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大人看见了,都说奇了怪了,这狗子的记性怎么这么好。
  我的亲戚更奇怪:“小雪很凶,喜欢咬人,才把它关起来的。就算是对我也没这么亲热,看来是养不家了。”
  第120节
  那几年宜昌疯狗病闹的很厉害。
  宜昌到处都成立了打狗队,专门打野狗。就算是家养的狗,也不能放出来。
  后来我再去我的那个亲戚家玩的时候,就没有看见小雪了。亲戚说,小雪是自己跑的,出门放风的时候,就再没回来。
  我估计小雪肯定被打狗队打死了。
  过了一年,到了春天的时候,我在家附近玩,看见一个大黑狗在一个鱼塘旁边捞水面上的死猪肉,大人给我说过,狗吃了死猪肉肯定会变疯狗的。其时正是油菜花开花的季节,那大黑狗我看着有点像小雪,因为它的脚是白色的。我忘了害怕,就盯着那个黑狗看,那黑狗发现我了,也看了我一眼,却反身跑了,跑到油菜花田里,这是个疯狗无疑了。只有疯狗才喜欢在油菜花田里乱窜。
  小雪已经死了,肯定被打狗队打死。这只疯狗怎么可能是小雪。小雪看见我,绝对会飞快跑向我,跟我亲热。而不是跑到油菜花田里去。
  那年的疯狗闹的很凶。我在一次放学的路上,被几只野狗给堵住了。那野狗看我个头小,比大人好欺负。就把拦在路上。当时身边没有大人,我很怕,但我没跑,我知道狗的习性,我若是反身跑,它们肯定会在我身后轻易把我追上。
  我只是面对这几只野狗,慢慢的往后退,拖延时间。可那几只野狗并不放过我,呲牙咧嘴,喉咙里呜呜的鸣着,一步一步的向我逼过来。而且越来越近。有一只,已经跃跃欲试,离我很近了。
  就在这几只野狗就要扑上来的时候,我曾经看到的那个大黑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一口就咬住了那个领头野狗的脖子,两只狗就在地上翻滚。其它几只野狗,也顾不得来咬我了,一起扑到那个大黑狗身上,撕咬起来。
  我趁机脱身,飞快的向家里跑着。
  心里想着,那个黑色的疯狗应该是小雪了。也许不是,疯狗怎么可能记得我呢。估计是凑巧那只疯狗碰到了野狗,才打架的。
  ——小邓说道这里,低着头笑了笑,掩饰一下内心的激动。
  我问道:“到底是不是你曾经养过的小雪呢?”
  小邓说:“我想它应该是小雪。虽然它成了疯狗,但还记得我。因为——”
  小邓喝了口酒,继续说道:
  又隔了半个月,我在上课,就听见教室外面很嘈杂,教务主任在走廊里喊着:“大家都把门关上,别开门!”
  我的教室在一楼,连忙贴到教室的窗子上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是打狗队在打疯狗。他们追一只疯狗,竟然追到学校里来了。
  我看见打狗队的人有的拿着木棍,有的拿着长长的木叉子。把慢慢的逼着一只黑色的疯狗,那疯狗已经遍体鳞伤,腿一瘸一瘸的往我们教师这边退过来。
  打狗队后面的校长正在骂门卫,骂的很大声,“怎么能把狗放进来!”
  门卫在解释:“狗子被逼急了,硬是从栅栏门缝里蹭进来的。”
  黑色的疯狗退到离我们教室十几米远的时候,没有力气再跑了。打狗队的人,见到机会,两三个拿木叉的人,飞快的上前,把黑色的疯狗戳在地上,死死的摁着,拿木棍的人就上前,用木棍打。
  那个黑狗在汪汪的尖叫。四脚朝上的拼命挣扎。
  我看见了它脚上雪白的毛。
  心里一阵紧张,连忙跑出教室,想去看个究竟。
  我走近了些,能够确定就是小雪。我看见小雪被打的很惨,已经没力气反抗了。
  “你们别打了,它不是疯狗。”我喊道。
  可是没人听得见我的声音,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打狗的场景上面。
  我老师把我一把揪住,往教室里拖。骂我不该看热闹。
  “它不是疯狗!”我跟老师解释,“你去给他们说。”
  那个疯狗——不,那是小雪,听见我的声音,身上又来了精神,猛的用力,挣脱了木叉,向我跑过来。打狗队的以为已经完全制服了它,没料到它会突然发力,让它给挣脱了。
  小雪向我跑过来,眼睛里不是疯狗那种凶恶呆滞的眼光。而是很热切的神色。谁说狗是没感情的。
  可是小雪才跑了几步,就又被木叉给钉在地下。它的身体扭曲,但头始终朝着我。眼睛看着我,我能感觉到它的热切,它还记得我是他的主人。它想我去救它。
  那些木棍又在拼命的打它了。
  我被老师也在往教室里拖。
  小雪嘴里呜呜的狂叫着。我总觉得它在求我救它。
  可我帮不到它。一直到它被打死,眼光都是朝着我看,那种无助的眼神。我到今天都忘不掉。
  小邓说道这里,说不下去了,我看见他眼睛里有点湿润。
  我什么都不说了,端起酒杯,“为小雪。”
  小邓连忙把手里的酒给干了,呛得的咳嗽起来。
  我在那之后,再吃狗肉之前,总会想起小邓说的故事。但我还是没有拒吃狗肉,我想我的心肠比小邓冷酷吧
  第121节
  打鱼人
  我爷爷当了一辈子水手。活了八十多年,只待过两个地方:长江上、长江边。无论是他的祖籍老家,还是他在宜昌的住所。都离长江不到两百米的距离。他一辈子大部分时间在长江上的船上度过。
  后来他退休,仍旧要每天到长江去,若是秋冬天,他就挨个挨个找一个合适位置的趸船去钓鱼。宜昌码头长江上所有趸船的水手都认得他。
  夏天的时候,他就用他自己的那个网鱼的大网,站在江边齐腰深的地方,一兜又一兜的捞鱼。直到七十好几了,他还有这个爱好。
  爷爷在船上呆了一辈子,给我说过很多长江上的故事。我听的时候还小,能记下来的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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