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第26章
  他的脸上挂了彩, 留下几道殷红的血痕,身上的外袍也被勾出好些口子, 束发的玉冠被随手丢弃在桌沿,发若柳泉般散落下来, 周身仿佛萦绕着一层湿冷的寒雾,衬得眉目无比清湛。
  在她摔进屋中时,他微微眯起的凤眸朝她看了过来, 眼底掠过一抹异色。
  “你?”
  徐九微还来不及思量他为何在此, 注意力就被莫蓝鸢身前单膝跪着的人吸引了去。
  那是个穿着黑衣的年轻女子,不描而黛的眉,盈盈动人的眸,小巧挺拔的鼻, 不点而朱的唇, 算不得惊艳四方的美,却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仅是看着就禁不住生出几分好感。
  她极快地看了一眼徐九微就转过头, 咬着唇死死盯着莫蓝鸢,嘴角处有鲜血流出。
  扫一眼莫蓝鸢同样在流血的手, 徐九微古怪地在两人间来回徘徊。
  这……是个什么玩法?
  她可别不小心闯进来打扰了这个暴君的兴致呀。
  “你到底是风袖楼楼主的什么人?”
  结果是,房中的两人压根没理她,黑衣女子狠瞪着莫蓝鸢喊道。
  系统:【任务,找到女二号温若檀,让她成功跟随莫蓝鸢。成功后将获得活力一千二,精神力五百。】
  装死好半天的五百二十四诈尸了一下。
  徐九微边满怀八卦地看着莫蓝鸢和那个黑衣女子, 边绞尽脑汁想这个名字。
  温……若檀?
  她很快就想起这人是谁,前几日她听到宫婢讨论“岭南”时,想起的那个女子。
  原作中莫蓝鸢的一后三妃中的一位。
  她本是富家千金,后来莫蓝鸢插手灭了她满门,为了复仇,这个生性温雅如莲的女子变得血腥暴戾,不顾一切接近莫蓝鸢想杀了他。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与莫蓝鸢朝夕相处的时日里,她爱上了他。
  血海深仇是他,情之所钟也是他。本就是为复仇而来,注定了她与莫蓝鸢只能成就一段虐恋,结局是她终于将复仇的刀送进了他的胸口,但同时也为了他而死……
  想到这些,徐九微长吁短叹。
  按照系统的提示,温若檀已经来到帝都了,并且即将出现在莫蓝鸢身边?
  徐九微努力回想剧情,依稀记得温若檀出场时,用的身份好像就是青楼歌姬,难怪系统让她到风袖楼里来。
  想到这里的同时,她不禁有些懊恼。
  刚才进来时,只顾着到处乱走,她完全没注意楼中那些女子,这会儿外面又乱作一团,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温若檀。
  迫不及待就想要出去查探个明白,但一看莫蓝鸢这尊瘟神还在,徐九微就迈不开脚步。
  内心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徐九微表面上还努力维持着镇定,默默观察黑衣女子和莫蓝鸢的动静。
  见莫蓝鸢并未理会自己,甚至连个多余的眼色都没给,黑衣女子嗔怒地瞪着他,胸口一阵闷痛,她一手用剑抵在地上,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咳出一口血,毫不在意抬手抹去,低吼道:“若你是这楼主的走狗,我就连你一并杀了!”
  说话时,她使出全身力气把剑抵在了他的脖颈间。
  面对可能随时可以取自己性命的剑,莫蓝鸢的反应冷淡得发指,甚至还有闲心拨弄了一下香炉里的檀香,做完拍拍手上的尘埃,又慢吞吞拂了拂袖,过了片刻方才启唇道:“我倒是不知,暗阁何时沦落到需要女人来当杀手了。”
  暗阁。这两个字令徐九微脸色微变。
  她没忘记这是贺云峥的势力,如今听命于魏谨言。
  黑衣女子冷笑一声:“女人又如何?只要能替我全族报仇,我死也甘心!”说完又猛地咳出一口血,那殷红的血液顺着她的唇溢出,染红了她的唇,映衬着那煞白如纸的面色,有种异样的艳丽。
  “风袖楼楼主……与你有什么仇?”
  莫蓝鸢像是根本没看到,淡淡问道,面上无喜也无忧。
  “他为夺宝藏灭我刘氏一族,此等不共戴天之仇,我绝不会放过他!”黑衣女子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忍着浑身的伤痛,咬咬牙道:“识趣的你就快说出来,风袖楼楼主何在,否则我连你一并杀了!”
  默默旁观的徐九微大概从两人的对话间理出点头绪,这黑衣女子与楼下那些黑衣人很可能是一起的,都是暗阁的人,为了杀风袖楼楼主而来,只不过她是带着私心来报仇的。
  没忘记莫蓝鸢还在这里,徐九微望着他略显苍白的脸,心中疑窦丛生。
  原作中根本没提及风袖楼这一茬,所以她稀里糊涂的,完全搞不懂莫蓝鸢与这里到底有没有关系。
  面对黑衣女子的威胁,莫蓝鸢慢悠悠站起身来,全然未将她放在眼里。
  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黑衣女子,她怒不可遏,深吸口气就要挥剑——
  “叮——”
  剑身与什么东西撞在一起发出的脆响。
  徐九微只觉得眼前一道雪亮的剑光划过,惊惧之下,她不自觉喊叫出声:“莫蓝鸢,小心——”
  那一剑快得骇人,莫蓝鸢耳边垂落的一缕发丝被扫荡而来的剑风高高扬起,然后缓缓落下,他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一双褐色的眸子深深地看向徐九微,眼中似有流光划过。
  这个世界是围绕着莫蓝鸢这个主角,徐九微担心他若身死,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挽救的崩塌,情急之下才会失声叫他。
  结果事实证明,她完全想多了。
  “……”
  黑衣女子的剑还未触及莫蓝鸢的脖子,她的心口处已经被一柄剑捅穿。
  一剑穿心。
  她甚至连半个字都来不及吐出,就惊恐地睁着眼睛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看着那柄剑极快地从黑衣女子心口抽出,带出的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滴落,最后融入地毯中,徐九微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人。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活像人人都欠他五百万,不就是她见过的,莫蓝鸢那个神出鬼没的冰块脸侍卫。毕竟,跟自己主子一样整天摆着副如丧考妣脸的人真的不多。
  “主上。”
  一脚把倒在脚边的尸体踢开,那人持剑面朝莫蓝鸢恭敬地跪下:“没想到温家居然还有遗留的人,是奴才大意了。”
  莫蓝鸢漠然扫视一眼地上已经死去的女子,莫名吐出一句:“据说,那块藏宝图就在温家传人的身上。”
  冰块脸侍卫面色一凝,旋即双手抱拳,回了句更让徐九微觉得莫名其妙的话:“韩冰领命!”说完一手拖着尸体就大步出了门。
  冰块脸,啊不,韩冰走了之后,徐九微回过头看了看地上留下的点点血痕,突然间想起韩冰刚才说过“温家”两个字,她眼皮重重一跳。
  黑衣女子说过自己是刘氏一族,她刚刚才想起来,温若檀在成为莫蓝鸢的后宫前,最开始的身份是岭南首富的千金,而她当时有一个当地名门望族的世家公子的未婚夫,两人已经临近婚期,若不是有莫蓝鸢那一遭,她便会成为那个世家公子的妻子。
  那个名门望族似乎是姓……刘?
  不,不会吧!
  世上有那么多同姓之人,应该没那么凑巧才对,而且温若檀最初的身份不是青楼歌姬么。再者说,当初莫蓝鸢灭了温家的理由,好像是说温刘两家包藏以前谋反的叛党欲孽,并不是什么宝藏……
  温……刘……
  这两个姓氏不断在脑海里打转,徐九微舔了舔变得干涩的唇,抱着一丝侥幸问道:“刚才那个女子是……是哪个温家?”
  让她惊奇的是,莫蓝鸢居然没无视她。
  静若寒潭的眸子一瞬不瞬看着她,似乎要瞧出她又想耍什么花招,沉默好半晌,他轻轻吐出几个字:“岭南温家。她应当是温家那老头儿的女儿温若檀。”
  徐九微眼前顿时一黑。
  死去的人,居然就是温若檀?!
  一手扶住额角,她的内心已经被无法出声的呐喊刷了满屏。
  谁动了她的剧情!
  说好的作为歌姬身份出场呢,说好的伺机潜伏在莫蓝鸢身边呢……不对,从太子被杀开始,剧情早就提前了大半,她在听到刘氏一族时就应该想到,刚刚的女子就是女二号温若檀!
  想到自己居然眼睁睁看她死在面前,徐九微恨不得捶地挠墙。
  没理会她那瞬间生无可恋的脸,莫蓝鸢垂眸看着自己仍在流血的手,再看看桌上的纱布和药瓶,迟疑着唤了声:“……徐九微。”
  她还在悲痛女二号死了,没听到。
  “徐九微。”
  这次声音都开始有了变化,带着一丝凉意。
  感觉到陡然变得危险的氛围,徐九微及时回神,条件反射看向魏谨言已经变得鲜血淋漓的手,不禁狠狠哆嗦了下。
  这是让她去给他处理伤口?
  莫蓝鸢却彻底没了耐心,眸光一寒,语气变得阴郁:“滚过来!”
  这个莫名其妙的暴君!徐九微吓了一跳,很没骨气就快步朝他走去,边边走边胡思乱想着,她跟受伤的人是不是太有缘了点,之前在凌安碰到魏谨言,前阵子出去客栈她那间房间也正好是贺云峥,现在又是莫蓝鸢,再来几个,是不是就能集齐七个去召唤龙珠了……
  莫蓝鸢不止是手上受了伤,刚才进来时她只顾着看温若檀,这会儿才发觉,他的身上也有不少伤口,沁出的鲜血映在红衣上,只留下道道暗红色的印记,宛若点点红梅绽放。
  迅速给他的手上好药,她皱皱眉,犹豫着看着他身上的伤势:“你身上这伤,要不要找人……”
  话还没说完,莫蓝鸢就已经伸出未受伤的左手,宽大的袖口落了下去,徐九微不自觉地就看了过去,那只手仿佛冰雕玉琢般完美无瑕,修长的手指在衣带处轻轻一勾,本就松松垮垮的外袍就掉了下去,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衣……
  莫名感到一阵紧张,她屏住呼吸看着。
  指尖动了动,贴身的衣物也跟着簌簌落在地上,露出他光裸的上半身。
  徐九微原本还在默念着非礼勿视,非常担心回头莫蓝鸢会不会把自己眼珠子都给挖出来,抬眼却看到他身上的伤口,瞳孔猛地紧缩。
  与他的手和脸一般,他身上也是那种近乎病态的白皙,在那如同冰雪的肌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交错在一起的伤痕,基本上都是已经结痂很久的旧伤,在那些狰狞的伤疤表面,是新添的伤口,边缘处还沁着鲜血,想来是刚刚留下的。
  新伤累旧伤,几乎覆盖了他整个上半身。
  “你……”
  她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拿着药的手僵在半空中。
  刹那间,她突然想起他从前种种。
  他自来到这个世上,就有如诅咒般未得到片刻温暖,所面对的尽是苦难与恶意。他的母妃兰妃在生时,无比憎恨这个孩子,无论他做什么都会随时招来一顿毒打,最后甚至自尽前都发疯的想勒死他。兰妃死后,他被过继给蓝妃,更是受尽欺辱……
  几乎每一道伤口都表露着他过往的黑暗岁月,那是……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苦痛。
  越想越有种想把《炮灰逆袭成王》的作者鞭尸的冲动,若不是他前期把莫蓝鸢往死里虐,后来他岂会黑得那么彻底,也不至于做出那些报复社会的疯狂行为,成为大凌朝史上最有名的暴君。
  被那些太过骇人的伤痕惊到,她一时半会儿都忘记了非常惧怕他的事实,尽量放柔动作,小心翼翼替他擦拭掉伤口边缘的血迹。
  一缕微光透过窗棂跃入房间,照在她素净的脸上,他看着她紧紧咬着下唇,仿佛切身体会到那些伤口的痛楚。
  目光倏然变得深凝,他静静注视着她的侧脸,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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