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说完,他转过身,便朝着夏啾啾给他的公寓去了。
他一个人回到家中,没有任何和别人沟通的意思,就这么静静坐着,低头看着满屋子乱扔的书,他直起身子,开始收拾书。
他将所有书全都收拾到一起,扔进杂物间,然后锁上。
接着,他瘫倒沙发上,他本来想拿出手机,翻开那个人的号码。
像以前一样,一次、两次,那个人总会在这一刻,将他从黑暗里拉回来。
可是这一次他不想被拉回来了,每一次被拉回来,充满希望,然后又被拖回黑暗的感觉,太绝望,太痛苦,太难堪。
不如就这样算了。
算了。
他闭上眼睛,将手机放在一边,安静睡了过去。
夏天眷和人打架这事儿,夏啾啾就当翻篇了。夏元宝和何琳琳专门审问了他,将夏天眷批得头脑发晕才放他离开。
等第二天早上,夏啾啾照惯例去补习班,结果却发现江淮安不在。
他一贯都是来得最早的,补习班的门都是他开,今天却没来,反而是保洁人员来开的门,夏啾啾有些奇怪,给他发了信息,他也没回,夏啾啾琢磨着可能是睡过去了,于是也没太在意。
等到八点的时候,所有人陆陆续续来了,这一次期末考给大家信心提了一个台阶,大家斗志高昂,有种分分钟就能上清华北大的错觉。
夏啾啾心里开始有点不安,同宋哲道:“你知道江淮安为什么没来吗?”
“不知道。” 宋哲耸了耸肩,随后突然笑起来:“不去被江怀南打趴下了吧?”
说完,宋哲自己都觉得好笑,摆了摆手:“我说个笑话,你别介意。”
夏啾啾却放在了心上,皱着眉头道:“江淮安回家了?”
“应该回了一趟,”宋哲说得漫不经心:“你弟被江怀南打了,他怎么可能不回去?”
“你说什么?!”夏啾啾猛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宋哲愣了愣:“你不知道啊?”
“我弟昨天被江怀南打了?”
“是啊,”宋哲点头:“还是江哥叫我查的。”
夏啾啾站起身来,直接往外走去,开始拨江淮安的电话。一次又一次,江淮安都没有接。
她想了想,回到教室里去,同宋哲道:“我找不着江淮安了,你帮我找一下。”
宋哲满不在乎摆了摆手:“你别担心,可能就还没睡醒。”
夏啾啾抿了抿唇,心里还是不放心,干脆打了电话给夏天眷。
夏天眷打了一夜游戏,还在睡觉,被夏啾啾吵醒,迷糊道:“喂,干嘛?”
“昨天是江怀南打的你?”
夏啾啾开门见山,夏天眷立刻清醒了,赶紧道:“哪儿啊,我没被打啊,夏啾啾你可别乱说,小爷我会被人打吗?”
“是不是江怀南?”
“嗨,不是,不是说了吗,就打乒乓球……”
“江淮安去打江怀南了。”
听到这话,夏天眷顿时就没声了,夏啾啾深吸了口气:“夏天眷你能耐了啊?江怀南是被你举报了怀恨在心是吧?你怎么被打了回来还不吭声还瞒着,打不过就告家长啊,家长不管有老师,老师不管有警察,你占着理你怕什么?”
“咱爸,不和江家还有合作吗?”
夏天眷艰难出声:“我不想给家里惹麻烦……”
夏啾啾没说话,她突然想起当初将江淮安从雨里捡回来的时候,哪怕并不具体了解江淮安经历了什么,却也大约知道他家人是怎样的。
她曾被何琳琳不理解,她明白那份被人误解的委屈。夏天眷怕给家里惹麻烦,所以被误会也没有说出来自己被欺负的事。
她叹了口气,慢慢道:“天眷,对不起。”
夏天眷微微一愣,随后就听到夏啾啾道:“昨天没有第一时间想到我的弟弟不可能是那样的人,对不起。没有足够相信你,对不起。”
夏家人一向是很直白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可是这样正式直白的表达,夏天眷也还是第一次经历。他有些仓皇无措,支吾了半天,终于道:“没……没事啦,我知道,比起很多人来,有你这样的姐姐和爸妈,我觉得很幸运了。”
夏啾啾笑了笑,没有多说,夏天眷有些犹豫道:“江哥……真的去打江怀南了啊?”
“还不确定,我现在去找他。”
夏啾啾叹了口气:“你先好好休息,今天妈带你到医院里检查。”
“嗯……”
夏天眷应了声:“确认江哥没事儿了,和我说一声。”
“好。”
夏啾啾回了话,和夏天眷道别后,就开始拼命给江淮安打电话。
江淮安一开始没有接她电话,没多久后,她再打,就一直是忙音。
夏啾啾很快意识到,江淮安将她拉入了黑名单,赶紧回到补习班道:“你们轮流打江淮安电话,我去找他。”
“怎么了?”
杨薇站起来,面上有些担心,夏啾啾收拾着东西道:“他电话打不通。”
“夏啾啾你不用这么紧张,他真的可能只是睡过去了。”
宋哲站起身,追着夏啾啾出去道:“你不用……唉?”
话没说完,夏啾啾已经跑出去了,宋哲有些无奈,看着杨薇回到位置上,拿出手机。他挑起眉头:“你不是真打吧?”
杨薇面色平静:“如果没事儿,打了也没什么。如果出了事儿,不打就后悔一辈子。”
说着,她已经拨通了对方电话。
电话响了一阵子,再打,就是忙音。
宋哲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和武邑轮流着打过去,结果都是忙音。宋哲赶紧给江淮安发信息:“江淮安,你怎么了?”
“江淮安,回个声,不然我们报警了。”
“夏啾啾去找你了,你到底怎么了吭一声。”
许久后,江淮安终于回了宋哲信息。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宋哲皱了皱眉头,他知道江淮安的脾气,也没多说什么,只回复一句:“安全就好。”
“嗯。”
江淮安简短回了话,宋哲想了想,继续道:“夏啾啾去找你了,她很担心。”
江淮安久久没回话,宋哲都以为他不会回话的时候,他突然道:“和她说,不用找我了,我很好。”
宋哲没回复,低低骂了声妈的,就出门给夏啾啾打电话。
夏啾啾坐在去自己公寓的出租车上接到宋哲的电话,听了他的话后,镇定道:“我知道了,谢谢。”
听了这些话,她大概就猜出来,江淮安一定是在他爸爸那里又吃了亏。
她觉得现在的江淮安,和未来相遇的时候真的很不一样。未来的江淮安永远很平静,很温和,仿佛是刀枪不入,没有任何弱点。
然而现在的江淮安,就像一只浑身带刺的刺猬,看上去又凶又狠,但谁都知道,你将他翻开,就是大片大片柔软的腹部,任人宰割。
他带着少年人的棱角和青涩,在这世界艰难行走。他对世界还充满着期望,还怀着热情与爱,去面对这个其实冷漠残酷的世界。
他还不懂得成人的矜贵自持其实是一种保护,他还以为,自己期盼、渴望、努力、挣扎,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份回馈。
这样的江淮安,虽然远不如夏啾啾记忆中那个江淮安那样强大可靠,却有着另外一种魅力,让她不由自主放在心上,心疼。
夏啾啾跑到公寓门口,开始敲门。敲了许久也没见人回应,便拿出钥匙开了门。
开门之后是酒气扑面而来,桌子上全是酒,夏啾啾匆匆忙忙进去,只见屋里乱成一片,没有那个人半点踪影。
她忙给宋哲打电话,焦急道:“宋哲,他不在公寓里,到教室了吗?”
“没有。”
宋哲走出教室,压着声音道:“夏啾啾,他脾气我清楚,他说想静一静,就是真的想静静,你不用找他了,给他点时间,他想明白了,就回来了。”
夏啾啾没说话,她抿了抿唇,最后只是道:“如果他联系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宋哲应了声,夏啾啾坐在屋里,有些茫然。
她和宋哲想的不一样,宋哲想的是,江淮安有能力处理好这一切,然而她脑海里只有那天晚上,江淮安哭着和她说,“雨太大了,没人给她送伞”的时候。
江淮安从来不是宋哲想的那样冷静强大。
他如今还不到十七岁,他也怕下雨,也会在下雨时,嚎啕哭着,希望有人给他送伞。
夏啾啾心里有点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屋里等着。
她开始打扫屋里,将屋里打扫得纤尘不染。这些事她也没怎么做过,但却做得格外有耐心。
打扫完屋子后,她就开始坐在屋里等着江淮安,一面等一面做作业。
等到十一点后,她实在熬不住,只能先回家了。
江淮安是晚上两点回来的,他找到了之前的朋友,在网吧里玩了一天,晚上又去酒吧闹了一晚上,喝酒喝到头疼。
一回到家,他就发现家里仿佛是被人打劫过一样,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吓得他退了一步,抬头看了看门牌号,终于才放下心来。
他小心翼翼回到屋里,看见桌子上留了便签,是夏啾啾歪歪扭扭的字:“冰箱里是我叫的外卖,如果没吃饭,热一下还能吃。酒被我扔了,换了牛奶,记得喝。明天来上课吧。>
看着便签,江淮安内心暖了许多,他将便签折起来,带到房间里,拉开抽屉,翻出里面的铁盒子,将便签放进了铁盒子里。
第二天早上,夏啾啾没去补习班,一大早就奔向公寓,然而这时候江淮安已经走了。
他去了网吧,找到自己兄弟,又是一日。
等晚上回家的时候,江淮安再次看到便签。
“今天你又不在,昨天的饭你没吃,是不好吃吗?牛奶一定要喝,不然会过期的。你不想去补习班也没关系,我明天还回来,我们一起看书啊。”
江淮安看着便签,笑了笑,没有说话,站起来,将便签放进了铁盒子。
后面几日,江淮安干脆没有回公寓,夏啾啾就一日一日等。
桌面上贴的贴条越来越多,夏啾啾不仅是在公寓等,开始到处问,到处找。
满城的网吧、台球店、ktv、酒吧,她一家一家找过去,一家一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