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这可是温作家的作品,不对外刊登的,只有我爸和温作家手里才有。要不是我那天意外发现了,只怕也不知情。”
什么?!
许昀连忙抽出来扫了扫,没看见题目。
罗瑜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说,
“我爸平时藏起来了,可能是不想让我看,但我觉着挺好看的,比起《大惠山》来还要有意思,所以就悄悄抄出来看了,也不敢抄题目,不然哪天被我爸看见了,只怕要挨训。”
可谁让之前许昀都把他最珍重的续稿给自己看了,罗瑜新对写续稿没什么兴趣,就想着把这个分享给自己最好的朋友,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许昀小心的摸着纸张上的字迹,
“是讲什么的?”
罗瑜新笑道,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于是两个少年坐在一处从第一章第一个字慢慢开始看。
两个人阅读的速度不同,但因着罗瑜新自己已经读过好多遍了,便迁就着许昀的节奏来。
一口气看了七八页,正是入迷时,罗瑜新却突然推了许昀一把。
“啊――?怎么了?”
许昀还沉浸在书中的世界,脑袋昏昏。
罗瑜新指了指天色,
“天快黑了,你今天没跟叔叔阿姨说你要在我家睡,再不回去叔叔阿姨该担心了。”
许昀怔怔的顺着罗瑜新的手看向窗外,喃喃道,
“天要黑了啊――”
用力晃晃脑袋,虽然还对书中的情节念念不忘,但也知道自己该走了。
许昀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
“那、那我先回家了……”
走到大门口,许昀悄悄拉着罗瑜新道,
“我明天来你家住行么?”
既然是罗叔叔都不外泄的稿子,他抄回家去当然是不行的,只能借着在罗家待的时候多看两眼了。
罗瑜新当然知道许昀是为了什么,当下爽快的点点头,
“没问题。”
许昀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回到家,许父还没回来,许父工作忙,一向回来的晚,母子二人就先吃了晚饭。
许昀躺在床上,拼命回想着今天看到的两个章节,回味着其中的趣味。
蜀山…斩妖除魔…尸毒…还有…剑。
猛地从床上翻起身来,许昀坐在写字台前,抓过纸笔,照着脑中的印象,一字一句的复写下来。
白驹过隙,一转眼,《大惠山》已经写到了卫华同旧时的戰国同学分别带着手下的兵团较量之时。
其间写到卫华弹尽粮绝断臂求生的时候,一众读者抱着书哭的死去活来,连男人也忍不住为他的无畏坚毅红了眼眶。
而眼见着《大惠山》已经进入了尾声,读者们也大约咂摸到这本书的女主角就是卫华断臂时陪在身边的女同志了。但还有不少读者念着当初那个善良的未婚妻,不肯接受女主角,甚至还有人给温知秋写信诉明,请求让温知秋改变主意不要给卫华安排妻子的。
当然这样的观点也引来了不少读者的反驳。
红星杂志只怕事情闹不大,乐得给自家宣扬名气,便把各持己见的看法刊进了杂志。
“斯人已逝,总不能让卫华孤独终老,于情太冷漠,于理也不合。”
“既然卫华身边已经有了陈琼,又何必再念着去世的未婚妻,这对陈琼难道不是情感的不忠?”
“当初本就是陈琼最先和卫华在一起的,后来不过是因为误会才让未婚妻有机可乘,现在也是拨乱改正。”
“未婚妻为了卫华自尽于戰军手下,怎能轻易忘记?在卫华隐姓埋名去黄埔上学时,是未婚妻抛弃了大家小姐的身份,无视被当众拒婚的羞辱,一片痴心追赴黄埔,彼时,陈琼又在何处?阴差阳错不能多说。我并不否认陈琼在卫华断臂时的陪伴,可未婚妻的一片真心怎能就被陈琼尽数掩去。”
总之,读者吵得很是激烈。到后来,大家反而纷纷调转矛头,要温知秋作家出来评个公正,道个明白,说一说他到底如何安排,如何想的。
连罗家和也来信问他要不要公开申明一下或者干脆修改一下情节。
正在积极备考的温向平看见杂志上联名上书的“读者意”,当真是哭笑不得。
沉思良久,温向平到底是发了一篇申明。
申明大意就是,未婚妻在卫华眼前死去,可曾经炽热的情感不会随着人死而消散,反而逐渐沉淀在他的记忆里,这是卫华不可磨灭的经历,不能忘,也不会忘。
但斯人已逝,人的一生不会在某个记忆停滞不前,人也不应该沉湎过去,无视未来。过去的一切并不阻止卫华继续活下去报国保家,也不阻止卫华再一次和心仪的人走到一处。人生漫漫几十年,何苦在过去挣扎,错失眼前。
而正因为失去过,所以对现在倍感珍惜,如爱情,如和平。
这是最好的结局。
如此一来,虽然还有人抱着自己的念头忿忿,但大多都沉思良久,随即会心一笑,不再抓着这点吵架。
说通俗点,难不成还不允许寡妇再嫁,鳏夫再娶了?何必揪着这个不放。
随着《大惠山》的连载,时节也窗间过马,一转眼,竟已是五月份。
春种开垄的时节已经过去,现下大河村村民要做的,就是小心侍弄地里的庄稼,别让贪吃的虫儿和做贼的杂草毁了这茬的作物。
今年大河村里有不少知青要参加高考,赵建国也就体贴的允许他们上工的工时少一些,好好复习,争取再考几个大学生出来。
而备考的知青其中,就有苏家的女婿温向平和江家的媳妇李芝龄。
李芝龄虽然考过一次,可到底是许多年前的事儿了,如今重头再来,她也不能保证自己就像之前一样考的那么好,于是也抱着书好好复习,眼见着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李芝龄更是废寝忘食了。
上一次高考,温向平考去了沽市,李芝龄却考到了京市,两家人自此分离好几年,一直到后来慎之在沽市有个生意去谈才又和温家相遇,可是耽误了慎之和甜宝不少时间。
这一次,她一定要考上温向平的那所大学,最好两家人到时候搬过去就做邻居。反正沽市大学学校也挺好,没差。
这一次,一定要让儿子近水楼台先得月!
知道儿媳妇正在准备考大学,李芝龄的婆婆也就专门从大儿子家搬过来帮着操持家务,照看三个孩子。
好在三个孩子都是听话的,还有个江慎之在这儿镇着两个弟弟,比老大家的不知好管了多少。
老太太每天也就做个饭,洗个碗,还是抢着从儿孙手里做的,比在老大家轻松多了,整日都乐呵呵的。
江家三个儿子,最大的江慎之已经十一岁,是个半大的小伙子了,下地干活儿也能顶不少事。江恒之和江笃之虽然一个九岁一个六岁,合起来也不比江慎之干的少了。
于是每天江河清扛上锄头出门,江慎之就带着两个弟弟跟着去帮忙。
江家到底有江河清这么个一顶仨的汉子,只缺了个身娇体软的媳妇儿,下地倒也不怎么受影响。
可苏家本来正当年的男人就只有温向平一个,温向平还得准备高考,实在是力有不逮。因此,苏家的地里基本就只有苏承祖和李红枝母女忙着操持,至于温朝阳和甜宝,还非要跟在大人后面,带上粗麻手套跟着拔草。
甜宝人小力气也小,攥住一颗跟庄稼抢养分的野草用力一拔,野草的根扎的极深,常常是草还没□□,甜宝先抓不稳一屁股摔在地上,逗的一家人都哈哈大笑。
去年温向平打着复习的名号躲在家里偷懒,苏承祖心里不爽快,脸上自然也沉着。他生的又黑又凶,一板起脸堪称凶神恶煞,家里人心情也都不好,干活儿时一个比一个沉默,只恨不得一辈子再不吭声。
可今年,温向平每天一大早就起来,踩着微跛的步子跟苏承祖到地里干上一会儿,替家里人减轻些负担,然后才回家读书。
照李红枝说,温向平书不离手,认真得很,有时半夜起夜时,还能看见夫妻俩睡着的那屋亮着油灯。
虽然油灯贵,可温向平肯这么上进,苏承祖就满意的不得了,一点也不心疼。
除此之外,因着这么些日子以来,苏江江家处的挺好,江河清每天干完自家地里的活儿后,就来自家地里帮忙,连江慎之三个小的也跟着过来除草打虫,还连带着照顾甜宝。
苏承祖这心里,别提多舒畅了。
周围的村民一看苏家人今年一直笑着张脸,都不由得暗自感叹苏家人好命。
向来又懒又混的女婿一下改好了,还有江家来帮忙地里的活,今年的日子指不定有多好过呢。
也有人心里不住泛酸。
这么好的运气,怎么就没轮到他们家呢。
温向平最近确实是忙,每天天不亮就起,天黑到不能再黑才去睡。白天除了扣除两个小时的时间写《大惠山》,就是看书做题。
此时温向平的书桌上已经跟一年前他刚来时大为不同。
桌上有几个拼在一处的木制书立,温向平画稿苏承祖打磨,别满了各式各样的书。
其中不少是温向平当时为了写《大惠山》买回来的历史和政治类书,各式各样附有点评的文学期刊――这还是因着罗家和之前借读者评论拉销量的招数才兴起来的――还有能买到的数学题本和英文原著,每本书虽然都还展展的,但一翻开就能看见其间各种勾画批注,足见下的功夫之深。
既然决定了要参加高考,就要尽全力考的好,温向平也没想着自己一个十几年没参加过高考的人裸考一下,就能顺利从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他可还打算着搬家去沽市,让朝阳甜宝在那边上小学呢。
苏玉秀看着丈夫眼下的黑青心疼心疼,却也劝不动温向平,只能每天变着法子给他做补的、好吃的。甚至还跑到城里去买了本菜谱,每天照着上头的菜式花样做着吃。
连罗家和也提早写了信来说最近暂停《蜀山》的更新,一切都等到高考完成绩出来了再说。
至于《大惠山》,因着温向平之前紧赶慢赶赶出来几章存稿,最近的一个端午节也要等到高考之后了,没有加更每周一更,所以倒不那么急。
温朝阳和甜宝最近也不去打扰温向平学习,而是抱着书去找江慎之兄弟仨一起学。
江慎之的妈妈也是知青,所以江慎之也识得不少字,甚至还能写短篇的感想和文章出来,五个孩子聚在一起,最大的江慎之和温朝阳两个教,几个小的学,倒也不错。
别看眼下这么拼,温向平心里也是有把算盘的,这才五月份,还能赶紧熬个夜突袭一下,等一进六月份,他就每天早睡早起,保持身体健康睡眠充足,好能稳定发挥,致力考上沽市的大学。
第52章
等着麦子被饱满的麦穗压弯了腰,土壤下的土豆也长成了拳头大的茎块, 高考, 就在庄稼即将收获的时候,如约而至。
村里大多数的知青都被分到了并州二中考试, 比如李芝龄, 还有一小部分则被整合到其它大队,要去并州三中,比如温向平。
并州二中和三中虽然不是一南一北, 但也相距甚远, 其中又以并州三中离第五大队远些。
既然苏江两家不在一处考,两家也就没约着一起到镇上去。
在不在一起考无所谓, 孩子们能在村里一起玩就行了。
李芝龄笑眯眯的想。
因着手里不富裕, 而在城里住一晚的价钱又颇为高昂,所以为了省钱, 村里的知青大多都打算着考试当天天不亮就起床往城里头赶,只在第一天考完以后迫不得已才在城里住一晚。
苏家去年就是这么做的, 温向平当时跟七八个人挤在一间大通铺,又闷又热就不说了, 脚臭味汗味能熏死人, 所以回来以后没少骂骂叨叨, 也没少把自己落榜的原因往这上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