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我喜欢他,因为他的温柔没有刻意,他待我的好是真实的。所以就算我知道其实他不会喜欢我,可我还是想要喜欢他。”所以无论被拒绝多少次,她还是愿意去亲近他,假装没有发现他的困扰与无奈、不管不顾去喜欢他。乔娆娆鼻子发酸,眼前渐渐变得水雾朦胧:“我是真的喜欢他,可是他根本就不相信我,他说他对我的好从来都不是必然的。”
  因为打从一开始就认出她是谁,所以才会对路上偶遇的陌生人施予援手,并且频频出手帮她解围。
  滚烫的泪水自眼角滑落,池镜伸手给她递了手绢,乔娆娆没有去接,委委屈屈地掉眼泪:“他根本就不相信我的感情。我想解释的,可是他根本就不给我机会解释。”
  “我根本没有机会。”
  乔娆娆执着地想要去找花一松,她想把内心的感情告诉他。诚如池镜所说,她心里清楚这份感情根本不会得到回应,所以打从一开始她根本就没有抱持任何奢望,仅仅只是想要把她抑郁在心的情感一次性倾吐出来。
  可是花一松根本就不愿意倾听她的解释、也不愿倾听她的诉说。他决绝地拒绝了给予乔娆娆任何机会,即便只是倾吐心声的机会也吝于给予。
  眼看泪水浸染了整片雪白的枕面,池镜默默拿起手绢给她抹了把脸、撸了把鼻涕,然后给她重新换了个干燥的软枕垫在脑后勺,这才说:“娆娆,你值得更好的人。”
  哭成泪人的乔娆娆蔫儿巴唧地哼哼:“这句话我听过了,没新意。”
  “……”
  池镜缓缓舒眉,神色微柔:“就算没有他,在你身边还是有很多真正待你好而不刻意的人的。”
  乔娆娆眨着泪目,眼巴巴地瞅着他……
  “我想吃小鸡炖蘑菇……”
  池镜毫不犹豫:“不行。”
  “你看!”
  乔娆娆捂脸气哭,一点都不好!
  第66章 买一送一可好
  乘车回家的途中花一松正在埋头苦思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究竟要不要把小王爷给卖了?
  虽说刚才很爽快地应下了小王爷,可是转念想想,这岂不是成共犯了嘛?
  听说乔娆娆的失踪就连宫里都已经惊动了,眼看再找不着人,城里只怕是要大动干戈的节奏啊。他原本就已经是个头号嫌疑重犯,万一他的知情不报被查出来,保准会被认为居心不良存心隐瞒。
  可如果答应小王爷之后转身又把他卖了,这么得罪人的事情做了以后还怎么在京师混?
  花一松心里愁巴巴,刚要仰天长叹,车前马鸣车身一震,遂不及防差点把他的脸摔成饼。
  “怎么回事?”
  驾车的马夫急忙拉马,避免雨泞翻车:“有人,前面有人。”
  花一松闻言掀帘,赫然发现车前伏着一个人,这样的雨天身上没有蓑衣也没有打着别的雨具,这会儿不知是被马踢了还是怎么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花一松一看不得了,正要下车查看,被马夫拦住了:“大人,这说不定是碰瓷的。”
  这个马夫给好人家当车夫有些年头,深谙一些穷人家的弯弯绕绕。因为京师里头贵人多,时常会有人为了钱去碰碰运气撞马车或撞轿子,要是运气不好碰上恶茬子,拿不到钱很可能会挨顿好打;可如果运气好遇上心软心善脾气好的,则能够得到一笔数目十分可观的补偿。
  有些人家穷疯了,为了钱吃点皮肉伤在所不惜,只不过大部分人会选择撞轿子,撞马车则太冒险了。
  花一松皱眉,不赞同道:“这样的天气还来撞马车,这人怕不是傻子。”
  他匆匆打开雨伞下车查探,伏在地上的人披着一件深色的宽大直裾,可能是挡雨用的,掀开一看却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妪,不知是冷还是疼,哆嗦得很厉害。
  “老人家、老人家?”
  花一松让马夫帮忙撑伞,他撸袖刚要扶人,意外发现老妪怀下还抱着一团鼓鼓的什么东西。老妪稀里糊涂地拉开眼皮,浑浊的眼球微微转动,愕然想起什么来,急急抓住花一松的手:“救、救……”
  花一松先是一愣,随即摸到她怀里用布包裹起来的那鼓鼓一团,是个蜷缩起来的瘦弱小孩。
  老妪紧紧抱住怀里的孩子,眼里充满绝望:“行行好,帮我救他……”
  *
  这天阿爹迟迟未归,花小术久候多时不见归来,反而等到了受他嘱托的那名驾马的车夫,并告知花大人正在济民医堂,烦请她过去一趟。
  花小术一听心下咯噔,直以为阿爹出了什么事,吓得急急赶去医堂找人。等到她找到了医堂看见完好无损的阿爹,花小术这才知道出事的人原来不是阿爹,而是另有其人。
  听说阿爹乘车归家的途中偶然撞了一对婆孙,这位老人家之所以抱着孙儿冒雨疾行,是因为孙儿快要死了,这才六神无主地抱着孩子出来找大夫,结果撞上了人家的马车。
  虽说不能确定这对婆孙是否刻意而为,不过本质上确有碰瓷之嫌。幸亏马夫技术过关拉得及时,否则这老人家怕是要被马给踹断肋骨。
  不过这会儿老人家可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没有造成大伤,但她已经十分年迈,加之淋了一场大雨,抵达医堂的时候也病倒了。
  她那快死的孙儿其实不是生病,可能是不慎吃了什么东西引发的食物中毒,医堂的大夫给婆孙俩急诊抢救过了,这会儿都已经平安无事,安安稳稳地沉入梦乡。
  花爹把闺女喊来不为别的,纯粹是手头没钱,喊她结账来了。
  花小术瞅着阿爹的干笑,没奈何地付了账。毕竟就那婆孙俩的衣着打扮实在过于破旧,怎么看都不像是负担得起这笔医药费的人。
  本来给人家垫付医药费用什么的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此事也该点到即止到此为止。
  哪知没过几天花家的门被人敲开,花小术站在门口傻眼了,这对婆孙病怏怏地找到她们家来,非说报答她们一家的恩情,死活赖着不走了。
  当天晚上花爹回来了,花家三口子与婆孙俩人当面对质。
  说来这对婆孙很穷,真的很穷。听说她们从前住的是临时搭建的棚屋,前阵子下雨被淋垮了,这阵子无家可归,正在桥洞下打地铺,名副其实的流落街头。
  前天孙儿不知上哪捡的生菌,吃完又拉又吐中毒了。老人家守了一夜,眼看出气多进气少生怕就要不行了,这才抱着孩子冒雨出来找大夫。
  婆孙俩没有别的家人,只有彼此相依为命。老人家年老体衰眼睛还不好使,孙儿发育不良还是个痴儿,她们没有生活来源,这些年来过得很惨很凄苦,可老人家坚持表示作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所以她从医堂打听到救了她们的好心人是新近京师远近驰名的花大人,这才寻寻觅觅地找到了这里来报恩的。
  经她这么说,本意打算赶人的花家三口子登时话在喉间说不出口。
  人家已经这么惨了,这时候再说赶人,良心何在?!
  过不了良心那一关的花小术勉为其难道:“正好前几天才刚跟小翠花商量找个帮忙打理家务的婶子回来,要不就留她在家帮忙吧?”
  阿爹点头,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也就只能这么办了呀。
  老婆婆一听有戏,兴高采烈地拉着孙儿拜天拜地拜花家,哪知才刚弯下去老腰就嘎嘣一声折了,吓得花家个个赶忙给她扶腰倒水送软枕。
  就这弯个腰还会骨折的架势,以后莫不是只能拿来供着的,哪敢让她干活呢。众人再看一眼小的,但见他双目呆滞表情痴傻的模样,心道这怕不是买一送一,一次性给家里迎了两尊大佛?
  *
  自从把妹妹看丢之后,乔晗心里很打击。
  起初他笃定乔娆娆一定是去了花家,特意在那附近埋伏了三天。可三天之后仍旧毫无成果,乔晗在确定乔娆娆真的不是趁其不备躲进花家之后,彻底慌了。
  心里慌的乔晗每天早出晚归积极找人,这天也不例外,他回家换了身衣裳正准备继续出门,被他爹临时喊进了书房。
  “爹?”
  不明就里的乔晗来到书房,正见他爹环手坐在案前,面沉如水,眉宇间的冷色令人望而生畏。
  待看清躺在案面上的那叠十分眼熟的资料,乔晗眉心一跳,心下咯噔。
  威远侯睁开双眼,目光冷锐:“我允你进大理寺,不是让你利用职务之便,去查一些无必要不相关的事情。”
  乔晗咬牙:“爹,孩儿不认为这是无必要不相关的事情。”
  “当日墨凉太守胡不阿死得蹊跷,孩儿认为绝不仅仅是源于一个疯女人的泄愤,极有可能是他背后的那个人为了掩藏自己所布施的陷阱及其操纵的阴谋!”
  “这件事不需要你来细究。”威远侯的语气坚决,不容任何疑议:“我已经说过了,不许你再查下去了。”
  乔晗执拗道:“墨凉的案子根本不能称之为结束。”
  “虽然随着当地富贾的董家满门被抄、当地太守胡不阿的死于非命,表面上这起官商勾结的贪污案已经尘埃落定,可实际上掩藏在背后的诸多疑点根本就没有得到真正的解决。原本只要继续追查下去说不定就能够揪出操纵一切的幕后之人,可现在线索被迫扼断,整个事实真相重回伊始,笼罩在疑云之中不得而出。”
  乔晗攥紧双手:“就因为这件事背后的那个人是当今圣上要保的人,就能够任他逍遥法外吗?”
  当初乔晗带着妹妹之所以前往墨凉,可不纯粹是去游山玩水,而是被他亲爹踢出来正经办案建功绩的。
  后来威远侯不得不亲自出马前往墨凉,不是因为听说儿女涉险,而是因为这件案子背后所牵扯的麻烦太大,令他不得不亲自出面,赶来阻止儿子的继续追查。
  然而乔晗却并不甘心,他回京之后入了大理寺,不顾阻挠继续暗中追查,未料还是被父亲发现了。
  “数年前朝廷曾派巡察使前往墨凉,未料回京途中却暴毙而亡。他的死因蹊跷却未人任何翻查,巡察使是否带回有关墨凉的任何调查结果也不得而知,在随后三年没有得到朝廷的任何重视。”
  “事实上那名巡察使在墨凉就已经受迫害而死,罪魁祸首是当地富贾董家家主以及就任墨凉的太守胡不阿。朝廷命官前往地方却死于非命这件事朝廷毫无所觉,设想谋害者究竟是怎么做到瞒天过海,并在随后之后数年仍旧逍遥在外无法无天?!”
  乔晗深吸一口气:“我不相信仅凭偏远地区的地方富贾以及一方太守能够欺上瞒下至如此地步。”
  “爹,你曾经说胡不阿背后之人是圣上要保的人。”
  “身在墨凉又与京师拥有密切联系甚至能够让圣上亲自嘱咐让你前往墨凉扼止调查的人,我能想到的唯有蓝漪一人。”
  第67章 谁也不能动他
  威远侯皱眉,深叹一口气:“这件事无论再怎么查,都不会有结果的。”
  “怎么不会?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外戚。”乔晗不服道:“我既然能一步步查到这里,总有一天能够查到最后,查个水落石出!”
  “你怎么还不明白?”威远侯按揉眉心:“圣上有心替他隐瞒,不说三年五年,就是瞒上一辈子也绝不可能让人触碰真相,查到水落石出。”
  “那名巡察使的真正死因是被上面动过手脚隐瞒下来的,或许在你之前已经有人察觉,或者在你之后也会被别人发现,但绝不会有人真的蠢到站出来据理力争深究到底。”威远侯眸光冷烁:“你自以为追求的事实真相已经不纯粹只是针对一个人或者一件事,继续追究下去你所触犯的是上面那位的权威。”
  乔晗僵着脸,一点一点地收紧双拳:“爹,这不像你会说的话。”
  明明真相已经浮出水面,幕后真凶却因为受到庇护而逍遥法外,而事实真相很可能就这样埋于一抔黄土之下,永无重现天日的机会——
  这不是他爹会说的话,不是善恶分明、嫉恶如仇的威远侯会说出口的话。
  威远侯淡淡吁声:“据我所知,那位巡察使的家人已经得到妥善安抚,并且拿到了极其优渥的补偿,这对他们一家没什么不好的。”
  “可她们也已经失去了家人。”乔晗忿然说道,他摇了摇头:“爹,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圣上要如此偏帮蓝漪。就因为他姓蓝,是皇后以及蓝相的亲弟弟?”
  “爹,难道你们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一种畸态吗?”
  不知从何时开始,无论皇亲贵戚还是达官显贵,他们对蓝漪避如蛇蝎,敬而远之。这些人一方面碍于蓝家的纵宠无度,一方面则是因为圣上的存心庇护。
  如今盛世太平国势安定,当今圣上根基稳固,决断英明而不庸碌,就算蓝家再怎么权势滔天也不到一手遮天的地步。而蓝漪仅仅是个依靠兄姐依靠家族权势的外戚子弟,凭什么受到天家的格外眷顾?
  “不、不只圣上,就连你也都一样。”乔晗低喃,露出讥讽之色:“你不是在惧于天家威仪、不是碍于蓝家权势,你究竟在忌惮蓝漪的什么?”
  威远侯暗暗蹙拢眉头。
  这样的畸态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存在。对于当时还仅仅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这样的态度就像是一种刻意的避让,又或者说是一种变相的纵容。
  威远侯是正统的皇亲,太长公主在宗室之中地位只高不低,论及背景出身比他蓝家高出一截,在朝同样深得圣上器重,并不畏惧蓝相的权势。
  可正是这样的他爹,也毫不例外。
  面对他的不解与责难,威远侯沉默地往后倚靠,环手吁气:“你与他有所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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