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节
“我生死未卜,而你伙同着他,谋财害命。”
“没有,没有,都是他,不是我!”
数日来的事务,积攒下的疲惫,还有强迫着自己,按压下去的死亡——
最终,楚歌无悲无喜的转身离去。
身后的人依旧像是疯了一样的哀嚎,凄凄切切:“幼宁,我是爱你的呀,我那样的爱你”
“幼宁”
.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原嘉澍翻供。他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有关于辛又鸣的一切,悉数抖露了出来。
警方一直都扛着巨大的压力,原嘉澍愿意交代,无疑是天大的喜讯。
突破一日千里,上诉被通通驳回。
最终,辛又鸣买凶杀人,故意伤害,故意杀人,数罪并罚,最终被判处死缓,缓刑两年。
楚歌不曾去看辛又鸣被处刑。
他只是轻描淡写的交代下去,一定要让人在牢狱中,对辛又鸣好生的关照。
务必要让这位辛家流落在外的小少爷,在铁窗中,被照顾的仔仔细细,妥妥帖帖。
.
他驱车去山上,绕过了喷泉,缓缓地步入了辛家老宅。
在此之前,楚歌清理掉了集团里的所有老人,彻底扫除了辛致和遗留下的影响。
从此偌大的集团,由他一人决策,说一不二。
他的父亲端坐在客厅中,衣裳熨熨帖帖,头发一丝不苟。
楚歌不曾走近,只在大门处,遥遥的看着他。
辛致和拄着拐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劈头盖脸便是一声质问:“孽子,你还敢来?”
楚歌目光落在他苍老疲惫的面容上,微微一笑:“为什么不敢?”
辛致和嘶声道:“他是你的弟弟啊,血浓于水的兄弟,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老人无比的激动,看上去就恨不得抄起拐杖,劈头盖脸的打他一顿,一逞家长的威风。
“可别。”楚歌说,“我可没有一个,年岁比我还大上三个月的弟弟;我也没有一个,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买凶杀人,谋财害命的兄弟。”
辛致和几乎是痛心疾首:“你是我的孩子,他也是我的孩子。又鸣只不过是一直得到的都太少了,被鬼迷了心窍,因此才犯下错误,他本性还是个好孩子啊”
“你瞧,你那样喜欢他,嘴巴甜,又孝顺,又听话。”楚歌声音缓缓,“他雇凶杀人,他谋财害命,可他是一个好孩子哈,好孩子。”
辛致和看着他,厉声道:“这些难道不都是我给你的?如果你不是顶着辛家继承人的身份,你能走到今天的高度?他只不过是因为我给你的太多,内心不平衡而已”
所以内心失衡,就可以对他痛下杀手?
楚歌目光淡淡,唇边犹自噙着一抹笑。
他轻声说:“父亲,你当我当真想要这些吗?我想了想,万恶之源,都在辛氏所以你看,很快,我就会还给你了。”
.
辛致和初时还不解这是什么意思,直到辛氏的被一个个捅出,他才恍然大悟。
能够发展到如今的这个规模,在发家的过程中,又怎么可能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事实上,当初辛致和年少骄傲、意气风发时,就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见不得光的手段,见不得人的行事
那些被埋藏下去的、已经被渐渐遗忘的肮脏过往,被悉数抖露了出来。
负面缠身,焦头烂额,辛致和万万没有想到,楚歌竟然会采取这样两败俱伤、玉石俱焚的方式。
锒铛入狱的前夕,楚歌去看他。
辛致和苍老了数十岁,满头花白,双目浑浊,声音嘶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
辛氏风雨飘摇,偌大的集团,即将陷入破产的境地。
商业帝国,一夕之间,便将坍塌。
“您忘了么,我是您的孩子啊。”楚歌说。
目中无人,骄矜专横,认准了的事情,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自然是想做就做了。
辛致和眼睛浑浊,愣愣的看着他,就像是从来都没有认清过他一样。
半晌。
“难道是为了他?为了原惜白?幼宁,你疯了吗,为了一个外人,居然要把整个辛氏都拖下水?居然要把我都送入监狱?”
辛致和“嗬嗬”的说着,他目呲欲裂的看着楚歌,胸膛急剧起伏,充斥着失望与恨意。
他死死地抓住了铁窗,忽然身体一软,朝着后方栽倒。
医生匆匆的冲了进去,施行抢救。
“你可千万要好生的活着”楚歌喃喃的说,“我还等着你跟你的好儿子,一起作伴呢。”
.
“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评价你的吗?”
“怎么?”
“冷血,残酷,多疑,无情。六亲不认,为了利益能把自己的情人、兄弟、父亲都送进监狱里。”
“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怎么?”
他穿着白色的西服,靠在冰冷的床头,耳侧是聒噪的嗡鸣,窗外是明亮的银月。
枝白路外的迎春花开了,芬芳的幽香随着风潜入了夜色。
他拧开了药瓶,将白色的药片囫囵的倒满了掌心,就着冷水,仰头,一口闷下。
后脑撞到了门板,发出了一声闷响,而他抬着头,怔怔的看着半空中的悬着的羊皮灯。
“我只想下去找他。”
第133章 act3·裂魂
心脏被活生生的挖出来, 是怎样一种感受?
月黑杀人夜, 风高放火天。
炽热的液体弥漫过面颊,滚烫,鲜甜。
连喉间, 似乎都泛起了深深的血腥气。
从虚无中回归现实, 从黑暗中复归光明。
眼前一片浅浅的白光,温暖而柔和,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照亮, 然而身体深处,血液汩汩流动的地方,却依旧是化不去的寒冷。
双手交握在小腹前, 颤抖了一瞬,缓缓地分开。
长久的迟钝后,支撑住了底下, 楚歌终于坐起。
手指艰难的移动,终于上升到了胸膛前。
扑通——
扑通——
他听到了缓慢而有力的跳动声, 仿佛是偎不热的冷血动物,在漫长到没有尽头的冬眠后, 终于在这时苏醒。
扑通——
扑通——
消失已久的感觉回归入身体,与之同时,绵软的手指终于聚集起了力气。
他小心翼翼的游移着、摸索着、确定着,终于划定了那小小的一圈范围, 于是他的手指再一次按上去, 更加用力的按上去, 压住了那一颗扑通扑通,不停跳动着的心脏。
是一颗被鲜血浇透了的、无比炽热的心脏。
然而这一刻,却像是破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被利刃切开、被巨爪撕裂、被尖刀捅穿,任由冰冷刺骨的冷风,从中呼啸而过。
冷。
好冷啊
从骨子里泛起的,在四肢百骸里,侵蚀的,不住游走的冷意。
触目所及,是记忆中熟悉的睡眠仓,他曾经很多次见过。
那意味着他已任务结束了,已经醒过来了,已经彻底安全了。
然而那不过是一句虚妄。
像是依旧置身在那一片黑暗的、蒙昧的、虚无的小屋子里。
冷
想要有什么,温暖的,滚烫的,带着热度的液体,来将冰冷到僵硬的身躯浇透。
就算把躯体都烫伤都没有关系。
想要获得那么一点点暖意,告诉自己还活着。
温暖的,滚烫的,炽热的
从手指尖里滴下来的鲜血。
从手指缝里漏出来的心脏。
手指无意识的用力,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