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节

  你是当过管事的人,倘或手底下一派和气,个个不思进取,你也是要恼的。
  但个个使小手段耍阴谋,你更要恼。
  不是不叫你们兄弟争,堂堂正正的上进,哪个当爹的不爱?既是大哥打下了潭州,想必家里许多事要做,阿爷定是忙不过来,你何苦在石竹虚度光阴?不若回去巴州,帮阿爷跑个腿也是好的。”
  窦宏朗似笑非笑的看着管平波:“我回去之前,你就不来城中宅子里住上几夜么?”
  管平波没有回答,一个跨步上前,抓住窦宏朗,利落的来了个过肩摔,而后面无表情的道:“这个玩笑不好笑。”
  说毕,轻喝一声,“李修杰!”
  “到!”
  “把他扔出去,再不许进营。”
  “是!”
  管平波一声冷笑。
  强者不需要反复的唠叨立场,遇到不听话的人,揍便是了!
  1兄弟争雁。
  寓言。
  原文:昔人有睹雁翔者,将援弓射之,曰:“获则烹。”
  其弟争曰:“ 舒雁宜烹,翔雁宜燔。”
  竞斗而讼于社伯。
  社伯请剖雁,烹燔半焉。
  已而索雁,则凌空远矣。
  译文:从前,有个人看见一只正在飞翔的大雁,准备拉弓把它射下来,并说道:“一射下就煮来吃。”
  弟弟表示反对,争着说:“栖息的大雁适合煮着吃,飞翔的大雁适合烤着吃。”
  两人一直吵到社伯那儿。
  社伯建议把大雁剖开,一半煮食,一半烤食。
  等到兄弟两个再次去射大雁时,大雁在空中早已远去。
  第102章 预备准备
  第9章 预备
  被无情摔在地上的窦宏朗腹内怒火丛烧!翻身瞪着管平波, 一言不发。但管平波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反倒是几个亲卫毫不留情的架着他送出了大门。窦宏朗站在百户所门口,胸口不住起伏。屈辱感涌入四肢百骸, 双手紧紧握拳。恨赶尽杀绝的窦元福, 恨得志猖狂的管平波。自幼肖金桃便说, 没出息遭人欺, 他一直没放在心上。直到今日,他才知何为目中无人!
  转身走回城内住宅,竹溪端上茶来,他恼的一把将茶盅打了个稀烂!坐回椅子上, 对竹溪吼了一声:“滚!”
  竹溪慌忙退下, 窦宏朗一个人关在屋内生闷气!良久, 他喊道:“来人!”
  长随平安小跑着到门口答应道:“小的在,老爷有什么吩咐?”
  “把张和泰叫来。”
  “是!”
  不一时, 张和泰被请了来, 见窦宏朗面色阴沉如水,不由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窦宏朗不欲诉说自己的狼狈, 只道:“收拾东西,我们回巴州。”
  张和泰怔了怔:“不是说住三五个月么?”
  窦宏朗冷笑:“便是住三五年, 又有何用?她一个冷心冷肺的王八羔子, 你还想焐热她的心不成?”
  张和泰没说话, 料定夫妻又拌了嘴。说实话,管平波若即若离的态度他也很是觉得棘手。风里来雨里去的飘荡多年,张和泰已看出管平波的态度。与窦宏朗生个孩子, 彻底绑在窦家的战船上,她是不肯的;但两下里撇清,各走各的阳关道,她亦不想。顶好保持现在的模样。若窦家好呢,不妨借一股东风,直上青云;若窦家不好呢,即刻抽身翻脸,自谋生路。最尴尬的是,如此两面三刀的货色,他与窦宏朗还不能直直告诉窦向东,因为手下无人的窦宏朗,必须扯着管平波的虎皮做大旗,才不会被窦向东无情抛弃。
  张和泰忍不住暗自叹口气,这一家子乱的,他们做下人的都快没活路了!
  又过了许久,窦宏朗冷静了些许,问道:“我们提前回巴州,寻个怎样的借口才好?”
  张和泰沉吟片刻,道:“依我说,还是呆在石竹的好。”
  窦宏朗嗤笑:“你愿意呆,管老虎可愿意留?”
  张和泰正色道:“大老爷打下了潭州。”
  窦宏朗有些不耐烦的道:“我知道!”
  张和泰点点头道:“那二老爷觉着你做出什么事业来,才可与大老爷的功劳抗衡?”
  窦宏朗沉默。
  张和泰叹道:“二老爷,大老爷是会带兵的,你会么?”
  窦宏朗道:“照你的说法,我便只能混吃等死,一事无成了!”
  张和泰道:“仗着在窦家几辈子的体面,二老爷休怪我说话直。你在老虎营内进进出出,就不曾学上一星半点?当日你们初来石竹,奶奶才安顿下来,便开始练兵。你此回已经住了两个多月,家里亦带了百来号人手,你想过亲自练他们么?”
  窦宏朗登时叫噎的说不出话来。
  “奶奶当日仅带着二十五个孩子,就打下了石竹的基业。固然中途家里帮了一把,但若她没联系上家里,她果真就没有今日之气势?”张和泰又道,“她盯飞水盯了许久,保不齐就能打下。飞水原是我们的铁矿,夺回来,乃不逊于大老爷打潭州的功绩。你此刻回了巴州,是能算你头上,但如何比得你身在石竹?夫妻一体,奶奶的自然就是你的。再则,常言道孝顺孝顺,顺便是孝。老太爷心里想什么,你都是知道的。老爷愿为家里尽力,老太爷定然高兴。”
  窦宏朗深吸一口气,问出了个犀利的问题:“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可那只母老虎,愿意让我们占便宜么?”
  张和泰好笑道:“何须她愿意不愿意?她还能跑到城中的宅子里把我们撵出去不成?我们只要呆在石竹,就可占便宜了。”
  窦宏朗心中依旧有些不情愿,问道:“我们带了百来号人,你有把握练好么?”
  张和泰顿时被窦宏朗梗的半死,合着他日日起早贪黑,您老人家没瞧见呐?
  窦宏朗忙又补充了一句,道:“我是说,练成老虎营那样的。”
  张和泰道:“不知道,且试试吧。”
  窦家不说汇聚天下英才,亦是竞争激烈。张和泰等人能出头,自有一番本事。他与谭元洲,在带兵上原是各有所长。如今谭元洲有管平波的小灶,他却只能偷师,差距不知不觉的拉开。尽管张和泰极力模仿着老虎营的行事,甚至每日晨起,都坠在老虎营后头跟着跑,但两个队伍拉出来,总差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带兵一事,除却极少数天生将才,多半都靠学习。无非是天赋高的学的快些,天赋低的学的慢些。张和泰既非天才,又没有系统的教学,依样画葫芦的把几十个家丁训到如今的地步,已是不易。管平波的确没有主动教过他什么,然有些问题问到她跟前,她亦少有含糊。不过是太忙,常逮不到人罢了。故,张和泰实不想离开石竹。此时回去,没有管平波怀孕的好消息,也没有拿得出手的成果,岂不是相当于白跑了一遭?便是护住了窦宏朗的安危,他亦没脸见人。劝说窦宏朗的话,并不都是私心。不管怎样,都得把人教明白些方好。
  说了一会子话,窦宏朗的情绪平复了许多。知道自己此时不便离开,但更不愿在石竹仰人鼻息。一咬牙,对张和泰道:“明日你练兵时,叫上我一起。”
  张和泰惊讶的看着窦宏朗,不待说话,窦宏朗暴躁的道:“一样是天生父母养!我不信我就不如他们!咱们走着瞧!”
  张和泰:“……”行吧,总比成天价的跟竹溪一起混日子的好……
  管平波摆平了窦宏朗,立刻寻到了谭元洲与陆观颐,三人一齐往主屋内走。主屋刚熏了蚊子,一股艾草的香味迎面扑来。进得门,打开窗户,放下纱窗,就在蒲团上随意坐了。天色渐暗,管平波懒的拿纸笔,径直开口道:“方才窦宏朗来告诉我,窦元福拿下潭州了。”
  谭元洲有些惊讶:“这么快”
  管平波开门见山的道:“苍梧郡十四个州,巴州是老家,接壤的丽州、产盐的雁州、首府潭州皆落入了窦家手中。此外武陵州与巴州相去不远,想拿下并不难。下剩的,石竹以西为蛮荒之地,休说能否打下,便是打下了也无大用。雁州以南只怕还腾不出手来。”管平波在昏暗的光线中,用手指在地板上比划着,“如此,窦家若想向南扩张,飞水所在的梅州,便首当其冲。何况飞水本就是窦家的地盘,因有缘故丢了,重新打回来,比去夺个生地方还容易。”
  谭元洲道:“潭州与雁州之间,隔着湘州,窦家有没有可能先打湘州?”
  管平波道:“我们赌不起那个万一。”
  陆观颐回想了下地形,道:“从雁洲攻打飞水,二叔算孤军深入了。稳妥点的话,先拿下湘州,飞水被团团围住,插翅难逃。”
  管平波摇头道:“我们在西边,他如何围的死飞水?不提飞水有铁矿,便是没有,我若是老太爷,非得先打飞水堵死我们不可。现南边没有太大的势力,倘或我们控制了梁州与梅州,再往南边去,就能夺下苍梧的半壁江山。老爷子希望我们占住西边,可不乐意看到我们尾大不掉。”
  谭元洲笑笑:“只怕由不得他。”
  陆观颐道:“要提前打飞水么?”
  管平波果断道:“不能坐以待毙。我们现不是窦家的敌人,率先占了飞水,窦家暂时不会对我们有动作。反之,窦家下了先手,我们亦不好立刻撕破脸。”
  陆观颐忙问:“那修路呢?”
  管平波斩钉截铁的道:“边打边修。横竖我们占了飞水,还得掉头过来打武攸。”
  谭元洲道:“继续往南打么?”
  管平波摇头:“不,我们先彻底吃下梁州和梅州。至多再往西去一点。”
  谭元洲不大赞成的道:“西南部山川林立,可谓天险,然如此一来,我们不是太保守了些么?”
  陆观颐道:“我倒觉着保守没什么不好。朝廷气数未尽。纵观史书,每每朝代末年,皆四处烽烟。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运道好的,譬如唐朝,安史之乱打了十三年,此后又足足撑了一百多年;运道不好的,少说也有十几二十年。各路豪杰在前抵御,我们打牢基础,瞅准机会一鼓作气,胜算更大。”
  谭元洲反对道:“局势可不是照着我们安排的戏本子演。”
  管平波道:“你可知,为何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么?”
  谭元洲摇头。
  管平波道:“以潭州为例,窦元福已然打下。但如何要潭州富庶起来,他心里有底么?自来逐鹿中原者,难有几个考虑百姓死活。彼此疯抢一气,看谁笑到最后。到那时,十室九空,胡乱分分田地,就可保一家子几百年的富贵了。此道不是不能,但这是赢者通吃的游戏,天时地利人和运道缺一不可。我们可未必不是被吃的那个。”说着,管平波一挑眉,“所以,我干嘛要顺着他们的路数玩?”
  谭元洲有些不安的道:“我们这样稳打稳扎,不会错失先机么?”
  管平波勾起嘴角:“你不信我么?”
  听到此话,谭元洲不由轻笑出声:“罢了,看在老太爷如此忌惮你的份上,我信了!”
  管平波大笑:“好眼光!”
  谭元洲收了笑,严肃的道:“先派夜不收出去探路,我们分头准备吧。”
  管平波道:“原是打算让你留守石竹,然提前出发,我心里没底,你和我一起去吧。”
  陆观颐正色道:“择几个得用的人与我一起留守便是。营长无需太过担心石竹,三成的地租,人人有田佃的好日子,谁敢来打主意,石竹百姓管叫他家破人亡!你们放心出去打,我等你们的捷报。”
  管平波郑重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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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准备
  张金培骑在马背上,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时辰,而后笨拙的记录在了本子上。此时测算距离的仪器过于庞大,无法在山区里使用。计算距离的方式,只能是用骑马的时间来估算。因此珍贵的西洋怀表,便交到了张金培的手中。怀表乃窦向东赏给甘临的周岁礼,老虎营内仅此一块。张金培小心翼翼的把怀表放在专门缝制出来的内袋中,扣好扣子,继续前行。
  又跑了一阵,张金培热的满头大汗,再次记录后,打起了手势,同来的几个人纷纷停下,原地休息。张金培从行囊中掏出一把折扇,唰的打开,用力的扇着风。要说做了夜不收,最不好便是因常年在外打探消息,必须留着长发。原先人人都是长发不觉得有什么。待营内剪了短发后,方觉短发是多么的便利。热的时候兜头一盆水往下浇,胡乱拿毛巾一抹就完事。他还得又拆又洗又擦又晾又梳,当真是烦的想炸毛。最可恨的是,夜不收原是哨探,主要用于探听敌军动向以及周遭环境,愣是因缺人手,把他们使成了间谍。张金培抹了一把辛酸泪,却又在剥肉馅糍粑的时候转换了心情。夜不收的伙食没话说,顿顿有肉,爽!
  几人吃完了糍粑,就开始沿着河考察。哪处河道窄,哪处河床低,哪段须得换船,一一记录在案。武攸的景况触目惊心。比起石竹,武攸的地形更不好。然难得的平地上,长满了荒草;河边时不时看到破败的小船,好不荒凉。张金培心里明白,当苛捐杂税、土匪骚扰、地主压榨同时袭来时,种田已无意义,大量的良田只能抛荒。缺粮又会加重别的地方的赋税,产生新一轮的抛荒。有许多武攸人逃到了石竹,住进了坚实的屯堡中,安安心心的种田。犹记得去岁冬天,有一户山民去投,怕老虎营不要,特特挑着家里仅剩的萝卜送礼。当时张金培正好在管平波跟前,顺便捞着了两块。吃的他惊叹不已,原来萝卜可以如此甘甜!一丝辛辣也无。满目萧条里,张金培暗叹一声:武攸其实是个好地方呐。
  终于走到个平整的河滩处,张金培停下了脚步,打量一回,对身边的王海龙道:“这里倒是宽敞,可做补给点了。”
  王海龙道:“行船两日可达,有没有补给点,倒是不甚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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