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清晨。
  书桌上的闹钟滴滴滴响，陈柏之手疾眼快地关掉，放回原处。生怕吵醒了女人，见她还在安稳地睡觉，一脸倦色，眼底青青的，他静悄悄地起床。
  走进浴室，看了一眼电动剃须刀，他拿起手动的刮胡刀，清理昨晚长出来的胡子渣。
  就他长相而言，留胡子更有男性魅力。陈柏之对着镜子掀起眼皮对视一眼，心想，她那么怕疼，肯定不喜欢他的胡子，毫不留情地刮个干净。
  他的头发很短，梳子简单的扯两下，仪容整洁，精神饱满。
  平时两人为了早上多点时间睡觉，不在家吃早饭，而是去学校。陈柏之收拾妥当，准备去喊女人起床，他走到床边，女人睁开眼睛一脸怨气看着他，挣扎着起身坐起来软了身子没坐稳，那怨气更大了。
  一时，他语塞了。
  萧沐昨晚没喝水，嗓子干干的，开口声音很沙哑，“为什么不喊我?
  “我看你睡的挺好的，就没…”陈柏之解释说。
  萧沐钻进被窝里，在里面换起衣服，不爽地说，“我不需要你替我做决定。”
  陈柏之气结，关心她也不对吗？他硬着口气说，“反正又不会迟到。”看了眼腕表，“现在离八点还有一个半小时，吃饭时间也够。”
  萧沐穿好内衣内裤，钻出来拿裙子套上，她瞧了一眼肩膀，没什么痕迹，心情稍微好点，“你没有早自习不代表我没有。”
  这一茬，他的确疏忽了，陈柏之软了态度，牵强地说，“偶尔一次不上也没关系。”
  女人斜着眼睛看他嗤笑道，“你没关系，我有关系。”
  陈柏之不解，能有什么关系，难道上了一次早自习成绩就能一步登天？他觉得女人故意和他置气，“好了好了，是我错了，那一会你直接去教室，我给你带早餐。”
  萧沐穿好衣服，赶着回房间，冷冷地说，“不用。”
  俗话说，男人拔屌无情，这女人比男人还无情啊，他简直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女人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学校，在车上一句话不说，搞得他火气也来了，走到食堂自个吃完早餐，懒得给她买了。
  走到食堂门口，想想，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女生应该都喜欢吃甜的，他又掉头回去买了热的早餐奶和草莓味面包，往高一部走去。
  高一年级105班。
  早自习书声琅琅。
  萧沐木着脸不快不慢地走到座位。
  “你居然迟到了，难得啊，萧沐。”许嘉嘉充分地发挥了一个损友应有的关心，“这个星期卫生要被你包了。
  萧沐坐下来，摊开书，“一个星期而已，抱歉，今天跑步没去。”
  许嘉嘉摇摇头，“没关系，我等了五分钟，你没来，我就一个人跑步了。”
  说起来，她两能够认识就是因为晨跑的习惯，早早的认识了，选座位的时候当了彼此的同桌。虽然许嘉嘉的话比较多，萧沐话很少，性格差异大，但是萧沐在许嘉嘉每次讲话时都认真在听，两个人目前相处的不错。
  “对了，你肯定没吃早饭吧，我这里有个面包没吃，给你。”许嘉嘉从抽屉里取出面包递给萧沐。
  昨晚体力消耗过大，早自习长达一个小时，她确实很饿，萧沐撕开面包，小口小口吃，“谢谢。”
  “不够，我这里还有很多。”许嘉嘉手里又多了两个面包，还是不同口味的。
  斟酌一下食量，红黄面包中，萧沐拿走黄色那袋，“再吃一个就够了。”
  解决完两个面包，萧沐背了会文言文课文，这啊那的，绕得她头晕，她抬起头来活动活动脖子，正好看见了门口的男人，他往教室里面走来。她赶紧手向外面摆，示意他不要进来。
  萧沐从座位起身，小碎步走到教室门口，拉着男人到一边的垃圾桶旁边，这个位置，里面的人看不见。
  “早餐。”陈柏之拎起袋子。
  萧沐瞅了一眼，接过来，淡淡地说，“谢谢。”
  “你喜欢就好。”陈柏之还想说什么，对上女人一副“你快点走。”的样子，他放弃了，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他想起来有什么事要说，一回头，女人将他买的早餐直接扔进垃圾桶，进了教室。
  陈柏之当时那个气，他站在垃圾桶旁边盯着早餐奶和草莓面包，感觉脸上火辣辣，很丢脸。
  许嘉嘉不喜欢读书，总在早自习混时间，她看见萧沐空着手回来，有点纳闷，她明明看见了她哥哥手里提着一袋子“零食”，应该是特意送过来的，怎么萧沐没有拿进来，八卦之心虽有，别人的家事能不问就不问，她暗自想。
  “许嘉嘉，我说了多少次？早自习的时间是用来读书的，不是给你发呆的！”王老师卷起书敲她的脑袋。
  许嘉嘉一阵懵，王老师怎么来了？
  “还有你，萧沐，快期中考试了，你瞧瞧有谁和你一样还迟到，大家都多珍惜早上的宝贵时间！你迟到了还在班里吃面包，影响别人早读！我看一个星期不够罚你，你给我扫地扫一个月！”王老师咆哮道。
  “这不公平，王老师，你罚得太重了。”许嘉嘉急忙反驳。
  “在我的班上，就得听我的，什么公平不公平，给我老实点，不然我罚你一起扫。”王老师瞪着眼睛，脸上的肉挤在一起，眼睛也没大多少，还是一条缝。
  许嘉嘉还想说什么，萧沐拉着她的胳膊，摇摇头，“别说了。”
  王老师在教室转了一圈，没其他特别的动态，悠闲地离开教室。他一走，许嘉嘉马上打开话匣子，“为什么不让我说啊？明明就不用罚那么久，大家都是一个星期，怎么到你这就是一个月了？他就是针对你。”
  “他是针对我，所以说再多也没用。”萧沐不咸不淡地说。
  “可是为什么呢？你在班里这么安静，没惹事啊。”许嘉嘉疑问道。
  她是安静，但架不住有人惹事。萧沐回头看了眼右后方，王菲菲正在偷着乐，还挑衅地笑。
  一早上的事情真是多。
  下了早自习，萧沐去了趟厕所，昨晚睡眠质量不行，她有点困，打算洗把脸清醒清醒。
  水龙头打开，她捧起水洗脸，右边王菲菲正在对着镜子补口红，“萧沐，真心谢谢你，本来下个星期轮到我值日的，这下好了，全被你包了。”
  冷水洗好脸，齐刘海湿透了，萧沐从裤兜里取出大夹子，照着镜子卡上去，并不理会旁边的女人。
  “你说你也真是倒霉，怎么就正好被王老师撞上了呢？”王菲菲得不到回答，一个人越说越高兴。
  萧沐的骨相极美，头骨形状饱满，五官比例正好，三庭五分。她露出额头要比流刘海好看的多，这样把刘海弄上去，整个面部更加明朗，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不笑的时候也很吸引人。
  水珠顺着女人的脸颊两侧流动，萧沐拿手不在意地拂去，讥笑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她迈开腿从女人身边路过，停下几秒，赞叹不已，“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一句话激起王菲菲心中的恐惧，她手里紧紧攥住那根口红，不可置信地看着萧沐离开，她怎么会知道。
  王菲菲脸色卡白，她从包里拿出来腮红。补了一下妆，看起来气色好了一些，才连忙赶回教室。向萧沐那边望去，阴晴不定的脸色十分可怕。
  在外面，别人问起她的家庭，她每次都说爸爸做点小生意，家里有点小钱，虽然学校要求统一服装，但对于女人化妆打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理不严。
  平时她用的化妆品不是大牌，但也比小众，同学都以为她家条件不错，然而，谁也想不到她的爸爸就是老师。
  嚣张跋扈的女人像霜打的茄子，没了精神。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
  王菲菲思前想后提心吊胆，等到上午上完课，她拦下萧沐，待同学都走了之后回来摊牌，“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沐站在原地不动皮笑肉不笑反问道，“早上的事是你做的吧。”
  四周都没有人，汪菲菲坦白，“是我做的又怎么样？”
  打最小报告还不羞愧，萧沐毫不心软，“那这一个月的卫生就辛苦你了，真心谢谢你。”
  这是她早上的话——真心谢谢你。
  王菲菲气涌心头，“你……别太过分！”
  “过分？你要是不想让大家都知道你和王老师的关系，就老实点。”萧沐好整以暇地眯着眼睛说道，“赶着去吃饭，要不要扫地？想清楚，给你30秒考虑时间”
  她拿出手机倒计时。
  “我，我扫，你一定要保守秘密。”王菲菲妥协道。
  “看你表现咯。”萧沐上下打量两眼王菲菲。
  解决了一件事，她心情还不错，一路哼着小曲去食堂吃饭。
  “你怎么才来呀？我都已经吃了一半了，你看。”许嘉嘉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说，萧沐端着盘子坐下来心想，“你吃一半儿，也没有我吃的快。”
  果然，她吃完了饭，许嘉嘉还没吃完。她两一个回教室，一个回宿舍，目的地不同，萧沐擦干净嘴巴，“我先走了。”
  “嗯嗯。”许嘉嘉埋头苦干。
  也许她最近和食堂不相容，出了食堂门她就被一个光头女生拦住，一路拉着她到了食堂后面的角落。
  萧沐全身戒备，“你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对方扑通跪下来，“求求你，让你哥哥放了我吧，我的眉毛刮没了，头发也没了，他还不让我化妆，不让我带假发，这些天我受尽了嘲笑和奚落。”
  怪她脸盲，听了一会，她才认出来这是红毛？她可不是心里善良的活菩萨，对谁都可以宽容，萧沐冷漠地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红毛，不，是光头从地上起来，“我都给你下跪了，你还不肯原谅我，看来我怎么求你都没有用。我不能整你，别的人我总可以动吧？刚在食堂和你有说有笑的那个女孩挺好玩的。”
  萧沐绷紧脸微眯着眼睛，“你这是在威胁我？”
  方蓉拍拍膝盖上的灰“说笑了，我只是提醒你罢了。毕竟陈柏之手再长，他也管不了你的朋友。”
  四周这个地方没什么人，甚至地上有少许杂草，监控肯定不会有。萧沐乘着对方还没直起身子，几步绕到方蓉背后，锁死她两只手，抬脚就踹。
  一切发生得太快，方蓉被动挨打，不可置信尖叫，“臭婊子，你敢打我！
  “谁是婊子？嗯？”萧沐冷哼一声，掌心一腿，女人直接被推到在地，她看着方蓉挣扎爬起来，一脚踹在她的屁股上，“你起得来吗？”接着又是几脚踹在女人的身体上，对方疼的嗷嗷叫。
  “不可能，怎么会？”方蓉脑子里充满了疑惑，明明她去105班打听过，萧沐没有战斗力才对，“啊啊…上次你为什么不还手！”
  脚踩在女人的背上，萧沐冷冷地说，“你不提醒我，我倒忘记了，你还欠我一巴掌。”她蹲下身子，看着方蓉灰败的神情，手指戳着她的脸，“使你自己动手，还是要我来。”
  到了这时候，方蓉还不死心，“你敢！你今天要是打了我………唔唔………”
  萧沐拎起女人的身体，单掌啪啪啪地扇了三巴掌嘲弄道，“怎么，我打了你，你能怎么样。来，说给我听听。”
  三巴掌下来，方蓉的脸肿起来，脸一动就疼，女人的眼神太瘆人，她闪躲了一下，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居然被这个女人的气势吓着了。
  “怎么不说话啊，刚不是还挺得瑟的？”萧沐讽刺道。
  武力面前，打不过就认输，机会以后有的是，方蓉咬咬牙，“是我错了。”
  想不到光头还能屈能伸？萧沐继续追问，“那还找谁的麻烦吗？”
  “不不不，我不找。”方蓉慌忙否认。
  “算你识趣。”萧沐站起来，慢悠悠地离开，她也不怕被人从背后偷袭，这里静悄悄地，有什么声音，她都听得见。
  何况，有人教过她，“走路要注意背后。”
  父亲去世的早，母亲忙于工作赚钱，基本没时间去学校开家长会，在学校里，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是大家恶作剧取乐的对象。
  哭过，反抗过，跟老师报告过，收效甚微。
  又一次，她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哭着回家，和班上的那个恶霸又遇上了，他堵住她回家的路，非要她从他胯下钻过去。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她无助得哭喊。
  路过的一个大男孩抱着篮球朝她看了一眼，“救救我。”她望着他喊。
  那个大男孩真得跑过来救了她，还把恶霸凑了一顿，跪地求饶。做完这些大男孩就离开了。
  她抹干净眼泪，小步小步地往家里走，没想到那个恶霸一路尾随，在一个路口再次堵住她准备揍她。
  拳头落下的时候，她吓得闭住眼睛，一个人挡在了她身前。
  当时她觉得那个大男孩真的好高好壮好温暖，他跟她说，“多吃点，长胖了没人敢欺负你。走路要注意背后的人。”
  这句话，她一直记得，这个人，她也一直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