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明姝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的鼓鼓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他这几日来的不闻不问,还是别的。
  慕容叡无视她,她干脆也无视慕容叡,反正她还怕他过来纠缠呢。明姝想好了,和慕容叡斗气似得,也干脆不搭理他了。
  快马加鞭赶到平城,马车停好,明姝从车上下来,路过慕容叡身边,目不斜视,直接就进了大门。
  兰洳眼瞧着那抹倩影进了府里,慕容叡吊着脸,直接往慕容渊书房里那里去。
  “哎,我说,你们俩一路都互相不理不睬了,以前不是这样啊?”他快走几步,跟上慕容叡。
  慕容叡不说话,横他一眼,目光严厉,警告他不准再开口。
  兰洳平白得了个没趣,摸摸鼻子。
  慕容叡转过脸。那女人眼巴巴的把妹妹往他面前送,还把人夸成一朵花似得,也不嫌臊得慌!
  他那一门心思,没瞒过她,事给她都做了这么多。结果还给他弄来个什么八娘,恨不得他和那个八娘立刻事成了。
  慕容叡气的发晕,人前没有表露出半丝,但忍不下这口气。干脆一路上对她不管不问。
  他两条腿走得飞快,走过一道拐弯处的时候,一个孩子扑出来,“阿兄!”
  慕容允亲亲热热的扑到他面前,“你可总算回来啦!”
  慕容叡见到慕容允,僵硬冰冷的脸上终于裂开条缝,露出一丝笑,“嗯,回来了。对了,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人欺负你?”
  慕容允摇摇头,“没有,不过没几个人陪我说话,闷得很。”说完,他满脸恳求,“要不这样吧,阿兄下次出去,就别带阿嫂了。阿嫂在这儿,我也好有个去处。”
  慕容叡脸上的笑容又僵住,他气从牙缝里吸进去,笑的格外狰狞,“把她留这干甚么,还有她那儿是你去处?”
  他笑的兰洳在一旁看的寒毛直竖,慕容允倒是奇怪,“阿嫂人好看,对我也好,当然想去她那儿了,”说着,他一句话把慕容叡气的半死,“再说了,我人小,到阿嫂那儿不怕人说闲话的!”
  慕容叡满脸铁青,伸手把小孩的脑袋给揉乱了。
  “小子才多大,知道甚么好看不好看。”
  “阿兄,以前你不是这样的。”慕容允拼了好大的力气,终于从他手下把脑袋给挣出来,“以前我还给阿兄去阿嫂那儿送过东西呢。”
  慕容允说的认真,慕容叡手几次抬起来,最终还是没拍下去。
  “罢了。”慕容叡长长吐出一口气。和别人还好,和这种小孩子说话,简直能憋闷死他。
  “他喜欢去就去呗,再说了,到时候给你带点消息不是挺好。”兰洳道。
  慕容叡难看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缓和。慕容允不依了,“又要我跑腿!”
  “怎么,不愿意?”慕容叡揉揉他脑袋,和揉小狗似得,“听话,回头带你去看马。”
  附近有个马场,里头养了不少马,甚至还有些从西域那边来的良马。慕容允一直想要一匹,奈何家里没有那么多余钱,专门给他买一匹。听到慕容叡的许诺,慕容允两眼发光,重重点点头。
  明姝回来了,换了衣服,去见刘氏。
  刘氏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依靠之在床头,问了明姝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你家阿娘能救回来就好。”刘氏听明姝说嫡母病重,最后让大夫给救回来之后,点了点头。
  明姝把吴氏说死都毫无负担,听刘氏这么感叹,接过话道,“阿娘以前没少往寺庙里去,积攒的福报替她抵了这劫吧。”
  刘氏嗯了声,“等到暖和,阿六敦就要入葬了。到时候你多劳心点。”
  明姝一震,落下泪来。
  刘氏看她伤心,也跟着掉泪,心里对她的满意又多了几分。
  第44章 甜头
  时光过得飞快, 日月交替间, 就算是苦寒的平城, 也终于迎来了温暖的春日。
  春日来了之后没有多久,慕容陟的坟墓修好了。刘氏坚持照着大办,所以出殡的那天,锣鼓喧天, 僧道们熙熙攘攘挤了平城半条大街。
  到了墓地到处都是哭声,明姝披麻戴孝跪在那儿,瞧见几个仆役把棺材给抬到墓室里头去。
  棺材里头是空的, 里面没有慕容陟的尸骨,只有几件他穿用过的衣物。这个墓是个衣冠冢。
  葬礼结合汉人和鲜卑人的习惯,几个萨满沿着墓地又蹦又跳,在墓前杀了一头老牛,把鲜血都撒在地上。
  那边有是僧道们做道场的诵经声响, 吵闹的厉害。
  明姝扶着哭的不能自已的刘氏, 下意识的望了一眼那边的慕容叡。慕容叡此刻也穿了一层白麻布衣,他站在慕容渊身后, 面上无喜无悲, 麻布披在身上,越显得他眉目清冷。
  浓厚的血腥味升起,那清冷的面庞沉浸在那股味道里,不动分毫。
  这时明姝听到刘氏问,“二郎怎么不哭?”
  刘氏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两眼盯着慕容叡。
  明姝想说就算慕容叡想哭也哭不出来, 这兄弟俩从来没有见过一次面,兄弟情分完全无从谈起,更何况受到的父母关爱有天壤之别,别幸灾乐祸就已经是很不错了,不能强求他哭的伤心。
  “阿家,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小叔没了阿兄,肯定伤心,可是现在这么多人,也不好和女子一样放声痛哭。”明姝搀扶着刘氏轻声道。
  刘氏心里很不满次子的无动于衷,“你心地好,都把人往好处想。”她看了慕容热一眼,“罢了,就当他和你说的那样吧!”
  墓门合上挂锁,然后用烧滚了的铁水把锁给封了。墓道用土填上,这葬礼就算是完成了。
  明姝搀扶着刘氏要回车上,只见着慕容叡回身大步往这里走来,“刚才儿见阿娘看着儿,不知道阿娘有何吩咐?”
  慕容叡冲刘氏抱拳,眼神是偏都都没偏,没看旁边明姝一眼。
  明姝低头,只当没见着他。
  刘氏冷冷开口,“只是没见着你哭,心下有些奇怪罢了。没甚么别的事。”
  慕容叡了然点头,也不解释半句,“阿娘既然没有吩咐,那么儿到阿爷那里去了。”
  说完,竟然还真的走了。
  刘氏被慕容叡这直喇喇的作风给气的心口有些疼,她昨天悲伤了一整天,彻夜未睡,早上只是草草吃了点东西,现在又哭了好会,气上心头,刘氏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两腿一软,直挺挺倒了下去。
  刘氏生的高大,明姝在旁边扶着,突然间刘氏的体重压过来,她吃不住,顿时两个人都叠压倒在地上。
  “五娘子!夫人!”后头的侍女们惊慌失措,已经走远了的慕容叡跑了回来,明姝被刘氏压在下面,慕容叡把刘氏抱起来,交给侍女们。回首一看,明姝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脸色发白。
  慕容叡胳膊一捞,把她捞起来,摇了两下没有反应。
  “大夫呢?”他问旁边的侍女。
  “大夫没有跟过来。”
  今天是白事,谁会叫大夫过来。
  慕容叡转首去看明姝,伸手在她脸上几个穴道上重重按下去。明姝昏沉之中,一阵剧痛把自己拖了回来。
  她迷迷蒙蒙睁开眼,慕容叡那张俊美脸蛋映入眼帘。
  “嫂嫂,没事吧?”慕容叡仔细看她。
  这话和针似得,一下把明姝给刺清醒了。
  她伸手就把慕容叡给推开,自己连爬带滚的爬起来。慕容叡被她推得往后一个趔趄,手放下来,他的目光落在明姝身上一会,“嫂嫂没事就好,我走了。”
  说完他就大步往前头去了。
  银杏过来搀扶她,“五娘子没事吧?”
  明姝有些惊魂未定,她睁开眼睛就瞧见慕容叡抱着她,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吓得呼吸都要停了。
  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被挑出水面了一样。
  “阿家呢?”她深吸几口气平伏一下猛烈的心跳,问身边的银杏。
  银杏摇摇头,“这个奴婢不知道,夫人已经被别的侍儿扶走了,现在应该上车了吧?”
  人都已经安葬下去了,该做的祭祀也已经做完了,留在这儿也没多少意义。何况人还晕过去了,更要回去找大夫来看。
  不多时,有人来请她上车去。
  明姝嗯了声,软绵绵靠在银杏身上,往车那边去。
  才上车,外头就响起孩童软绵绵的声音,“阿嫂在不在?”
  明姝挑了车廉去看,见到慕容允站在外头,慕容允见到她,两眼一亮,“阿嫂,这个给你。”说完,他就把手里揣着的小包袱塞进来,不等她反应就跑了。
  明姝打开了看,里头是一只蒸饼,软绵绵的,还带点热气。
  她到现在还没吃什么东西,只是事情太多,顾不上,到了现在都饿的没有多少知觉了。没吃东西,浑身没多少力气,要不然也不会被刘氏那么一压,就
  蒸饼冒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明姝捏下一块塞到嘴里,咀嚼几下,嘴里甜滋滋的。
  “允郎这孩子心细,竟然还想到这个。”明姝分了一半给银杏。
  银杏笑,“允郎君那么点大,还没到长心眼的时候呢。照着奴婢看,还是有人叫他送来的。”
  “谁?”
  银杏两只眼珠一转,“这可是奴婢自己猜的,五娘子听着要是觉得不合心意,可不准骂奴婢。”
  明姝咬着蒸饼,用眼神示意她快说。
  银杏清了清嗓子,她看了看周边,确定没有人偷听之后才压着嗓子在明姝耳边道,“奴婢觉得应该是二郎君叫允郎君送来的。”
  “吓!你可别胡说!”明姝在她手上拍了下。
  “怎么会是胡说?”银杏摇头晃脑的,“能叫的动允郎君的人又有几个?别看夫人不喜欢这个族侄,可是郎主那儿眼睛容不得沙子,全府上下可没没有敢使唤他的。允郎君离五娘子好几个院子呢,身边伺候的人又没有告知他,他怎么知道五娘子还没吃东西?”
  “就瞧着二郎君和五娘子见面了呢,二郎君习武之人,身子有没有毛病,看一眼就看出来了,又有多少难的。”
  明姝把最后一口蒸饼吃的干干净净,她拍了拍手,“说得他像大夫似得。”
  “二郎君能抵得上半个大夫了。”银杏咕噜一下,把嘴里蒸饼吃下去,“五娘子说说,奴婢说的没错吧?”
  明姝靠在车壁上,没吭声。
  过了半晌,银杏听她开口,“到底还是欠他人情了。”
  “五娘子欠二郎君的人情多了,这人情本来难还,现在欠了这么多,债多不愁,五娘子就别心心念念想着了。到时候寻着时机给一块还了。”
  明姝一条胳膊支颐坐着,听银杏这话,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寻着机会一块还了,可是他要拿自己去还呢?给还是不给?
  回了府,刘氏被抬去了正院,明姝去照看了一会。大夫过来给刘氏看了看,喂下去半碗米粥,人渐渐苏醒过来。
  刘氏苏醒之后,懒懒的躺着,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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