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陈芳嘀嘀咕咕的说道:“你不做,不是还有咱娘和小华吗,你嚷嚷什么?”
  “娘和小华欠你的,非的要伺候你,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凭什么不能自己干,娘一把年纪了还要去河里砸了冰给你洗衣服。”
  靳武本来一脸的不耐烦,听到最后一句,脸色有些不自然:“以后,咱们的衣服你还是自己洗吧,咱娘年纪大了,河里的水那么凉,怎么能让她去洗。”
  陈芳冷哼:“我去洗就不冷了。”说完,狠狠地瞪了靳武一眼,靳武顿时就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蒋勤也不管他们夫妻的小动作,继续说道:“以后自己的衣服自己洗,再敢拿出来让咱娘洗,俺放把火给你烧了。还有咱们家的债,这瓦房我们没住,可是债我们却一直背着,老二结婚借的钱,也要我们背着,这不公平。”
  说到钱,靳武顿时急了:“我每月不都拿钱回来了吗?”
  蒋勤冷笑:“一个月就给五块钱,你没有工分,不分粮食,吃饭不要钱啊,那粮食都是从天下掉下来的,这盖房子欠的债不用还,你们结婚大操大办的钱,打制家具借的钱不用还?”
  第12章
  蒋勤快人快语的一句句的追问,把靳武质问的满脸通红,便去看王敏,拉长了声音道:“娘,你看我嫂子,她刚才还说一家人不分亲疏远近呐,现在分的多清。”
  蒋勤也不等王敏开口,就怒道:“房子我没住,家具我没用,你们结婚的钱为什么都要我们去还。”
  靳武拉住了王敏,刚要开口,一直沉默寡言,吸着旱烟袋的靳山,忽然把烟锅在凳子上磕了磕。
  屋子里顿时死一片寂静,谁也不敢说话了,都看着靳山,靳山咳嗽了两声开口说道:“老大家说的对,这债不能让他们两口子背。”
  王敏急了:“老头子,你这是……”
  “分了吧。”
  屋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房外呼啸的狂风在院子里肆虐,刮的院里的东西噼里啪啦的乱响。
  良久靳山沉重的声音再度响起:“分开吧,老大家什么东西也不分,也不背一点债,老二家,这间瓦房归你们了,但是家里的债你们要背一半。”
  靳武急的脱口而出:“凭什么?”
  “就凭房子你们住着,一部分债还是你们结婚时欠的,应该要你们全部还的,可我是你爹,这债我替你背一半,剩下的自己还。做饭的家伙咱们也没钱买,就轮着用,老大家做完了,老二家再做,小华跟着我们,就这样吧。”
  靳武还要再争辩,可是王敏暗中给他使了眼色,他只得气呼呼的起身回自己屋里去了。
  蒋勤和靳安出了正屋的门,靳山跟了出来,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大,爹欠你的,等以后咱家有钱了,爹肯定会补偿你的。”
  靳安红了眼眶:“爹,我……”
  靳山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微微笑道:“别说了,快回屋吧,外面冷。”
  蒋勤深深地给靳山鞠了一躬:“谢谢爹。”
  “好好过日子,你们两口子勤快,以后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的。”
  院子里的寒风依旧呼啸着席卷而来,带起了许多枯叶在空中飞舞,寒凉刺骨,屋子却很温暖,就像蒋勤现在的心情。
  靳山做事雷厉风行,第二天就把欠债的借条分给了靳武,还把粮食也分了。再没人给陈芳做饭,也没人给她洗衣服,到了清猪圈的时候,靳安还要去帮忙,蒋勤却死活拦着。
  靳山也说腰疼没去,陈芳哪里肯干,就把靳武喊去,靳武从小娇生惯养,地里活都不想干,何况这个。就埋怨陈芳不会做人,惹怒了大哥大嫂,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人帮忙做了。
  陈芳也不甘示弱,骂他没本事,小两口吵了一天,才勉勉强强的把猪圈给清理干净了。靳武本来很疼陈芳,百依百顺,结婚以来小两口都没红过脸,可是这次之后却是产生了矛盾。
  陈芳不会过日子,分家以后,那粮食可着吃,没过几个月就见底了,她就回娘家去拿,次数多了,陈彦学也不高兴,就只有让靳武把工资拿出来去买粮食。
  靳武分了债,每月要还钱,又要买粮食,顿时就捉襟见肘起来,两人的矛盾更大,整天吵吵闹闹的。加上卫生所的工作很忙,大队距离家里又远,靳武就住在卫生所里晚上也不回来了。陈芳耐不住寂寞,就追了过去,两人在卫生院后院的一间小房子里过活,家里顿时清净了许多。
  可惜没清净两天又出事了,晚上忙了一天,蒋勤和靳山老两口就熄灯睡觉,煤油灯也要省着点用的。
  大春在灶房里刷碗,收拾妥当后刚要回屋,却看见靳华摄手摄脚地从自己屋里偷偷溜出来。身上还穿着唯一一套没有补丁的衣服,梳着两个麻花辫,打扮的很是整齐的想要出去。
  大春不由问道:“小姑,天都黑了,你要到哪里去啊,要不俺陪你去。”
  靳华慌忙捂住了她的嘴,红着脸道:“没事,我出去有点事,一会就回来了,你千万不要说漏了,知道吗?”
  大春在她的手里点了点头,靳华这才放开她,笑嘻嘻的道:“回来给你捎糖吃,千万别说出去啊。”
  大春答应着回了自家屋里,倒头就睡,一句也没和靳安和蒋勤提。
  靳华悄悄地出了自家的院子,轻轻地关好了门,就去了村头的槐树林。因为大槐树的缘故,村里好多槐树,村头的槐树比较密集,都成了一个林子。
  此时槐花没有完全开放,因此还没采摘,枝头上一片片槐花,在黑夜里也看的清清楚楚,连空气中也充满了甜香的气息。靳华到了槐树下,摘了一串送进嘴里,觉得很甜,她的心里也很甜。
  春夜,万籁俱寂,只有靳华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漆黑的空中,星光有些黯淡,照耀在小路上,朦朦胧胧的。
  靳华伸长了脖子向小路的方向看,正在四处张望,忽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
  靳华羞的满脸通红,慌忙挣扎想要甩脱那人,来人却紧紧抱住她不肯撒手。
  靳华恼羞成怒:“赶紧放开俺,不然俺就回去了,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那人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嘟哝道:“好多天没有见到你了,我很想你,你一点也不想我。”
  靳华不由急了:“那有,只是俺家里出了点事走不开。”
  那人的眉眼顿时亮了:“那你也想我了。”
  靳华羞红了脸,低垂着头轻轻点了点,那人便呵呵的傻笑。
  惹得靳华淬他:“看你那傻样……”
  见靳华这样娇俏的样子,那人不禁心动神摇,可是也不敢再冒失的伸手抱她,却在暗中慢慢地不着痕迹的靠近。
  靳华明明发现了,却当作没有看见,见他越靠越近,自己紧张的想要走开,却又舍不得,两人就靠着大树,依偎着小声的窃窃私语。
  第13章
  久别重逢的情人本就有说不完的悄悄话,直到月上中天,靳华怕父母发现,便要回去,那人不舍的拉着她的手不放。
  靳华无法就低声道:“那你送俺一段。”
  那人欣然应允,两人拉着手走出了一段路,靳华便催他回去:“送到这里就行了,你快回去吧。”
  那人恋恋不舍的退后了几步,可还拉着靳华的手不放,靳华也没有挣脱,任他拉着。磨蹭了半天,那人趁靳华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上前几步,在靳华的脸上迅速地亲了一口,就慌里慌张地跑走了。
  被偷亲了,靳华本来有些温怒的,可是看见那人惊慌逃窜。险些摔倒的模样,不由噗嗤一声笑了,直到看不到那人的身影,她才转身朝自家走去。
  可是刚刚绕过槐树林,林子里忽然跳出了一个人影,拦住了她的道路……
  靳山老两口已经睡下多时,忽然有相熟的邻居跑了过来,慌慌张张的在外拍着门大喊道:“大山叔,你快去看看吧,出事了。”
  靳山披着衣裳,提拉着鞋就出了屋问道:“出了啥事?”
  “你们家小华被人抓了。”
  靳山现在对于抓这个词畏惧的很,听说小华被抓了,眼前一黑,险些从门外的台阶上摔下去,随后的王敏慌忙扶住他,一边焦急的追问道:“小华咋了?”
  那人有些为难:“大叔,婶子,你们自己去看看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老两口去靳华的屋里一看,炕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这才肯定靳华是真的出事了。
  蒋勤这会也被吵醒了,刚折起身,大春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紧张的失声问道:“妈,是不是俺小姑出事了。”
  蒋勤怀疑的看着她:“你咋知道是你小姑?”
  大春发觉自己食言,慌忙捂住了嘴,声音从手缝中传出瓮声瓮气的:“俺小姑不让说。”
  蒋勤一点她的额头:“我回头再和你算账。”说着,就起身穿衣出去了。
  靳山老两口正急的团团转,看见蒋勤,顿时跟找到主心骨似的,拉上她就出去找靳华。
  原来是靳民家的儿子靳刚又出幺蛾子了,因为只有靳刚这一个儿子,从小娇惯的很,养的好吃懒做,四两力都怕出,懒的油瓶子倒了都不扶。
  年长以后,靳民勒紧了裤腰带,省吃俭用地给靳刚娶了媳妇,可是因为他太懒,家里穷的叮当响,整天都吃不饱,媳妇就跑了,只留下了一个年幼的孙子。
  这靳刚就破罐子破摔,整天什么都不干,一言不合就打自己的爹娘,他儿子和两个妹妹也没少挨打,有时候还出去打架斗殴,成了队里的二流子。
  靳华今年十七了,越长越好看,跟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似的,那靳刚就惦记上了,可靳华哪里会理睬他。
  靳刚心中记恨,只要有空就追着靳华,这天晚上他又跟踪靳华,遇到她和队里的知青陈国柱约会。他就在一旁候着,等两人分手以后,就截住了靳华,非要靳华和他困觉,不然就把靳华和陈国柱交往的事宣扬出去。
  靳华自然不肯,就和他撕扯了起来,靳华哪里是他的对手,见他要用强,就大声呼救,被路过的村民救了。
  在乡下,耍流氓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那村民要把靳刚扭送到大队去。靳刚死活不去,靳民一家子也哭天喊地的,闹成一团,才惊动了靳山。
  靳山一家跑过去的时候,村民们已经把靳刚押回村里,绑在大槐树上。就这靳刚还不老实,骂骂咧咧的,一边恐吓抓自己的村民,要他们放了自己,一边还骂靳华。
  靳刚的母亲刘娣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痛哭,责怪靳华是狐狸精勾引他们家靳刚,靳民蹲在一边挠着自己稀疏的头发,满脸痛苦。
  靳山还没到跟前,蒋勤已经冲过去,狠狠地一巴掌就扇在了靳刚的脸上。蒋勤常年干活,手劲很大,一巴掌就扇地靳刚口吐鲜血,蒋勤尤不解恨,还在他身上踹了两脚。
  旁边的村民也憎恨靳刚,等蒋勤打了几下才出手拦住,王敏上前抱住了哭哭啼啼的靳华。
  蒋勤挑起眉头大喝道:“哭什么,咱们一家还没死绝呐,谁要欺负你,也要问问俺蒋勤答应不答应。”
  靳山冲到了靳民的跟前,抬脚就想要踹他,却又生生忍住了。看见他,靳民却似看到了救星一样,慌忙站起身,赔笑道:“他大伯,这次是刚子的错,可是小华的名声也重要啊,若是送到了大队里,事情闹大了,大家不是都知道了,对小华的名声也不好,就不要送去大队了,要不刚子的一辈子就毁了。”
  靳山大怒:“他欺负俺闺女,难道就能轻松放过他,你去大队状告俺的时候,咋就没想想,俺一辈子的名声不是也都毁了。”
  靳刚的母亲还坐在地上,理直气壮的叫喊:“凭什么告俺家刚子,是你家小华不要脸,和那些小青年勾勾搭搭的,还勾引俺家刚子,她……”
  蒋勤气的倒仰,就要过去抓她的头发,王敏连忙拦住:“小勤啊,她毕竟是你婶子,年纪大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蒋勤气的吐血,柳眉倒竖:“娘,他们家欺负小华,还敢往她身上泼脏水,你还给他们求情。”
  王敏压低了声音道:“刘娣胡搅蛮缠的,这么大年纪,你若是打了她,她再讹上你咋办。这事本来是咱们家占理,你打靳刚可以,若是打了刘娣,咱们有理也变没理了。你别冲动,先看你爹怎么说,关键还是要捂住,不能坏了小华的名声,知道吗?”
  蒋勤遇事冲动,王敏却是个慢性子,遇事冷静,蒋勤听了便收回了跨出去的脚,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的刘娣缩了缩脖子,想想蒋勤的狠劲,一巴掌就把靳刚打的吐血,她哪里还敢再骂,就乖乖地闭上了嘴。
  第14章
  靳山气呼呼地在磨盘上坐下,靳民就站在一边,喋喋不休的央求,靳山颤抖着手,点燃了旱烟袋,吧嗒吧嗒的抽着。
  靳华是兄妹中最小的,靳山也很疼爱,眼看被人欺负的嘤嘤直哭,两只眼睛都哭的红肿了。靳山也想把靳刚送到大队关押起来才解恨,可那样靳华的事就会传的人尽皆知,她的名声毁了,以后可怎么办。
  靳刚此时也看出自己的命运是抓在了靳山的手中,如果送到大队去,恐怕自己就要被关进局子里去。便也哀求道:“大山伯,俺真没把靳华怎么着,就是见到她一个人大晚上的回来不安全,送送她而已。这样吧,你也别送俺去大队,俺也不计较小华她和知青勾勾搭搭的,俺娶了小华就是。”
  靳山气的脱下自己的鞋就砸了过去,因为来的仓促,靳山的鞋根本就没穿好,在脚下提拉着。所以靳山的动作很快,靳刚又说的高兴,根本没注意,也没来得及躲闪,被靳山砸在脸上。
  见靳刚不知悔改,威胁自己不说,还妄想娶靳华,靳山气的七窍冒险,砸了一下还不解恨,站起来垫着脚就要过去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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