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闻如一还是怨她,也没有办法原谅她。
  回到家后,闻如一回卧室洗澡洗漱,吹干头发后,下楼给德芙喂食,顺便点了外卖。
  点了两份。
  半小时后,外卖送来,闻如一闻着食物的味道,饿了大半天的胃在抗议,她坐下来吃了一半,渐渐失去了胃口。
  平时她也一个人在家,今天却觉得一个人这份安静,太难熬。
  闻如一最终耐不过心软,上楼叫许朝暮。
  连敲几声房门也无人应,闻如一直接推开,看见许朝暮躺在床上,冷声说:“下楼吃饭。”
  还是无人应。
  闻如一脾气也上来,掀开了许朝暮的被子:“难道你还要绝食跟我抗议啊!”
  许朝暮没有说话,只是身体不由得颤抖了一下,整个人蜷曲着,瑟瑟发抖。
  闻如一觉得不太对劲,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脸,本想叫醒她,却被灼热的皮肤烫到。
  她在发高烧。
  闻如一昨夜和上午都不在家,她不能确定许朝暮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闻如一跑下楼从医药箱里拿出温度计,半分钟后,蜂鸣声响,闻如一拿出来一看,高达三十九度。
  她不敢随便处理,闻如一拿手机直接打了120。趁救护车没来的时候,她从自己衣柜里翻出一套干净的衣服给许朝暮换上,又回房间拿了证件和银行卡。
  做完这一切,救护车也来了。
  到医院后,经过诊断是急性阑尾炎引发的高烧,医生说送来得时间再晚一些,就有生命危险了。
  闻如一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手都在发抖,难以写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她要是再狠心一点,不去叫许朝暮吃饭,这次有危险的人,就是她了。
  第一个是妈妈,第二个姐姐,要是两个人都因她出意外……
  闻如一连笔都握不稳,掉在地下,笔尖扎到她的脚背,她吃痛地嘶了一声,弯腰要去捡,有一只手,动作比她更快。
  “别害怕,没事的。”
  让闻如一签手术同意书的女医生,把笔捡起来,重新放在她手上,“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外科手术。”
  “对不起。”闻如一跟她道歉,稳住自己的手,签下了名字。
  女医生把同意书交给旁边的护士,离开之前,她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一块橘子味的水果糖,放在闻如一的手心:“很甜的,你尝尝。”
  闻如一被这突如其来的善意,感动得竟然想哭,她握紧手心,抬眼看她。
  那是一张白净得可以称得上清秀的脸,干练的马尾扎在脑后,脸上无任何妆容,一颦一笑都透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闻如一没见过和这身白大褂,搭配起来这么和谐的医生,好像她生来,就应该做一行一样。
  女医生走后,闻如一坐在手术室外,寸步不离。
  中途向言叙来了个电话,闻如一没有细想,就说了实话。电话挂断后,才觉焦虑。
  她不知道要找什么借口对向言叙解释,其实应该说,她不知道面对向言叙,能不能编织出一个没有漏洞的谎言来。
  几种思绪在脑字里乱转,闻如一坐如针毡,橘子味的水果糖,糖衣被她揉捏地皱巴巴。
  向言叙赶来的时候,手术还没有结束,他下了车,几乎是跑上来的,来到闻如一旁边时,呼吸都是乱的。
  闻如一看见他来,往里坐了一个位置,向言叙顺势坐到她身边。
  闻如一始终一言不发,向言叙也未开口,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怎么也不松开。
  “向向。”
  闻如一鼓起勇气,反握住向言叙的手,撑出一个笑来:“还记得,上次那个小刺猬和大象的故事吗?”
  向言叙眸色深深,声音没有起伏:“记得。”
  闻如一将向言叙的手握得更紧,生怕他下一秒就吓得跑走。
  “那个小刺猬,就是我。”
  向言叙没想到,她会有主动说出来的一天。
  闻如一等不及向言叙的反应,垂头,两只手都用来抓住他的手臂:“不分手。”
  向言叙不明白:“什么?”
  闻如一的头垂得更低,语气近乎哀求。
  “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我不是扫把星,我没有害死妈妈。”
  “向向,不要分手。”
  第37章
  之前所有的疑惑, 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闻如一从在一起表现出来的, 对他的讨好、小心翼翼甚至于患得患失, 原来都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有一天会被他甩。
  是多傻才会产生这样荒谬的想法。
  向言叙轻而易举抽出自己的手,闻如一怔怔地盯着自己悬在半空中, 空无一物的手, 泪意涌上来。
  下一秒,眼泪和她都被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谁说要分手?”
  闻如一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 揪住向言叙的衣角, 闷声闷气地问:“你不会跟我分手吗?”
  “我们为什么要分手?”
  “他们都说我是扫把星, 会带来厄运的。”
  “是吗。”向言叙不以为然, “你记得别人说的,唯独忘了我说的。”
  闻如一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 迷茫地看着他:“你说了什么?”
  “不许哭。”向言叙用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泪, 动作轻柔,口气却有点凶,“你自己想。”
  闻如一收起眼泪,医院走廊人来人往,她坐回自己的位置, 双手叠在膝盖上, 埋着头一言不发, 还真像是做错了事,在反思的孩子。
  向言叙真想摸摸她的头,可他忍住了。
  闻如一并不是一个记性不好的事情, 除了对数字不敏感之外,很多东西,哪怕过去好多年,她也会记得。
  除非是她潜意识里否认的,或者不愿意想起的事情。
  向言叙说过的话太多,闻如一大部分都记得。
  她说别人说自己扫把星,向言叙说,她就记得别人说的,忘了他说过的。
  可除了今天,她什么时候对向言叙提起过自己的事情?
  上次讲童话故事也没有指名点姓……
  闻如一突然灵光一现。
  “如果刺猬真的会带来坏运气呢?”
  “要是真的那样,大象应该会把自己的好运,都送给它吧。”
  ……
  向言叙还真的,很久之前就表过态了。
  没当真的人,是她自己而已。
  闻如一绞着手指,偷偷抬眼看他,和向言叙的视线相撞后,她马上又缩了回去。
  向言叙靠着椅背,慢悠悠地问:“想起来了?”
  闻如一自言自语:“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出国那年。”
  向言叙本来也不打算瞒着她,既然她都能把伤疤揭开给她,他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从你嘴里找不到答案,只能动用家里关系去查。”
  闻如一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那你为什么不说?”
  “你的秘密,你自己都不想说,我何必揭你的伤疤。”
  “不管你以前经历过什么,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面对向言叙,闻如一是个自卑到尘埃里的人,此时此刻,他说的每个字,都能在她的心里掀起巨大的风浪。
  闻如一不敢多问,只能安静地听他说,她怕自己一开口,埋在心里最深处,那个自卑的根,就会被连根拔起,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闻如一不是扫把星,是开心果,待在你身边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而我又跟别人不一样。”
  闻如一心里“咯噔”一下,惶恐不安地问:“你哪里不一样?”
  “你只能在别人身边一阵子,但是在我身边,是一辈子。”
  向言叙单手盖住闻如一的脑袋,轻轻揉了两下:“你说,我是不是一个有很多好运气的人?”
  闻如一久久没有回应他,不自在的人反而是向言叙,最后连耳根子都红了。
  他松开自己的手,站起来,“我去买水,你喝什么?”
  闻如一突然笑起来,走过去握住向言叙的手:“向向,你在哪里学的情话?”
  向言叙知道很土,更不会承认是自己临场发挥地,含糊不清地回答:“忘了。”
  闻如一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因为笑,却显得清脆:“你跟我在一起之后,做了好多以前不会做的事情,你会觉得我烦吗?”
  “不会。”向言叙没有犹豫。
  “时间久了也不会吗?”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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