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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节

  公子寐没有回答,与他脸上的冷淡相比,她像个气急败坏的疯子。
  也罢,她早不在乎自己在他眼中是哪般样子了!
  她出声问道:“那天夜里,我命劫在身,你背着我,说会生死相依,可是真?”
  公子寐的眸子轻眨,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否认,告诉她认错人了!
  也就在他沉默中与她对视的瞬间,她便知道,他不再会与她隐藏身份了,他就是那个人,她一直寻找的那个人。
  “可是真?”她深望的双眸里,闪烁着什么。
  公子寐也再不回避什么,冷声回答:“那些前尘往事,都随沈如故去了,不管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
  第226章
  她苦涩的笑着,还记得曾经问过他很多次,他以‘如故’自称。
  “其实,从一开始,沈如故则是你为我创造的一个分身……更是从一开始,你就已经预设好了结局,对不对?”
  他预设好了沈如故的生,沈如故的死,他还预设好了她的情感,她的执念,一切一切。
  他把这有关沈如故的一生演绎得淋漓尽致之后,让她生死相博,执念难放时,他却全身而退,躲在面具后面,成为了那个她从不认识的人。
  每每确认这一点,她就感到自己的心里偷着凉风,想堵上,却无从下手。
  所以她放不下,一看到他,她就无法控制自己。
  人说鬼迷心窍,而她是入了魔,痴了心。
  公子寐冷声回答:“既心中已有答案,又为何多此一问。”
  “哈哈——”她感觉眼睛一酸,不争气想哭。
  但是面对此人的冷漠,她不愿意流泪,所以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坚强,再问一句:“为何?为何要引我轮回,度我成长?明明不爱,却要让我痴心妄想?”
  她在阳间踏破铁鞋,还去阴间九死一生,起初是为了爱,而现在,她只想知道原因。
  “你是灵女!”他目光轻抬,终于对上了她那双失望的眼。
  这一眼,她等了太久,就好像又回到了初识的样子。
  一开始,他娶她不就是因为,她是灵女吗?
  “那么前世呢?你我前世,也是因为我是灵女吗?”
  她虽不知前世那些纠葛,但闻晔那般恨她,想来,也八九不离十了!
  “是。”
  “那你到底是谁?”
  讽刺吗,一个曾经与她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人,到现在,也不知他到底是谁,从何处来,又即将去往何处。
  原本,既打算放下对他的执念,就不该过问他到底是谁。
  可是现实却似乎又让他们重新以另一种身份共处,如今,她是正道营的统帅,他是那个帮她坐上统帅之位的同盟。
  那么,他有什么原因和动机?
  以前,她可以自欺他是那个人,他有苦衷,所有相助皆是放不下她。
  但现在,她再也骗不了自己了,一个活了最少三百年的人,能力强大,不惜一切引她轮回,他对她这一生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提前预设好了,一个凌驾在岁月之上的‘人仙’,他所做一切必然有一个原因,但这原因可以是任何一种,却不可能是因为爱……
  “这三百年来,你一直存活在这个世上,你降妖除魔,百姓为你建庙宇尊你为神,而你却肯让他人代替你,你不要名利,更不愿被人注意,就这般,连人们的传闻里,你都只是有一个影子,你到底是谁呢?”
  她听见白眉道长说他姓姬,她回去想了一夜,似乎终于有了一些头绪。
  “你手上控的那快蓝色的法球,是一块玉,对吗?”
  这个问题,周仰曾问过殷珏,今日,她亲口问他。
  “是!”
  南昭失了笑,一个答案在心中存在了!
  “你就是消失在世间一千余年的引玉人?”
  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她听过一个老道士讲古时候的故事,说一千年前,玄门中有八大家族,其中以姬氏为尊,姬家男子,天赋秉异,能引宝玉之力。
  不过,八大家族早在数年年前,就没落了,而传闻中,如神一样的引玉人,也只活在传闻中!
  玄门辈有高人处,历史的轮回中沉浮数千栽,谁还会记得引玉人?
  看着眼前的公子寐,南昭心想,也许并非是世人不记得引玉人或古法姬家,而是引玉人从来就不愿意被世人记住。
  她该问的都问了,就这样站了片刻,好像再也找不到可以与他继续说下去的理由,她若无其事的转过身,背对着公子寐往回走。
  这一次,是她第一次,决定放下。
  放下她曾当作命和余生的所有执念……
  所以每走一步,就好像又回到了炼魔山上,脚下踩着刀片,穿筋伤骨,血流一片。
  可是她依旧忍不住在想,他是否在见她离开时,眉目中会流露出一丝不舍,他会否也有一时心痛不甘。
  其实,她一直在等他再出声,亲昵唤她为‘小昭’,她想,若他此刻叫出她,说他还爱她,那么她就回身,奔跑将他拥入怀中,不去管前世的孽,不在乎今生的骗,只要是他,一切她都可以不在乎……
  可是背后除了深秋的凉风外,什么也没有响起,她走出去好远,天上预谋许久的大雨终于瓢泼而来,她这才借着雨雾转身回看。
  方才公子寐所站之地已空,呵呵,原来他早就走了……
  不管再来多少次,最后不舍得的人,只有她!
  大雨不久就将她淋了个透射,她却忘了要寻多雨处。
  头顶下刀她都闯过去了,可这下雨天却令她痛不欲生,最后,因她大伤初愈,终是体力不支,身体颓然坐到了地上。
  “南昭……南昭……”周仰撑着雨伞过来寻她,老远就看见她独自坐在雨中,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也不顾及疾跑时溅起的雨水弄脏了袍子,最快时间到了她身边。
  他将伞撑在她头顶,自己的身体却有一大半露在了雨中。
  “九哥——”南昭转过脸来,眼泪混着雨水唰唰往下掉。
  周仰虽不知她都与公子寐说了什么,但看她此番模样,也大概能猜测一二,他用手替她擦着泪水,同样难过的说:“别哭,别哭……南昭别哭……”
  她像个走丢的孩子问他:“九哥……引玉人都没有心吗?”
  周仰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以乞求的声音道:“不管他是谁,他都走了,放下他吧,你要什么,九哥都可以给你!”
  他可以为她倾尽所有,只要她开心!
  南昭听到这句话,却哭得更是泣不成声。
  为什么,荣华富贵,名利一身,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这一切,却不及一个无心的人?
  “九哥,我会放下他的……”过了许久,她沉声道:“我会放下他的,从此以后……”
  第226章 新的信念
  她像赌气一样,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最后筋疲力尽倒在周仰怀中。
  后来,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还是那个刚从青云山上下来的小道姑,嫁给了青州沈家的大少爷。
  她梦里没有那些妖魔鬼怪,阴谋算计,而那个人,只有一身白衣,站在冬日的暖阳下,对她微微一笑。
  青州河畔谁家煮酒,红灯彩烛白雪覆庭楼,花轿独座少女豆蔻,她等一人接下这盖头……
  睁开眼,眼前是军帐暗灰色的帐顶,外面呼呼吹着白风,初冬的寒意袭来,隔着被子也能感染些许。
  她坐起身,彻底从梦中回到现实。
  那位曾影响了她前半身的沈家少爷死了,那个与她志同道合出生入死的小道士也死了,还有许许多多,这一生与她相识的人,都死了,他们活着的样子,死后的样子,在她的梦中反反复复。
  她好片刻都不清楚,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直到此刻,看到手心的花灵光闪烁,她才恍然醒转。
  我,还活着……
  过去是一片狼藉,身灵寸伤。
  明天呢?
  远处传来军营铁血男儿晨练的士气喊声,像一面重鼓在心头猛敲。
  让她顿然觉悟,死人都为执念存于世,那么还在呼吸,还在挣扎的她,就得有个活着的样子,从今天开始,她要抛下曾经那些执念,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信念!
  从此以后,她是灵女,只为这万世苍生而活。
  她用清水洗面,长发高绾,换上一身干练干净的灰蓝色长袍,穿长靴,腰上系着吕东来身前总带着的那枚八卦,八卦上有一只铜铃铛,走起路来,铜铃声清脆的响。
  听闻南昭醒了,还未处理完军务的周仰一路小跑过来,正见她朝正道营的方向而去,她步履清风,身轻如飞,昂起的头,挺直的背脊上,再也没有前一日在大雨中痛哭的模样,俨然换了个人。
  他只远远看到她的背影,心头就一紧,得经历过怎样撕心裂肺的痛,才可以脱胎换骨重新活过?
  他更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下意识的跟上去。
  周围人太多了,有站岗的哨位冰、正道营的术士,南昭并未注意到他,一路直接到了正道营的统帅大营,这儿已空置两日,今日她专门来上任了!
  莫大的大营中,并无多余的摆设,唯有正前方,摆着两张椅子,高的那张是给主帅的,稍微矮一点儿的是给副帅的,因为前一日选定主副二人后,南昭突因身体虚弱不能现身,于是副帅海纳法师则一直在与正道营众士商讨各项营中事宜。
  此番很明显,他们虽未夺得主帅之位,不过大可以趁南昭不在笼络人心!
  南昭入账时,他们正在商量云州及周边护法的情况,要如何分配,怎样防护?
  因为都是来自各门各派,所修之术和处事方式大为不同,所以各说其词,于是海纳出来主持大局,拥护他之人开口夸赞,不过最后要使行有出了问题;普陀大师提到,这是正道营中大事,决策和命令,都应有主帅确认。
  坐在主帅椅上的海纳心中颇有些不开心,不过还是笑着回答:“可惜灵善公主身体抱恙,恐怕没几日休息是来不了这儿了!”
  一名道长道:“再说,公主毕竟是公主,也喜欢养尊处优的生活,谁愿意整天与我们这些修行之人打交道呢?”
  “还是海纳法师义神道正,贫道看,海纳法师这提案很合适,就不需要去打扰公主养病了!”
  话才说完,帐门被掀开了,南昭埋步进来,穿过这些奇装异服的术士,直接到了最前面。
  刚还说她养病,这般精神奕奕,英气逼人,着实给前面说话的人脸上狠拍了一掌,她未看任何人,直径朝前面的的主帅位置上走去。
  海纳正坐着那张椅子,现在正主来了,岂有再坐之理?他自觉的站起来,张开手道:“灵善公主来得可真是时候——”
  南昭从他身边走过,端正且威仪坐下,随手将吕东来的乾坤法剑往大腿上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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