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这下刘氏终于肯停了哭,“二郎说的有几分道理。”
慕容渊这才神经松了松,“这下开心了?”
刘氏冷笑不吭声。
“他们家,现在看着炙手可热,但是朝廷腾不出手来收拾他们而已,将来谁知道会怎么样?”慕容渊捏捏眉头,刘氏却不肯听,“那你前段日子还和他们来往。”
“面上的应酬,少不了。”慕容渊叹了口气。
刘氏听后,心底有怨,“我也就罢了,可惜五娘,和我一起去,还被一同折腾了一番。”
慕容叡眉毛抖了抖。
过了几日,有人送东西到胡府上,而且指名是送给那位要去洛阳的小娘子。
胡月华听了下人的禀告,兴致勃勃出来,她喜欢收礼,尤其亲自看着礼物被拆开的感觉简直太好了。
送来的是个箱子,长长窄窄的,从外面看不出里头到底是什么。就是不知道什么,所以才格外抱有期待,胡月华让人把箱子打开。
箱子掀开,里头赫然冒出一只毛色鲜亮的野雉,尾毛迤逦拖地,头上竟然还有一顶小小的羽冠,神气扬扬,不可一世。
看上去还真的像一只凤凰。
那野雉马上跳了出来,缓缓走上两步,突然头上的羽冠掉了,露出光秃秃的脑袋顶,胡月华一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伸手就去抓野雉的尾毛,迤逦长长的尾毛被她一把抓在手里,野雉被人一把抓住尾巴受惊,两条腿撒开就跑,被握住的尾巴毛蹭的一下掉了出来,在众人目瞪口呆里,一只毛色鲜艳如同凤凰的野雉,眨眼间就成了一只秃尾巴鸡。
胡月华愣愣的,过后反应过来,啊的叫了声,就要转身去拿弓箭去找慕容叡拼命。
第52章 喜欢
一时间胡府上下鸡飞狗跳, 胡月华抓了弓箭就要去找慕容叡算账, 左右哪里真的敢让她去, 胡月华兄长势大,慕容家也弱不到哪里去,真闹起来,还不知道谁吃亏。何况胡月华都要进宫了, 要是在节骨眼上出事,家主怪罪下来,谁也担当不起。
胡月华持着弓箭就要往外冲, 侍女家仆们哪里敢叫她真的跑出去,左右涌上来就拦住她。胡月华哪里肯依,朝着就把侍女们往外拨,胡月华体魄强健,那些侍女们被她拨开, 又聚拢过来, 胡月华气急了,张弓对准侍女就要射杀。
侍女们全都傻了, 有些离得远的, 尖叫闭眼,不敢抬头。
千钧一发的时候,胡文殊赶过来,见着妹妹要杀人大喝,“你又要干甚么!住手!还嫌太后手里拿不住你的把柄是不是!”
胡月华看到比自己只大了两岁的兄长哇的一声哭出来,她指指那边落了一地毛的秃毛野鸡, “阿兄,慕容叡太欺负人了!”
慕容叡分明就是讥讽她是个假凤凰,看上去鲜丽,其实就是只野鸡。
她怒从心来,拉弓就对准了他那只屁股已经秃了的野鸡,那只野鸡虽然羽毛秃了大半,但是警觉的很,胡月华才松开弓弦,野鸡马上扑腾翅膀噗的一下飞窜出老高,咕咕乱叫,跳上一个家仆的脑袋上,让那一箭射了个空。
胡月华马上又要来一箭,被胡文殊叫住,“好了,我去找慕容叡问清楚,你好好留在家里不许再胡来了!”
胡月华委屈的要命,“阿兄,怎么是我胡来,我要找大兄!”
“大兄现在有事。明天你就要继续赶路了,别再闹出事,这里是平城,不是肆州,闹出点事来,马上就到太后耳朵里了。”
胡月华知道自己出身显赫,而太后那边让自己外甥女做皇后,其他嫔妃出身又不差,为了自己娘家也要打压其他嫔妃的,自己的事要是落到太后耳朵里,肯定讨不了好,说不定连定好的分位都要往下压。
“你好好在家呆着!”胡文殊喝道。
他年岁不大,但是威严甚重,胡月华被喝得心头一凛,不得已放下了手上的弓箭,哭着回房去了。
胡文殊知道妹妹的性情,叫人盯住她,把弓箭刀具等物一块收了,免得她作乱。吩咐好一切,他就往慕容家里去。
长兄胡菩提今日不在家里,所以只有他去慕容家问个明白。
到了慕容府上,慕容渊父子都在衙署里,今天不是休沐的日子,不在家里。衙署那儿进出严格,有士兵把守,就连刺史府的佐吏们进出,也必须验明正身。他到了那儿只能在门外干等。
刘氏才在胡家那里受了气,哪里肯出来见他,推说身体不好,让新妇出来招待。
明姝也不喜欢这个毛头小子,她自从见到胡文殊,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好事。但刘氏不见,慕容渊慕容叡都不在,总不能真把人往这儿一丢就什么都不管了。到时候传出去,还说慕容家里的心比针眼还小,和个晚辈计较。
胡文殊原先并不想对明姝说,但对着明姝的笑脸小半个时辰,她轻声问,“阿公和小叔恐怕还要一阵才能回来,若是有事,胡二郎不妨先对我说,等阿公和小叔回来,我告诉他们。”
胡文殊知道自己现在在慕容家不受欢迎,拳头紧了紧,他干脆就和明姝说了。
慕容叡送了只拔了毛的野鸡,明姝听了差点没当场笑出来,也亏他能干得出来。
明姝嘴角差点要勾起来,马上拿团扇遮了脸,轻轻咳嗽了声,来遮掩快要遮不住的笑。胡文殊听出来她咳嗽里明显的笑意,不由得抬了眼看她。
丝绢团扇轻轻盖在面上,露出双含笑的眉眼,只是那双眉眼极力忍耐,不想叫客人看了自己的笑去。
胡文殊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昨日之事,是家里小娘子做的过火了,但是女孩子脸皮薄,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明姝团扇后的嘴角向下撇了撇,果然是向着自家人,妹妹做的再过分,只要受了点委屈,那就是情有可原。
她手里的团扇往下挪了点,俏丽脸蛋露出来,“我若是说错了,郎君别生气,其实小叔给胡小娘子送个野鸡,兴许也不是甚么恶意。”
明姝这话叫胡文殊皱了眉头,甚么叫做没恶意,送来只野鸡,还是只扒光了尾巴毛的,要说这个都还没恶意,岂不是全天下的都是善人了?
胡文殊满脸不善,明姝却不怕,在慕容家里,她还不信他能上天。
“胡小娘子这么一路,舟车劳顿的,恐怕也累了,家里小叔叫人送过去一只鸡,不正好养养身子么,山中养的野鸡,不管是肉质还是汤味都比寻常要美味出许多。”
“听你这么一说,他还是好意了。”胡文殊怒极而笑。
“为何不能是好意?”明姝放下面前的团扇,娇媚的脸上,瞬间凝重的叫人不敢直视,“心中有甚么,看别人别物也都是甚么,若是心存对他人的善意,怎么可能马上就觉得是别人加在己身的恶意?”
她怒起来的时候,双目冰冷,没了以往的柔软和娇憨。胡文殊想要反驳,想起昨日的确是妹妹做的过分了,若不是他出面,还不知道那位姨母要在外面等多久。儿子替母亲出头,谁也不能说他错了。
胡文殊双眼盯在她脸上,目光冰冷如锋,明姝竟然半点也不害怕,嘴角噙着一抹得体的微笑,回视他。
有点意思。
胡文殊突然想笑,“表嫂不怕?”他听说过,这家的新妇胆子不比兔子大多少,小小的缩在一团,恨不得没人注意她。现在胆子大了不少啊。
“胡郎君倒是说说,我有甚么好怕的?”明姝浅笑,她伸手从旁边的盘子里摘了颗樱桃,塞到嘴里。小巧秀气的嘴唇动了动,团扇一遮,吐出个小核来。
她把手心里的小核放在一边,好整以暇望着胡文殊,黝黑的眼睛如同山间溪流浅而清,只需一眼便可望到眼底。
胡文殊心底生出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有点难受,却又不那么让他讨厌。
他仰首一笑,站起身来,“是我错了。”他干净利落的认错,双手抱拳对明姝一礼,“还请表嫂莫怪。”
“不敢。新妇不敢擅自替他人做决定。”明姝笑笑,“郎君还是该向谁道歉,就向谁道歉吧。”
胡文殊有些好奇,当初他那个兄长是怎么说这个是个软和美人的,分明就是带刺的。
“好。我现在就去给姨母道不是。”
“且慢。”明姝挡住胡文殊,“郎君对阿家并没有冒犯之处,不必前去道不是,而且阿家见着人不对,也不会见你的。”
明姝缓缓的笑,一双黝黑的眼里光芒狡黠,“还是请回吧。”
言下之意,竟然是不让妹妹跟着来,就不见了。
胡文殊没有发怒,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他身子微微向她迫近,压低了声量,“表嫂真是好胆量。”
明姝微笑,“过奖了。”
胡文殊走了,不多时携妹妹亲自过来道歉。
月华才不想过来,但是阿兄的决定根本容不得她不从,何况另外一个长兄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她委委屈屈来了,和刘氏说昨日的不对。
刘氏听外甥女亲自来了,这才出来,她面上和气,教导了外甥女几句以后不要这么心高气傲,毕竟在外面长辈们疼她爱她,不和她一般计较,可是在宫里,上有太后皇后,下有女官内官,要是行事不慎叫人抓住了把柄,就远远不是几句话能了解的了的。
刘氏说的语重心长,一副为了外甥女前途的模样。等到说完,还叫人送了个玉佩给她戴着,“汉女子都喜欢戴这个,说是能压裙,而且走起路来瞧着也美,送你一块,希望进宫之后,你能得陛下的青睐。”
胡月华收了,给刘氏道谢,才和兄长离开。
等人一走,刘氏鼻子里冷哼,“真是猖狂,她那样子还想得宠,除非她兄弟把陛下捆到她那儿去,不然这辈子都别想!”
说着又乐了,刚才瞧着外甥女的脸色不好看,估计是被自己兄长给强带过来的。之前是新妇招待的人……
刘氏和颜悦色对明姝招招手,让她过来。明姝温顺坐下来,“阿家有何吩咐?”
“不是甚么吩咐,我问你,你刚才和文殊说了甚么?”
之前是一个人来的,过了会就成了两个,要说这个新妇什么话都没说,她才不信。
“胡二郎说,要和阿家赔不是,妾说,那也该是正主来,不然阿家这儿怎么好见他呢。做姨母的还好端端的去怪甚么事都没犯的外甥?”
刘氏听后心里舒畅,看明姝都顺眼了好几分。她连连点头,舒心的笑起来,“五娘说的没错,谁犯事谁就该来。他替他妹妹来,他妹妹不到,那也没甚么真情实意。”
说罢,牵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孩子,辛苦你了。”
明姝哪里会真的答应下来,连连说是自己的分内事。说的刘氏更加高兴,叫人把这两天送来的步摇给明姝送过去。
东西送出去了,赶明再叫人做就是了。可是好心情,可不是常常能有的。
到了傍晚时候,慕容渊回来,一家人集聚在一块吃饭。刘氏就把这个当做笑话说了,说完还不免有些遗憾,“陛下大了选妃,连胡家那样的都选过去了,就是可惜咱们没个女儿,不然一定也能入选,要比胡家的还容易出头些。”
慕容家出俊男美女,当年的慕容渊相貌堂堂,下头的两个儿子也是容貌俊美出众。刘氏不禁感叹自己没能养活个女儿,不然哪里轮得到个小丫头片子仗着后宫身份,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后宫的日子不好过,那么多女人,就陛下一个男人,别说上头皇太后也不是好相处的。真有女儿,还不如嫁给同僚的儿子,逢年过节还能见上一面。”慕容渊夹了一块肉塞到嘴里。
刘氏听得有些不服气,可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她也有夭折的女儿,想想能活下来,她也舍不得送到洛阳去,毕竟一去就是那么远,半辈子都见不到,有个事还完全不能照应。
“我们家也要去一趟洛阳。”慕容渊突然道。
明姝和刘氏不由得都停了筷子,慕容叡早就知道了,所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朝廷要阿爷回洛阳叙职。也该的,几年一次嘛,走个过场。”慕容叡说完,他转过脸看明姝,“嫂嫂,有没有鹿肉?我想吃那个。”
他说话和撒娇似得,明姝做贼一样,视线飞快的掠过刘氏和慕容渊,心下怪慕容叡,当着人面撒什么娇,见到刘氏和慕容渊面色无异,甚至都没有往他们这边看一眼,悬起来的那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嫂嫂,有没有嘛~”慕容叡有意逗她,话语里添了几分缠绵,听得她耳红面赤。
明姝看了后头的侍女一眼,“去庖厨那儿给二郎君把鹿肉拿过来。”
“多谢嫂嫂,还是嫂嫂疼我。”慕容叡笑。
他年纪比刚来的时候要大了点,精致如画的面庞越发迷人,添了些许男子气息。明姝被他挑逗的呼吸不稳,捧起碗筷,就不搭理他了。
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点,别人偷情还恨不得叫人别发现,他倒好,在父母面前就这样。
明姝心里有鬼,不管晚上慕容叡爬不爬她的窗,反正人前就恨不得装的和慕容叡离的十万八千里,越没关系越好。
那边刘氏没注意到慕容叡的稍许不正常,想着的还是去洛阳。
“咱们家一起去?”刘氏问。
“一家子自然一起去,二郎的事也该走动走动,他小时候不在这儿,也要回去见见在洛阳的亲友,好认个脸熟。你们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
那是的,男人到外头去了,就女人自己在家,难免有个事照应不到。刘氏也不放心慕容渊就带着儿子走。男人在外头,没老妻看着,就容易出事!尤其洛阳那个富贵窝,宗室权贵就喜欢豢养美姬招待客人,要是没盯着,回头家里多个人,她就要把家里全给掀了。
幸好慕容渊自己提起,倒是省了她的事了。
“那五娘一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