明显改善,以至于有人甚至为“调养身体”这个目的而报名。并且交流学校对学生的年龄限制十分宽松,哪怕人到中年,只要有求知之心,学校的大门就会向他们敞开怀抱。
  但对西洲的平民来说最具吸引力的,却是交流学校的学业证书能够让他们优先得到联盟商会的雇佣。虽然大多数人的首选是待遇丰厚的联盟商会,但其他的大商会、大贵族,乃至于国王,对交流学校培养出来的这些教养出众、能力全面并且头脑灵活的人才都有强烈的需求,在作为下属或者侍从的实际用途之外,由于这些求学者接受的课程与联盟人相差无几,有些人会因此产生一种不便明说的特殊感受。
  “他们是不是觉得,使用了这些奴仆,就等于踩在了联盟人头上?”格里尔在大厅的嘈杂声中说,“因为联盟人教导他们如何做一个人,这些人却在他们的座下当狗?”
  他的同伴一个窝在椅子里,将睡未睡,另一个看着玻璃杯里清澈的酒液,轻轻叹息一声。市场就在一街之隔,明亮的光线从巨大的棱形格窗外透进来,原木桌面油漆光亮,被擦得得能映出酒客的倒影,他们正在一处联盟商会所开的酒馆里,现在才是早上,酒馆里已是人声鼎沸,人们在喝酒,用餐,听读报人读报,高谈阔论交流市场情报。
  西洲只有联盟商会开办的酒馆会从早上一直营业到半夜,与其说这是酒馆,倒更像酒馆、餐馆以及社交场所的混合,因为内部的空间足够大,所以什么都能容纳。
  “他们只是引狼入室。”博斯男爵说。
  “也许我们也是。”他又说。
  第457章 困惑的旅途
  “我们也是什么?”
  “没什么。”博斯男爵说。
  高大健壮的阿克怀特近乎无声地从他们背后走来,手上托着一大盘食物,每一份都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他的脚步很轻,将盘子放到桌面的动作却很重,椅子里睡眼朦胧的尤利坦睁开眼睛,很不愉快地斜眼上挑,盯着他。
  “你想死吗?”尤利坦说。
  阿克怀特“哈”了一声,“瞧你的一脸虚样,你是昨晚跟哪个姘头鬼混了一夜?”
  尤利坦看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阿克怀特要坐下的椅面上也真的出现了一把锋尖朝上的刀子,阿克怀特凭空横移半个臀部,把它撞歪,掰下来扔回桌面,格里尔收起了刀子,说:“好了,你们不是特地下来吵架的吧?”
  阿克怀特撇撇嘴,尤利坦把脸转过去,格里尔只当这件事过去了,将最小那份食物端到尤利坦面前,最大那份推给阿克怀特,博斯男爵自己伸手拿了早饭,尤利坦一脸厌倦地抓起勺子,在盘子里搅了搅。
  格里尔以为他不会吃,但尤利坦皱眉小小地咬了两口之后,还是全部吃下去了。看来联盟酒馆的食物通过了他挑剔舌头的考验。
  酒馆嘈杂的人声包围着这个角落,没人关心这几名旅客,格里尔默不作声地用餐,虽然面色不显,但他的心情着实有些……不大如意。
  这次同他一起下来的都是“老朋友”,当年他被术师及其眷属所捕获,正是这几人来将他赎回去的。他们没有见过那名“术师”,却见过那名联盟大区的最高执政官——然而也只是一面之缘。比起这点可有可无的共同经历,他们这几人之所以再度重聚进行一次出西洲之旅,倒是有个更直接的理由。
  理由就是让他这个对西域崛起的“工业联盟”有直接失察责任,平日又不如何招人喜欢的家伙快点带着像他一样的“边缘贵族”滚开,去随便干点什么能向皇子殿下补偿责任的事情。当然,要是他能在这段旅途中找到什么有助于解决天空之城目前困境的东西,那也能算作他的造化。
  格里尔承认,有一段时期自己确实因为得到了兰德殿下的重托而得意忘形,不仅在征战中假公济私地报复自己的父亲,还借由战争更改姓名,用母姓接受了殿下的册封,以一己之力拔擢母族,虽然得到了一些离经叛道之人的赞许,却也令另一派别的人始终对他颇有微词。又因为他在迷雾封国后主管了一段时间的地面工程,为工程的施工方式与进度问题同地面议会的几名创始人发生过一些矛盾,即使他后来反省了自己经验不足,思虑不周,导致工程延误,但由于兰德皇子不仅没有将他冷落,反而将他升上天空之城,令他继续负责上面的建设工作,致使那些原本就不喜欢的人对他更为讨厌。
  虽然格里尔认为就算他有过失,也几乎全是无心之失,他对兰德殿下的忠诚经得起任何考验,那些向殿下及侯爵阁下进献谗言之人干过的蠢事可比他多多了,曾经造成的损害也比他大多了,然而无论在地上还是天上,他的出身都是一个难以弥补的缺憾。殿下对他的信任始终不变,但为了天空之城的平衡,兰德皇子不得不有所抉择。
  抉择的结果就是格里尔“下地”,循着索拉利斯阁下的足迹进行一次出西洲之旅。
  而相比格里尔背后涉及到的错综复杂的斗争,其他几人陪同此行的理由倒是简单一些,有人是因为受排挤而又讲义气,有人是因为性情古怪不合群,天空之城的环境也不适宜他度过身体改造的适应期,有人则似乎只是在天上待了太久生了忧郁症,兰德皇子觉得旅行也许能改善他的心情。
  也许还有一些别的原因,因为有时候连格里尔都不知道兰德皇子在想什么,在天空之城核心的“圣堂”接受洗礼之后,这位殿下的威势日益深重,为人也益发深沉,但他仍是一个顾念旧情之人,总是给那些忠诚于他的追随者最好的安排。
  就如同他将血眼的能力赐予尤利坦,隔绝阿克怀特在勾心斗角之外,也知道即使不下令,格里尔也一定要去那名人类术师的地盘上走一遭。
  在格里尔一边用餐一边回忆时,阿克怀特已如风卷残云,率先将那份大得惊人的食物吃完,吐出一口心满意足的长气,他把勺子扔回餐盘,又去柜台哪儿拿来了一大壶饮料,倒了满他满一杯,先嗅了嗅,才皱着眉,捏着着杯子,一口灌下。
  “酒居然限购!”他大声抱怨。
  回过神来的格里尔也倒了一杯饮料,阿克怀特的神情让人以为很难喝,但酸甜的口感实在不差,那种有回味的甜味意味着联盟人可能放了很多糖,轻微的酒味则可能是来自于良好的发酵。
  “这难道不是酒吗?”他说。
  “放在过去,这玩意也算不错。”阿克怀特说,“可是现在,只要你喝过他们的粮食酒,感受过那种让你热血沸腾,原地飞升的劲儿,你怎能看得上过去的那些马尿?”
  格里尔沉思片刻,说:“确实如此。”
  “他们为什么不把酒卖到迷雾中去?”阿克怀特问,“如果没有下地,我甚至不知道联盟人还会酿酒!”
  “因为地面议会不允许。”格里尔说。
  阿克怀特沉思片刻,他没有问为什么地面议会不允许。“我回去就杀了他们。”他说。
  尤利坦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在他开口之前,格里尔说:“好。”
  尤利坦闭上了嘴巴。正在打量勺子的博斯男爵抬起头来,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们,最终不予置评。
  他们在这家位于航道最末端的联盟商会酒馆里住了三天,才搭载最近一艘返航的白船开始旅程。他们如今有充足的时间,不急于抵达终点,因此每前行一段,他们就会在一个深受联盟商会影响的地区短暂居留,直到格里尔认为他们已经搜集到了足够多的消息,他们才继续下一段旅程。
  不得不说联盟商会的存在给他们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下地”之前,就连阿克怀特都做好了经历一场糟糕旅行的准备,久不至人间,许多事物他们都感到有些陌生了,但他们这一路行来没有感受到丝毫不便,原因只在于联盟商会,他们开设的旅馆和酒馆向类似他们这样的旅客提供了可以说是西洲最好的食宿和其他旅行服务。只有在离开西洲之前,他们在近年来最负盛名的怀亚特城暂宿时,当地的联盟商会负责人对他们进行了一次礼貌而又意味深长的拜访。
  怀亚特城已经是公认的联盟人巢穴,此地的商会负责人身份自然也不同寻常,在这位会长表明身份的那一刻,格里尔就知道他们已经暴露了。他回想这段旅程,感到有些吃惊,因为对方真是做得不留痕迹,虽然他们的身份也并非毫无破绽。对方携礼上门,态度彬彬有礼,但格里尔没有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点儿的忌惮或畏惧。
  甚至在对方离去之后……尤利坦用秘法之术盯着那名会长直到他回到联盟商会,依旧没能找到他及其随邑的破绽。
  他们不得不在怀亚特城补办一些手续,才能确保这一次行程不会在最后关头碰壁。迷雾之地同工业联盟建立交往之后,像索拉利斯阁下那样可以带领一支骑士在其国土相对自由地行动的特殊情况再也没有发生过,回到天空之城后,索拉利斯非常肯定地说自己全程都受到了监视,并开始怀疑他们在其边境游历过程中探查到的情况与真实面貌之间的距离。
  她在那座城埋下的后手不久之后就被对手一点点拔除,只剩下一些只能起很小作用的布置,更说明了对手的从容和缜密。只有在河运航道开通之后,借由联盟商会的猛烈扩张,迷雾之地才得以顺利在河岸沿线安插自己的探子,通过这些探子的亲身经历和多方求证,他们重新建立了工业联盟的认知。
  可这仍不是正确的认知。格里尔在路上想。
  因为立场决定人的思想。同样的情报在不同的人手中有不同的解读,天空之城的格里尔和地面议会的主事议员对联盟人的看法简直天差地别,落地之后,一路上的见闻让格里尔深感自己的想象与现实之间的差距,他在天上就知道联盟商会发展很快,对西洲诸国的侵蚀很深,但他没有想到竟然是发展得这么快和侵蚀如此之深。
  在兰德殿下的邀请下,联盟人将他们的商会开到了迷雾之中,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通过大量灌入商品,不仅对迷雾之地,连天空之城都产生了显著影响。但即使“报纸”和其他联盟人的印刷品已经在天上流行,地面议会和天城上的绝大多数人仍然认为,只要他们还不能让人长出翅膀,那个怪异的国家就不足为惧。
  他们现在只烦恼别的问题。
  这趟旅程见到的东西越多,格里尔的心情就越不轻松。
  如果说傲慢有什么好处,就是让天城上下的人不会像西洲那些意志不坚的平民和贵族一样,轻易就被联盟人的力量和文明所征服;但那些被征服的人已经将希望寄托在联盟人身上,认为他们在西洲的发展能同迷雾之国形成平衡,“钢铁之国”会通过不断壮大联盟商来将迷雾之国压缩在西洲的偏僻之地。
  这是一种何等软弱的妄想。
  却未必不可能发生。
  工业联盟最为怪异——世上从未有过一个国家和地区竟然是这样的形象,也最能迷惑人——短视而现实的西洲人像害了传染病一样积极地宣扬的,就是他们的“抑强扶弱”和“为了最多数人的利益”。
  非常荒谬然而真实的一点是,无论联盟人做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统统都能用这两条原则不像原则,解释不像解释的规训一以概之。
  以半官方的身份,格里尔一行人重走了索拉利斯阁下走过的路,这也是西洲人唯一进入工业联盟的道路,入河口的小镇已经落入联盟人的掌控,他们在行船经过时看到它已经变得空旷,包括码头在内的很多建筑有被重修过的痕迹,人口显然也减少了许多。“大多搬到对岸去啦!”同行的旅客大声说,“真是运气好的家伙!”
  “就凭跟联盟挨得近,”其他人这样说,“他们可有福了!”
  难以想象这个港口小镇所属的领主怎能允许这种事情,然而它确实发生了。至于原因——或者说原因之一,他们很快就会在接下来的旅程里见到。
  与迷雾之国建交后,工业联盟的领土进一步向外扩张,索拉利斯团长当初经历过的生产带又前移一步,将曾经毗邻的人口及领地全部吞没。乘客们说这种侵吞不是战争带来的结果,而是领地人民主动的选择,他们嫉妒咫尺之遥的联盟邻居,又受到了孩子们从免费学校带回来的邪说影响,便聚集起来,用隔壁邻居援助给他们的武器赶走了领主,然后以自治的名义投入工业联盟的怀抱。
  这是在任何有序之地都应当予以谴责的行为,却在旅客当中引发了巨大的争议。
  有人认为这些农民和居民背弃领主的行为是大逆不道,即使背后明显是联盟的怂恿,他们也应当承受道义的谴责,既然他们能为优越的生活攻击、抛弃自己的领主,自然也会为类似的理由成为联盟的叛徒。另一些人却认为一切情有可原,因为人性生来如此,让旅客与这些农民易地而处也未必会有更佳选择,更有甚者,不是一名或者两名的旅客说,反正联盟的统治是大势所趋,人生苦短,那些农民能够认清事实,当机立断,堪称明智之选。
  “难道你不愿生活在这样的国家?”
  面对这样的质疑,许多人都保持了微妙的沉默。
  穿越那道著名的塔戈尔大坝,听旅客说曾有一名胆大妄为的天赋者“开玩笑地”朝坝体丢了一个化石术,不仅立即就被反弹重伤,他出身的王国也因此招致严重报复,被联盟商会列入不受欢迎对象,物价顷刻飞涨,至今不能平抑,并且由于他们再不能获得联盟商会的高级武器,邻国也开始对他们蠢蠢欲动。
  “如果那个法术成功了,这座大坝会怎么样?”阿克怀特问。
  尤利坦双眼茫然地看着虚空,那是他在用兰德皇子赐下的秘法之眼进行窥探。直到他们过了船闸,他才后退一步,脱力地靠上栏杆。
  “不怎样。”尤利坦用缥缈的声音说,“别提那种蠢货,就算让一名土系专精的大法师来这儿,他也干不了什么。”
  “他们的防护这样厉害?”阿克怀特问。
  “蠢货。”尤利坦冷冷地说,“它禁魔。”
  “他们用遗族的血做了禁魔法阵。”
  将那座禁魔大坝留在背后,格里尔一行人没有再途径德勒镇——虽然他们在路上也见到了这座比一般的城市还要大的“镇”,而是随船直接抵达了联盟被称为西三区的行省中心,那座声名响亮的新玛希城。
  这是一座宏伟到了连博斯男爵都吃惊不已的城市,虽然常驻人口只有十万余人,却比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的王都都要气势惊人,旅人们对它的赞誉可谓实至名归。格里尔一行人随着乘客走下舷梯,在一片惊叹声中驻足原地,看着这座宽广如广场的码头背后仿佛无限展开的城市,就连阿克怀特都压低了声音,他问格里尔:“你遇到那名‘术师’,是多少年前的事情?”
  格里尔有点恍惚地回答了他。
  阿克怀特说:“这是什么怪物?”
  他应该慎言,但每个来到工业联盟的人都会有类似的感受。
  从初次见面至今已经过去了不短的岁月——以一个人的寿命来说,格里尔甚至有一段时间完全淡忘了这次遭遇,但即使是在当初,他也从未想过那位形容冷淡的法眷者竟会创造出“工业联盟”这样一种……不应该存在的事物。
  作为不如何受欢迎的客人,格里尔诸人一下船就受到了专门招待,也许普通的游客会羡慕他们衣食住行皆有安排,而且样样规格颇高的待遇,格里尔等人却更愿意以普通人的身份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探索游历。但他们不能对此提出抗议——至少格里尔不会作这种死。虽然其他天空之城的人却未必……
  自天空之城与工业联盟互相发现并建立联系以来,两国间的互相试探与攻防已经进行了多次,即使这仍然没有改变天城上下许多人对地面的俯视心态——这时常让他们误判交锋的结果,联盟人却是十分清楚迷雾之国对他们的利用与提防,能在这种情况下对这一行人以礼相待,说明他们同样自信于力量,并且更从容。
  联盟人是否至今仍对天空之城一无所知?格里尔无从验证,他若向联盟人征询,提问本身就暴露自己。相比封闭的迷雾之国,工业联盟开放得多,甚至少有国家如它这般乐于开放交流,就算人们不能亲身所知,它也会通过报纸的铺展发行和联盟商会的商业行为时刻彰显自己的存在,但这是否意味着它毫不设防,极易了解?
  恰恰相反。
  即使它将一切展现人前,人们能了解的也只是自己能够了解的那一部分。他们看到这个国家强大、先进且开放,却不能明白为何它能如此强大、先进与开放。一位黑发的天赋者赋予联盟人将蛮荒之地变为人间乐土的力量,但格里尔认为这世上没有一种力量的性质是使人向善,“抑强扶弱”“为了最多数人的利益”能轻易滑向相反的极端,甚至在联盟之外的地方,它必然会滑向那个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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