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他身上也有着三十里救母的事迹,是说他背负着他的母亲,一连走了三十里的路程,到了城镇之中的医馆,感动了那医馆之中坐诊的大夫,因此将他病重的老母从鬼门关上救了回来。”
  一群人议论纷纷,对韩豪的生平事迹信手拈来,一一点出了这人身上的数个优点。
  “可惜了,此人才干没有落到正道之上。”
  “难得的纯善人才。”
  “他手下的人看似拉拢得紧密,实际上也不过是被他声名所感。一旦出了什么要命的事情,立马就会一溃而散。”
  “他手下的人倒也是有几个人才,收剿了那太平军之后,把那几个人才也收过来罢。”
  “此言大善。”
  一群人夸奖归夸奖,但是实际上却已经开始了人才划分,毕竟人才哪里都缺,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韩豪手下有一名谋士名唤贺戾,有鬼谋公子之称,虽然稍显稚嫩,但那阴毒狠辣的手段却是不错,对待蛮夷就该这么做。”
  一名中年将军沉着冷静,徐徐而谈,言辞之中,对那贺戾极为赞赏,对付敌手,再下作的手段也不为过。
  “那人手中沾染了许多人命,给那韩豪助纣为虐,为人更是阴险狡诈!怎能让此等大恶之人逃脱制裁!”
  一名老者拈着胡须,双目彤彤,虽然年老,但是身上还是有一股凶煞之气。
  他顿了顿,又大义凛然地道:“此人事后便交给老臣罢!老臣必将让其付出代价!”
  这货是专门管着卧底的老头头,一些人犯了事,也都是在他那儿审问的。
  齐墨:“……”
  中年将军:“……”
  众人:“……”
  卧槽,好一个厚颜无耻倚老卖老之辈!
  楚佩晟却是微微挑眉,他微笑道:“众卿继续。”
  许老将军:“那韩豪手下还有一员猛将,名唤李虎子,天生神力,擅使大锤。”
  甲:“对对对,那虎子极为不错,是难得的一个人才呀,就是人有点傻。”
  乙:“确实如此,那人据说曾经生撕猛虎,极为憨厚,臣这里就缺这样的人才啊。”
  丙:“并非如此啊!这人盛名之下多半名不副实,那韩豪起事,自然要编造一些流言来应佐他,臣愿为陛下解忧,查看这人到底是否名不虚传!”
  丁:“无耻!!”
  太平军首领韩豪账下,颇有一些能人。大楚的科举制度虽然尚算完善,但是却依旧有许多不妥之处,不知放走了多少大鱼,溜走了多少人才。
  区区一个北河,就已经冒出这么些难得的人才。让一群老将都有些小激动,想着将其收入账下。
  楚佩晟以小窥大,心里对于这些人的去留也都有了些打算。
  他等着一群老将打完了口水仗,将人才瓜分完毕之后,才开口道:“既然如此,想必那太平军在众卿眼中也不过如此,不值一提。那此事的领兵人选,众卿可有什么建议?”
  账中一群老将互相对视一眼,许老将军顿了顿,盘算了一二心中的人选,开口道:“老臣举荐齐墨齐将军,齐将军虽然年少,但是却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并且他领兵数次,未尝有一次败绩。”
  这件事情,完全就是来给人送军功的,那太平军听起来倒是颇为风光,号称有十万大军,但是那点人数,最多也就两万余人罢了。
  且那些人大多都未尝上过战场,没有沾过血气,楚佩晟带来的这五万人一上,就能把这威名赫赫的太平军给扫了。
  他们武将,也并不只是一群四肢发达的满脑袋肌肉的蠢货,若是没有脑子,又怎么能在一场又一场的战役之中活下来?
  他们的战场,也并不只是在这边城之中。武将到底是要回朝的,到时候,那朝堂之中的位置,到底还是要他们自己去争。
  文武之争,自古以来从未停止过。武将久离朝堂,要争出来自己的位置,自然就需要一把锋利的长木仓,能为他们在被文臣围成一块铁板的朝堂之中撬出一个缺口来。
  齐墨有成为这把长木仓的资质,许老将军自然就不介意推他一把。
  “臣也附议许统帅,齐将军少年天才,必然能将太平军收剿。”
  “臣亦附议。”
  “臣也附议。”
  一时之间,脑子灵光转得快的人已经反应过来,纷纷跟着附和。而那些脑子不怎么灵光的,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也不妨碍他们纷纷开口,和一群小伙伴一起随大流。
  一时之间,叫齐墨出战的声音居然是连成了一片,连一直埋头喝茶的齐墨都忍不住抬起了眼,露出一丝惊愕神色。
  楚佩晟轻咳一声,他道:“既然如此,便依……”
  “陛下。”
  齐墨陡然将他接下来的话语打断。他跪下来,冷声道:“臣资历浅薄,此等重任,愧不敢当。”
  楚佩晟一时愕然,连众位将军也都有些诧异,毕竟只要不是眼瞎,就能看出这一次事情之后能得到的好处,居然有人不愿任领?
  齐墨察觉到了众人注视过来的目光,他神色沉静,低垂着眉眼,一丝逾越之处都没有,他举例道:“臣并非唯一之选,黄子佼黄将军、成羽生成将军,王封王将军,无一比臣更适合这个位置。”
  “还请陛下,三思而行。”
  这一次的事情,是一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好吃还不烫嘴,可以说是百年难得的机遇。
  只要是个正常人,但凡有那么点私心,都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把这块递到自己嘴边的馅饼笑纳了吃掉。
  但是齐墨却是一个异类,他不但没有把这块馅饼咬掉,反而一堆手把馅饼喂到了别人嘴里。
  做出这种举动,要么是因为这人是个大公无私的,再大的馅饼都能推出去。要么就是这人正在收买人心,有大图谋。
  第83章 郎骑竹马来(二一)
  齐墨不是这两种人的任何一类。
  原主可以说是一个很耿直的人, 说得难听点,就是丫的脑子一根筋, 明白事理却不会转弯。
  齐墨之前点到的几个人,无论是资历, 身份,还是其他方面,都确实是比起齐墨更加适合这件捡馅饼的差事。
  可是问题就是,他们一个,是一员五十一岁的老将,剩下两个,一个四十六岁, 一个三十九岁, 在年龄上,他们都没有齐墨来的有优势。
  就是有这点优势,其他人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这块大馅饼再塞回来,还要掰开齐墨的嘴给他塞进去。
  就是呛死了, 也得给他塞进去!
  因此齐墨话音刚落, 许老将军还没有说话,五十一岁的黄老将军就已经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他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露出一丝羞愧之色,开口道:“陛下,老臣实在不能担当起如此大任!老臣年老体衰,近日犯了痔疮一直未曾好转……怕是会误了大事啊!”
  齐墨微微抬头,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他们这群大老爷们,连彼此穿的裤衩子是什么颜色都知道, 他怎么不知道这位老将有痔疮?
  瘫上齐墨这么一个拖后腿的猪队友,一群人只能死命把人拉起来,然后将其一脚踹到皇帝怀中,成将军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神色之悲痛,让一群人都忍不住侧目。
  只见他道:“陛下,臣只能说句实话了!”
  那中年威严的英俊脸蛋上流下两行清泪来,成羽生道:“臣、臣其实是有些难言之隐,近日来需要静养。黄将军也是伤了脚,根本不能上马!”
  “臣只望为陛下分忧,可臣实在是有心无力。”他挤出两滴鳄鱼眼泪,继续声泪俱下地道:“臣愧对陛下,愧对大楚,更是愧对这大楚子民啊!”
  楚佩晟面上也显露出些闪烁泪光,他道:“各位爱卿还是快快起来,朕知你等心意,齐将军当是这领军的不二人选。”
  齐墨猛地抬头,他唇瓣开合,只能道:“陛下……”
  楚佩晟斜横他一眼,那一眼那叫一个含羞带怯,妩媚动人,这本应该是出现在女人身上的模样,放在这人身上却是毫无违和感,甚至还有一丝不属于女人的风情。
  齐墨看得耳根一红,只能默默地垂下脸来,到底是闭嘴了。
  卧槽这货到底为什么这么能撩!齐墨真是被那一眼看得身上的骨头都有些软了,连一颗刀木仓不入的金刚老心都颤了一颤。
  “动心了?”
  脑海中忽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齐墨下意识地就说:“嗯,有那么一点点。”
  “哦,有那么一点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相信我啊——”
  这一声声的哀求凄厉无比,只有齐墨和三七一人一系统才可以听到,里面还夹杂着一阵不分男女的诡异小笑声。
  三七冷笑一声,他说:“滚!你上次,上上次都他妈是这么说的!!”
  这他妈的就一张脸,还一身风尘里头打滚的人渣味儿,就这样还他妈的动心,德行!
  齐墨轻轻一颤的金刚老心在恐怖片的鞭策下,立马变回了刀木仓不入。他耳根上的红色迅速消弭,连楚佩晟又抛过来一个千娇百媚惹人怜爱的小眼神儿,也没能挽救它。
  楚佩晟经过了齐墨的滋润,一双勾魂夺魄的凤眼下多了两片小小的红晕,看着当真是叫一个撩人。
  然而心冷如铁的齐墨却是置若罔闻,他一心一意地垂着头,在人选确定之后就又坐回了椅子上,继续看着他杯子里头,那似乎永远都叫人看不腻的茶。
  确定讨伐了太平军的人选,接下来的就是其他的事宜了——比如讨伐一二藩王之类,都是军政大事。
  二品以下的人选本来是应该全部退下的,可是这一次,楚佩晟却单单留下了一个齐墨。
  “齐将军年少有为,二品的位置,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楚佩晟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他眼神之中自带着一番深意,在座的数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也就默许了齐墨进入了这个高层的小圈子里。
  等到晚霞渐落,金乌唱晚的时候,这几个人才纷纷从议事厅中走了出来,楚佩晟自己最后呆着,还叫了齐墨一起留下陪他。
  ——这就是要把齐墨培养成他的心腹了。
  几名老将军面面相觑,默契地退下了,等到人一走,齐墨就膝盖一弯,跪倒在了地上。
  他以为楚佩晟留他下来,是为了昨晚的事情,虽然他醉酒之下,勉强也算是情有可原,可是面对天子做出了这种事情,已经足够被行凌迟之刑!
  齐墨心中酸涩成了一团,他内心的情绪复杂难言,哪怕极为克制,眼眸之中也依旧流露出了几许复杂情绪。
  气氛一时之间静谧至极,齐墨跪在地上,只感觉心中冰凉一片,他张了张口,开口道:“还请陛下,治罪臣大不敬之罪!”
  楚佩晟在心中无奈扶额,感觉自己看上的青年将军也是太死板了些,死板得就像是一个老学究一般。
  不过虽然死板,却也是死板得极为可爱,叫他忍不住想要把人拖回床上,再好好疼爱一番。
  齐墨不知道楚佩晟心里的想法,但是也能估摸着猜出来几分。他垂着眼睛,薄唇紧抿,看起来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上去,狠狠撬开他的唇瓣才好。
  然而心底的想法再强烈,楚佩晟也不能付予行动。不然这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一番姿态就要立马碎了。因此他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心里的情绪,便用一种极为压抑的语气道:“治你的罪,可是你何罪之有?”
  齐墨合了合眼,楚佩晟一演戏,他对这只辣鸡那点儿心思就稀里哗啦的碎了。他在心里冷笑一声,心说来啊,拼演技啊,老子怕你?!
  青年将军头颅微垂,他鸦黑的眼睫微微颤抖,那双唇瓣也是开合数次。
  当那白玉般的耳垂与脸庞都染上了一层胭脂般的晕红时,他才声音微颤地道:“……罪臣,以下犯上,对陛下大为不敬,是死罪。”
  楚佩晟却是苦笑一声,他说,“以下犯上?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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