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陆春蓉惯不得人心,那些丫鬟、婆子竟没有一个上前来帮忙的。也不知是怕了苏芩,还是在幸灾乐祸。
  苏芩甩着手里的柳条蹲下来,笑眯眯道:“那二两四钱银子就留给姑奶奶请大夫用吧。”
  苏芩说完,将手里的柳条扔在陆春蓉身边。细细长长的柳条软绵绵的搭在青石砖上,吓得陆春蓉赶紧缩着脑袋蜷缩在地上,就跟只被剥了壳的胖乌龟一样。
  苏芩掩唇轻笑,拍了拍手,起身,袅袅然而去。
  绿芜抹了一把脸,跟在苏芩身后,满心骄傲。
  身后,那一院子丫鬟、婆子,眼看着苏芩走远,心中暗叹: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苏府苏三呀。
  这样国色天香又性子跋扈的美娇娘,怕也只有她们家大爷能压的住了。
  ……
  苏芩回陆霁斐的院子时,远远在廊下看到一人,抱着包袱,正在跟蒹葭说话,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就跟只老母鸡似得。
  “你没拴住大爷,那是你没本事。像苏三那个狐媚子……”
  “哦?苏三怎么了?”苏芩站在青灵身后,笑眯眯的道。
  听到声,青灵一个机灵,面色煞白,狠狠剜一眼面前的蒹葭。
  蒹葭垂眸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嗤笑。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给苏姨娘请安。”青灵一敛方才的嚣张态度,面容乖巧的给苏芩行礼问安。
  苏芩上下打量人,掩唇娇笑道:“新来的丫鬟?”
  “是。”青灵道:“奉老太太之命,来伺候大爷。”这话,明显是说给苏芩听的。
  “正巧,去替你大爷将恭桶刷了。”
  青灵咬牙,道:“苏姨娘误会了,奴婢是来伺候大爷的。”这意思就是,苏芩指使不动她。
  苏芩伸手,抚了抚下颚,那蔻色指甲格外艳丽夺目。
  “我让你去刷的,是你大爷的恭桶,又不是我的,所以你伺候的,自然是你家大爷了。”苏芩睁着一双水雾大眼,神色无辜。
  青灵憋红了一张脸,深知这话不对,但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行了,去吧。”苏芩一挥手,就将青灵给打发去了。
  蒹葭站在一旁,神色沉静。
  苏芩侧眸,看一眼蒹葭,问道:“你家大爷呢?”
  “回小主子的话,在书房。”
  自被绞了指甲,蒹葭老实不少,但苏芩心知肚明,这丫鬟是个不安分的。
  “哦。”苏芩点点头,却也没进书房,而是先回了耳房。
  耳房内,那个漆器尚在,苏芩眼不见为净的绕开,顺便拿一块大毛巾将其给罩住了。
  里头,苏蒲正在给小奶狗喂吃的。小娃娃穿一件偏橘色的小袄子,杵在那里,就跟个胖大萝卜似得,让人恨不能搂进怀里好好搓揉一番。
  小奶狗很好养活,只要汤汤水水的拌点馒头米饭就能吃的很香。
  “噗噗。”苏芩上前,看一眼苏蒲,伸手抚了抚她的小脑袋,然后打开她胸前挂着的布袋子看了一眼。
  布袋子里面装的满满都是吃食,看这厨艺,应该是赵厨娘做的。
  “好了,小奶狗不能吃这么多。”苏芩摸了摸小奶狗鼓涨涨的肚子,把它抱起来,放在怀里揉了揉。
  小奶狗舒服的直蹬腿。
  “吱呀”一声,耳房的门被打开,苏芩转头看一眼,看到缓步进来的陆霁斐,赶紧抱着小奶狗迎上去,准备好好“哭诉”一番今日被陆春蓉“欺负”的事。却不防男人拉着一张脸,转身就走,那脚步快的,就算苏芩练过轻功都追不上。
  小奶狗舔着苏芩的手掌,双眸湿漉漉的干净。
  苏芩站在廊下,看男人穿过甬道,步出垂花门,颀长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影壁后。
  “姀姀。”苏蒲追出来,小小力的拉了拉苏芩的宽袖,垫着脚尖要抱小奶狗。
  苏芩将小奶狗递给苏蒲,细眉紧蹙。
  “噗噗,你说,是不是你惹那只疯狗生气了?”苏芩伸手,点了点苏蒲的小脑袋。
  苏蒲眨着那双大眼睛,神色懵懂。
  姀姀在说什么呀,听不懂。
  ……
  那头,陆霁斐径直去了前厅。
  前厅内,坐着两人,分别是吏部尚书方复与左御史高雄。
  “陆首辅,臣等以为,李大振一事,定与夏次辅无关。”
  李大振就是那意图行刺幼帝,现被关押在东厂内的刺客。
  陆霁斐神色不明的坐在主位上,捻着指尖,并不开口。
  吏部尚书方复与左御史高雄对视一眼,后方复上前,拱手道:“陆首辅怕是不知,如今您与冯宝合谋,要治夏次辅于死地的消息已在朝中蔓延。如今举朝汹汹,人心惶惶。若此事不能处理妥当,怕是会有损陆首辅的名声。”
  陆霁斐抬眸,慢条斯理的押一口茶,声音清雅道:“此事,与本官无关。”
  方复与高雄一愣,高雄道:“就算与陆首辅无关,可如今,只有陆首辅能救夏次辅了。”
  李大振被关押在东厂,冯宝令办事人馈他饮食,纳刃袖中,并许诺赏他千金,教他诬陷夏达,并取得伪供,势要将郴王的左膀右臂斩断。谁让郴王之母,陈太后处处与冯宝作对呢。
  “案已结,有赃有证,即将上报,本官也无能为力。”陆霁斐话罢,起身,道:“送客。”
  方复与高雄蔫蔫然去了。
  陆霁斐吃完一碗茶,转身之际,却不防看到素娟屏风后露出的一双小巧精致绣花鞋。
  苏芩从屏风后转出来,抬眸看向陆霁斐,双眸怔怔,声音细软道:“惟仲哥哥他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疯狗:本来没事,现在看来是要死了。
  第32章
  李大振招供, 是夏达令其伪着内侍服,潜入皇宫, 刺杀幼帝。夏达被冯宝关押至东厂,生死未卜。
  夏达之父夏礼去寻郴王, 郴王称病未见。夏礼又遍寻朝中百官,皆无人敢见他。山穷水尽之际,夏礼寄最后希望, 腆着老脸特寻到苏芩。彼时, 苏芩接到消息,趁陆霁斐上朝的时候, 去往夏府。
  这不是苏芩头一次来夏府, 小时,祖父与夏礼私交甚笃,常带她来夏府游玩。
  苏芩轻车熟路的行至明厅,看到里头坐立难安的夏礼。
  “夏伯父。”苏芩蹲身行礼。
  夏礼面色大喜,赶紧将苏芩迎进来。“姀姀呀, 你可来了。”
  苏芩提裙坐到雕漆椅上, 小丫鬟捧着茶盘上茶。
  “姀姀, 惟仲的事你应当也知道了。这事定不会是惟仲所为, 怕就是那陆霁斐与冯宝合谋,要将惟仲置于死地呀。”夏礼一张口, 直奔主题。
  苏芩端起茶水轻抿一口,鸦羽色的睫毛搭拢下来,叠下暗影, 衬得整张小脸一瞬沉静,也让原本心急如焚的夏礼霍然平静许多。
  “夏伯父,不管这事是不是陆霁斐所为,咱们今日是来讨论如何救惟仲哥哥的,所以可先将陆霁斐放在一旁。”苏芩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盏,抬眸时,双眸氤氲,透着水雾,一如往常般娇艳动人。
  夏礼点头,突然想起苏芩已是陆府的人,心中难免又惴惴不安起来。他坐回雕漆椅上,满脸苦恼,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这李大振已招供,咱们还能怎么翻案?”
  苏芩蹙眉想了想,抬眸时恰看到房廊内一排溜捧着漆盘而过的小丫鬟,便道:“夏伯父,既然此事不是惟仲哥哥所为,那这李大振应当也不识得惟仲哥哥吧?”
  夏礼眼前一亮,他激动的起身,身下雕漆椅发出清晰的磨地声。
  “姀姀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既然这李大振言辞凿凿是惟仲哥哥指使的他,那他定能识得惟仲哥哥。咱们就当着大家的面,让惟仲哥哥换上杂役服,混在拱仆杂稠人中,让李大振相认。”
  “好。”夏礼如醍醐灌顶,他抚掌大笑,直言道:“姀姀真不愧是肃清的孙女儿啊,颇有肃清当年风范,只可惜……”只可惜却是个女儿身。
  肃清是苏龚的字。
  苏芩自然明白夏礼在可惜什么,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若她身为男子,势必会被苏龚拘着沉浮于官场之中,这样的生活,是苏芩不愿要的。她宁可活得肆意骄纵,嚣张跋扈些。
  夏礼得了苏芩的主意,便匆匆然准备去寻郴王商议,却听门房来报,说郴王已至耳房。
  “姀姀。”说是正在耳房的郴王转过明厅内的插花大理石屏风,走至苏芩面前。
  苏芩敛眸,盈盈一福身。
  今日的苏芩穿一件长腰绿罗褶儿,青葱葱的立在那里,蝉髻鸦鬟,面如银盘,一双眼儿似杏非杏,似雾非雾,月画烟描的透着股媚意。这股子媚,跟往常平日里郴王瞧见的很是不一样。
  那是一股从皮骨里透出来的,属于女人的娇媚。
  郴王痴痴的近前来,未到时,便已觉花香细生,甜腻馥郁。
  苏芩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一步,细腰摆动,嫣然百媚,更比往常迷人心智。
  “王爷,方才姀姀已想出了救惟仲的法子,咱们……”
  正在郴王神魂颠倒之际,眼前突然出现夏礼那张老面皮,将苏芩挡了个一干二净。
  郴王一瞬时回神,嫌恶的一摆广袖,却还道:“这事不急,既然已经有了法子,咱们还是要从长计议的好。”
  夏达虽是郴王的左膀右臂,但却还是比不上自己。这事若不能处理好了,郴王不介意将自己的左膀右臂断了,用来保全自己。
  夏礼自然也清楚郴王的心思,他为人臣子,不便言明,但因着救子心切,只得继续游说郴王。
  郴王被夏礼弄的烦了,敷衍答应,然后拦住欲走的苏芩道:“姀姀,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劳烦表哥了。”苏芩低着头,神色平静。
  郴王盯着面前活色生香的小姑娘,暗攥紧了自己掩在广袖内的双手,道:“姀姀,苏老大人的事,我已有了些眉目。”
  苏芩面色一变,霍然抬眸看向郴王。
  郴王一扬袖,风姿儒雅道:“请。”
  苏芩抿唇,抬步往外去。她虽然不知郴王此话是真是假,但只要有半分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随郴王上了马车,苏芩坐在里头,开口道:“表哥方才说,已有些眉目?”
  “是。”郴王想起那日里在苏芩闺房内偷取出的那封信,里头竟是空的。后头他虽寻机会放了回去,但却不知这小姑娘发现了没。
  想到这里,郴王细看向苏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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