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你看曾经的阿盖尔,他还没有否定过神呢,只是提出了人体自主产生魔力这一概念,最终得到了年纪轻轻曝尸荒野的下场。
  苏阳不只说了,还是对着身为教会大祭司的伊莱克斯说了!
  当然,苏阳的情况比阿盖尔好很多,她有实力、有背景,又在数万人面前、皇帝的见证下,进行了神断决斗,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所以她的魔法理念被认可……仅仅是魔法理念!
  以前伊莱克斯就觉得她的某些想法很糟糕,但将她归到自然派的魔法师里,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可她现在说了什么!?她在公然否认神!?
  她……哪来的勇气!?
  伊莱克斯低头看向微笑的苏阳,仿佛在看一头可怖的怪物。
  第90章 章之八十九
  “总有一天您会后悔今日的发言!”
  伊莱克斯甩开苏阳碰触他腹部的手, 往后退了一步, 他不断告诉自己,这个女孩尚且年幼, 她不知道自己的发言会带来什么后果, 所以他最后劝了一遍:“现在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苏阳无所谓地回道:“等我后悔再说吧。”
  对她这种天不怕地不怕, 心中毫无敬畏的态度,伊莱克斯忍无可忍地转身离去, 连句告辞都不愿意再和她说。
  阿奇柏德担忧地看着伊莱克斯的离去, 问:“茵蒂克丝大人,这样真的好吗?与元素圣殿作对, 往后恐怕会有不小的麻烦。”
  “顺着他们来,麻烦才大。”苏阳转头看他,“你来是有什么事?趁我还在休息中, 赶紧解决。”
  被她这么直视着, 阿奇柏德收敛了心中的其他情绪, 单膝跪到苏阳面前,“我是来向您请罪的, 在平叛期间,第七军团骑兵组多次违抗命令,皆是我督导不严的结果, 我愿意一力承担处罚, 只望您……”
  “谁和你说有罪的?”苏阳歪头问道。她倒是没想过骑兵组在摩杜纳建设期间,觉得被冷落,年轻人们一个个过得像条咸鱼一般。而是想了可能其他势力送来的人, 在搞什么小动作,企图挑拨离间。
  阿奇柏德愣了愣,他不清楚苏阳话中真意,还以为她是有意嘲讽,更加低声下气道:“是下官的愚蠢,导致了您对骑兵组的不信任……”
  苏阳觉得他们的对话牛头不对马嘴,打断了阿奇柏德的忏悔,“非常时期非常应对,我并不曾介怀骑兵组的阳奉阴违,他们想要遵守自己心中的骑士道,其实不算错。我没有考虑士兵们奉行的准则,也是我的判断失误。既然我当时没有追究,那么往后也不会追究。是什么让你产生了想要来请罪的想法?有人和你说了什么?或暗示了什么?”
  “不……没有人和我暗示过什么……只是您……那个……”阿奇柏德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认为骑兵组的素质要高过步兵组,但却只能当城管,便是苏阳不信任他们的表现。可看她现在的态度,却又不是这么回事。
  苏阳打量着阿奇柏德,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觉得我对骑兵组和步兵组的安排差异太大,以为我要彻底冷藏骑兵组?”
  阿奇柏德低头,回道:“是的。”
  苏阳忍不住笑了一下,“放心吧,我气量不至于这么狭隘。你要明白,第七军团属于帝国,而非属于我,你们效忠的对象始终只有一人,便是当今的皇帝陛下。平叛的时候我下达的命令比较残忍,是我没有考虑骑兵组的骑士道,我也有错。也许有更和平不见血的平叛方法,但我只用了我能想到的、最便利的那一个。骑兵组对我有意见也是正常。”
  “茵蒂克丝大人……”阿奇柏德的眼眶中似有湿意,他没想到这位杀伐果决的军团长会这么说,她不只没有怪责骑兵组违抗命令的行为,还反思了自己的问题。有哪个上司会这么坦率说自己错了呢?
  不过正因为苏阳的这种态度,让阿奇柏德愧疚了。如果之前他还有点忍辱负重的意思,现在是真的诚心忏悔了。要不是骑兵组阳奉阴违,平叛的时间不会拉长那么久。
  “骑兵组那边,你好好解释安抚一下吧,因为你们总归要回帝都复命的,所以我便没有安排太多职位,免得你们走了之后没人顶替。但你要记住,只要我还是第七军团的团长,你们便是我的部下。”
  苏阳这话,是带着警告的潜台词,想让骑兵组别再那么不听话。可听在阿奇柏德的耳中,这句话便是定海神针,稳了。宽容大量的上司并没有要放弃违背命令的他们,那还有什么担忧的呢?
  自觉做错事的人,为了挽回自己的信誉,只会比往后更加谨慎勤奋。
  苏阳见阿奇柏德应下,便准备结束休息时间,继续干活了。不过阿奇柏德没有走,“能否让我再问一个问题?”
  “你说。”
  “为什么茵蒂克丝大人不愿公开产粮地的事?这是一份绝大的功劳,您在干旱结束后,养活了这么多人,如果领民知道您的所作所为,必定会更加忠诚于您,陛下也会给予您更多的嘉奖。”
  苏阳想了想,回道:“因为我不想抬高魔法师和元素召唤师的地位。”
  讲到这个话题,她便多说了几句。
  “催熟植物这种事,任何一个二阶以上的木系法师都能做到,顶多是量多量少的差别。但在粮本位的社会中,这一点将无形拔高木系法师地位。如果大家都觉得,让木系法师来种地,能轻松且大量产粮,那谁还愿意自己辛辛苦苦花大量时间种地呢?”
  “万一某一天,没人种地、也没人会种地了,这个世界将被木系法师主导掌控。”
  阿奇柏德细思了一下苏阳的话,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你可能会觉得我想太多了,但我好不容易让法师们脚踏实地起来,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再被捧上天?用魔法催熟粮食只能是一时的应急措施,决不能成为主流。这件事不该被大肆推广,也不该被大肆赞扬。”
  “何况,还有元素圣殿那伙人在,他们整日捧着不切实际的信条,宣扬他们的神。如果让木系法师掌控粮产……”
  “我明白了。”阿奇柏德郑重道,他在心中不禁敬佩苏阳的深思熟虑,也敬佩她这种为了大局,可以放弃既得利益的心胸。此刻的阿奇柏德,真真正正为自己有这样一位上司,而感到由衷的庆幸。
  第七军团组建的时间不长,士兵们对于自家军团长的了解也不多。他们憧憬她的绝对实力,又恐惧她的冷酷。尤其是骑兵组的士兵们,至今对苏阳的印象,就是强大且残忍。然而并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想什么、想做什么。
  阿奇柏德深深后悔,自己对军团长了解得太晚。他过去曾隐隐瞧不起步兵组的出身,连带也瞧不起与自己同级的博隆。毕竟这些人没有经受过正规的骑士教育,看着行事毫无章法。但现在想来,他们才是真正的明白人。
  第91章 章之九十
  秉持着要么不做, 要做就做到最好的心态, 苏阳拿出了制作瓶中船的悉心谨慎,建设着自己的领地。
  摩杜纳在经过大半年的改建后, 依旧不算是完成品, 不过至少领民对新领主没什么意见, 安安心心生活着。能吃饱穿暖,有工作, 有未来展望, 平民是很容易满足的。这座还在建设中的城市看上去一片祥和,完全看不出经受过叛乱战火的侵扰, 一切都井井有序。
  但,仅限表面。
  苏阳的周围其实四面受敌,尤其在帝都, 到处有人疯狂diss她。大致理由嘛, 也不过是说她在平叛期间残暴不仁, 让许多无辜百姓受灾之类的话题,质疑她以这幼小年龄便治理一方的能力。
  那些人仗着冯仑家家主不在, 皇帝面前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就尽情抹黑苏阳,意图将她的形象塑造成十恶不赦的邪恶之人, 抹消掉她的功劳与权柄。
  他们真的在乎普通平民的死活吗?当然不!他们只是在利益受到侵害后, 武力上又战胜不了苏阳,便企图站到道德的制高点去制裁她。
  说到利益受损的话题,其实就是摩杜纳规矩太多太严, 让那些想要在刚萌芽的城市大赚一笔的家伙,失去了赚钱的机会,还损失了许多货物。至于都是些什么货……不外乎是让人产生依赖性的黑粉、品质不佳的建设素材、成分不明的药剂等。
  贩卖这些货物的商人,背后站的基本是高位贵族,在各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势力,根深蒂固,哪怕是一些世家领主,也不能轻易动摇他们的市场,更有甚者与他们勾结到一起,大肆牟利。
  不过在这些人想要将手伸到苏阳的领地时,被她干脆利落地剁掉了,让他们肉痛不已。
  起初还有拎不清的家伙,亲自上摩杜纳讨说法,以为自己的身份和背后的势力能让她低头,但在苏阳这里,被套上了数条罪名后砍头了,她才不管你是不是贵族呢。
  苏阳这种不按游戏规则出牌,直接将牌桌掀掉的做法,触怒了很多人。偏偏他们拳头都没她大,再不敢轻易上门找茬,只得躲在遥远的帝都说她坏话,期待有一天皇帝厌烦了这丫头,好做点什么。
  这些人甚至联系过魔法界的势力,想要拉拢那些被苏阳夺走权柄的老头子们。可惜,现在人家指望她改变魔法界的实际地位呢,说什么也不会对她出手,这事便无疾而终。
  康纳理维士快被那些疯狂diss苏阳的家伙烦死了,唯一的娱乐,只剩自家三儿子送来的诉苦信,看他哭爹喊娘求回家的内容。
  不过,最近信的主题开始转变,虽然偶尔也有西里尔竭力吐槽苏阳的内容,但大多还是在说苏阳对摩杜纳的治理,倒是不再提想要回帝都的话。
  他阅读完今次的信件,递给一旁处理国务的大皇子奥斯顿,笑道:“你弟弟送去茵蒂克丝那里,还挺有长进的。”
  奥斯顿快速看完来信,也是笑:“摩杜纳的黑粉取缔法和戒断所很有意思,茵蒂克丝小姐对平民很舍得花钱嘛,光瞧她本人,完全看不出会是那种爱民如子的个性。”
  “作为领主是无可挑剔了。”康纳理维士给苏阳的评价很高,又状似随意地问道:“你觉得黑粉取缔法和戒断所,在帝都施行得起来吗?”
  知道父皇是在考验自己,奥斯顿思索了一下,回答:“后者有施行的价值,但前者恐怕实行不起来。”
  皇室和贵族们的关系是很复杂的,看似贵族臣服于皇室,但实际上是互相扶持又互相牵制。黑粉的事,背后有历史悠久的大贵族牵扯,就算皇帝想要处理,也轻易不能动手。
  本来,奥汀帝国算是三足鼎立的情况,皇室-贵族-魔法师,有这三方最大的势力。
  康纳理维士早些时候,就已经准备要打破平衡,对魔法师势力下手了,没想到横空出现了茵蒂克丝·冯仑,他自己还没动手,那个小姑娘就三下五除二把魔法师们打服了,对魔法界大肆整顿。那些原本想要插手皇室继承的魔法师,一个个龟缩了起来。
  有茵蒂克丝·冯仑在,目前魔法师那边是不用担心了,他现在准备要动一动贵族。
  “那你去试试看吧,在帝都开个戒断所。”
  “哎……父皇真爱使唤人。”奥斯顿叹了口气,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康纳理维士手边还有一个超长的卷轴,将近十米的羊皮纸上,洋洋洒洒写着第五军团幸存者的治疗情况,还有非常详尽的精神系魔法分析。
  那是苏阳送来的汇报内容,她总结了精神系魔法带来的效果,推测了修炼方法和各种用途,一点都没藏私。
  换了别人,要是手头上捏着什么能切实得利的大发明,怕不得紧紧捂住,当成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确立自己家族的无可取代性。偏偏苏阳不同,她有了什么发明,恨不得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来学习,一点也不肯隐藏,真真是为了魔法发展的无私精神。
  正因为她是这样的人,康纳理维士才会如此欣赏、信任她,也不忍心见她早夭。
  汇报中,苏阳表示近来摩杜纳的建设逐渐稳定,询问是否要她带领第七军团回帝都述职。康纳理维士考虑到接下来的发展,给了她一封回信,让她继续安心待在摩杜纳建设领地,等完全建设完了再回帝都。
  …………
  ……
  一年后,第一皇子设立的黑粉戒断所正式开始运行。
  期间帝都发生了不少事,比如:第一皇子遭人暗杀未遂,犯人至今在逃;比如:德罗纳家族的家主疾病去世,他家整日花天酒地的蠢儿子继承家业,没几个月就把家产败光了,全家搬出了曾经的豪宅,住进平民区;又比如:斯特洛诺家族的老家主表示年纪大了,要养老,爵位由长子继承,他本人则是留下了子女,带着妻子回了封地。
  其他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贵族,或是犯错降爵,或是意外身亡。整个帝都浮动着不安的气息,纷乱不已。
  不过好消息也是有的,类似冯仑家的长子与方斯家的长女缔结婚约,待夏多布里昂与茵蒂克丝回帝都后,便会择日举行婚礼。
  仿佛是由他们起了头,帝都一下子进入了结婚的季节,到处都有哪家和哪家订婚或结婚的消息传来,甚至有一天举行三四场婚礼仪式的情况发生,热闹非凡。不过参加婚礼的人则是忙得像陀螺,从这家跑那家的,到处赶场。
  另外结婚,还结出大事的也有——提亚罗·布罗斯特,作为一个魔法师,竟然要结婚。他的伯父博鲁西提·布罗斯特坚决反对他的婚姻,在婚礼当天用魔法炸了礼堂。新娘子是个平民冒险者,在伯父的追杀下,扛着新郎逃出了帝都,听说是去帝国第一大魔法师治下的摩杜纳了。
  魔法师要结婚,这可是几百年来闻所未闻的大消息!震惊了整个奥汀帝国!连帝都台面下的一些争斗,都被这个消息给掩盖了过去。
  以前的魔法师,为了保护自身的魔法资质,是需要绝对贞洁的,他们将自己献给了神明或者元素精灵,别说结婚了,就是和人有一点亲密的肌肤接触,都嫌恶得仿佛会失了贞洁一般,竭尽所能地回避。
  魔法师注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继承人皆是在亲戚或弟子中选出。
  博鲁西提是当初和苏阳进行神断决斗的魔法师之一,不过现在应该说是元素召唤师。他当然是没有孩子的,所以他那有魔法潜质的侄子就相当于是他的孩子,同时也是他选定的继承人。
  因为苏阳对魔法界的改革,使得不少魔法师和元素召唤师们为了生计,而开始去魔法协会接任务,以期得到养活自己的报酬。不过就算家里不愁吃喝,也有不少法师们会为了魔法协会的贡献点去接任务。
  是的,摩杜纳的贡献点政策也沿用到了魔法协会中去。
  苏阳无偿公开了许多实用的魔法知识,更有不少需要贡献点才能学到的高阶魔法,引得无数法师趋之若附。
  如果说,她仅仅是在最初建立了自己的武力威慑,那么高傲的法师们还不至于对她卑躬屈膝,顶多避开她。但她确实对魔法的发展做出了让人无法忽视的贡献,新符文也好、新魔法体系也好,全都优于过去。
  越是学习苏阳公开的魔法知识,就越是敬佩她的才能与无私。
  短短两年的时间,无数法师们成了苏阳的忠实粉丝,估计她指鹿为马都会有人说是真理吧……权力,不是表面上给个职位就能得到的东西,还得有人响应才行。苏阳在魔法界的地位,可是稳稳的一呼百应。
  提亚罗只是众粉丝中的一人而已。
  苏阳废除了魔法师想结婚就必须放弃一切的规则,也表明研究中,魔法师自身魔力与贞洁无关,大可安心结婚生子。甚至于,父母双方都是魔法师的话,子女成为魔法师的可能性要高于普通人,血脉中蕴含的魔力浓度也会高于父母是普通人的魔法师。
  那些疯狂diss苏阳的贵族们,曾试图用这件事来拉拢魔法界,想用她“居心不良”、“意图毁灭魔法界”的说法,得到法师们的认可与助力。
  可惜,并没有法师鸟他们。
  谁喜欢辛苦努力了大半辈子后,将自己的一切财产便宜他人?就算是自己的亲戚或弟子,那也是“他人”。
  如果魔法师和元素召唤师真的能结婚生子,而不会影响他们的职阶与能力,百分百乐成其见啊!
  不过敢尝试的人太少了……尤其是那些年长的法师们。万一苏阳的这个研究结果不是绝对正确,那可是会把自己的魔法路途给葬送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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