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正当高妈妈打定了主意,要找个由头离开的时候,只见门口的帘子被掀了起来,紧接着,一个盛装美人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
  那美人儿进来后径直笑道:“才刚出去了一趟,怠慢妈妈了,不知妈妈贵姓?”
  房嬷嬷见高妈妈有些怔愣,好心提点道:“这位便是我家主子,冯娘子。”又对冯莺说:“这位是高妈妈。”
  高妈妈这才回过神来,起身笑道:“原来您就是冯娘子,真真跟天仙似的,怪不得我家大爷念念不忘呢。”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冯莺原先极好的兴致瞬间灭了大半,她穿来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这里见了面可不兴夸女眷长的好看,一般都夸什么“秀外慧中、乖巧可人”之类的,只有那些妾氏和青楼女子才会以貌美为傲。
  高妈妈说的这些话可谓是非常没有礼貌了,要是别人,冯莺把人打出去的心思都有了。只是碍于她是陆家的下人,说不定还是陆飞长辈身边的奴婢,冯莺才耐着性子忍了下来。只是她也没有接这句话,径直往到主座上坐了。
  高妈妈见冯莺神情倨傲,心里还觉得委屈,正要说什么呢,被小厮笑嘻嘻的截了话头:“小的给冯娘子请安了,我家大爷让奴才们来给您拜个早年,祝您春夏秋冬四季顺、富贵如意年年随,恭祝新春大吉!”说完,还郑重的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冯莺一边招呼碧莲:“快把他扶起来。”一边觉得心里通畅了许多,一般来说小厮都是伺候男主子的,很多时候他们的态度更加能代表主子的态度。等他站起来后,冯莺笑着说:“回去也替我给你家主子问好,你说的这话倒也挺巧。说来以前我也见过你家主子几回,倒是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厮恭敬的回道:“回娘子的话,小的名唤捧砚,是大爷的书童。因为小的愚笨,惯常都在家里极少出门,娘子没见过也是该当的。”
  冯莺笑道:“你这话可是过谦了,你这样的要还算愚笨,我竟不知什么样的才算灵巧了。你刚才的吉祥话说的好,我听了喜欢,碧莲,拿昨儿新装的荷包赏他一个。”
  捧砚接了荷包又行礼谢过,然后方笑道:“我家大爷说了,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有上回姑娘赞过的两罐茶叶供姑娘品鉴。还有两盆海棠开的还算有趣,都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请您千万莫要推辞。”
  呃,海棠花不值钱?!这里可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她也曾经动过买花的念头,去花市的时候也看过海棠,随便一盆看上眼的都要过十两银子,冯莺没舍得买,只买了两盆腊梅和两盆水仙,一共花了五两银子。这会听了捧砚的话,冯莺心里莫名的有些别样的喜悦,笑道:“既然是你家大爷的一番好意,那我也就不推辞了,回去替我好生谢谢你们大爷。正好,我这里也有亲戚从京城送来的一些茶叶,跟贵府的口味不大一样,你带回去给府上诸人尝尝。还有两盒点心,你一并带回去,好歹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府上千万不要嫌弃。”
  捧砚连忙笑着说:“娘子说笑了,我家大爷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先替主子谢过您了。”
  这中间,高妈妈几次都想插话但是都被双方给无视了,高妈妈没法子,只好自己在那里生暗气。最后,还是被捧砚给拉着不情不愿的走了。
  等她们走后,饶是脾气温和的碧莲也不由抱怨:“奴婢瞧着这个高妈妈可真够倨傲的,拜见娘子时竟然连礼也不行一个。亏的长了那么个岁数,连个小厮都比不上。”
  白毫在一边凑趣道:“碧莲姐姐是没有注意,你把荷包递给那个捧砚的时候,高妈妈那嫉妒的眼神,瞧着眼珠子就要瞪出来似的,真真难堪。眼皮子这样浅,连我都比不上。”
  冯莺默不作声的听她们说完,才道:“好了,横竖不是咱家的下人,不过是个没眼色的,不用搭理她。送来的海棠花放哪了?”
  房嬷嬷笑道:“我怕放别的屋子会把花苞给冻坏了,就给放到正房去了。”
  于是冯莺笑着站起来:“走,咱们去瞧瞧那海棠花去。”
  却说回去的路上,捧砚自是兴高采烈十分开怀,他刚才悄悄看了,冯家给的荷包里装了两粒实心银珠,一个约有两钱重,两个能顶他一个月的月钱了,这对捧砚来说可真是一笔意外之财啊。
  高妈妈坐在马车里越想越气,待掀开轿帘呵斥捧砚一通吧,又怕得罪他,毕竟他是大爷贴身伺候的书童,不是自己这个内院婆子能比的。只是瞧着他哼着小曲洋洋得意的模样,高妈妈心里愈加气闷,一心只想着回去后要在大爷跟前好好告他一状。
  等回到陆家,高妈妈一看舅太太的贴身丫鬟在院子里坐着和自己闺女说话,忙笑道:“翠儿怎么在这?可是舅太太过来了。”
  翠儿忙起身应是:“妈妈去哪了?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
  高妈妈摆摆手:“快别提了,出去被个不识好歹的小娘们给欺负了。”
  说完,拿出帕子揉揉眼,然后径直进到正屋跪下哭诉道:“大爷,您可得给老奴做主啊!”一边说一边涕泪俱下,看上去好不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把她怎么着了……
  她这番作态把正在说话的两人都吓了一跳,随后进来的捧砚看到她这做派,心里不由撇嘴:真会装。
  如果要让冯莺来总结这个高妈妈,那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戏精
  正文 第八十八章教导
  看到高妈妈这副作态,陆飞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还没等他说话呢,边上他的舅母李氏就抢着问:“哎呦,高妈妈这是怎么了啊?受了什么委屈,怎的哭成这样,真是可怜!快先别哭了,把事情说出来,你可是陆家老人了,便是看在大姐的面子上,你家大爷还能不给你做主!”
  就在这功夫,捧砚已经三言两语的把高妈妈说话不好听得罪了冯莺的事小声告知了陆飞。
  原本高妈妈听见舅太太要给自己做主,心里欢喜,正要添油加醋的告冯莺一状呢,就听陆飞冷冷的开口道:“这高妈妈是我们家的下人,她要是真受了委屈我自会处置,就不劳舅母挂心了。天色也不早了,舅母还是早些回去吧,我让人送您。”
  李氏还想再说什么,只见陆飞沉声说道:“舅母刚才不是还说家里有事吗?”
  见陆飞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了,李氏生怕真把他惹恼了自己刚才说的事就泡汤了,只好干笑道:“是呢,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张罗晚饭了。飞哥儿你有空只管去家里玩,你舅舅总念叨你呢。”
  陆飞点头:“有时间我就去。”然后起身把李氏送到家门口,看到她坐上车走了才回到院子里来。
  坐上车的李氏拍拍自己的胸口,深深的呼了口气,心想这个大外甥在军中待的时间长了真是愈加威严了,连自己这个当舅母的都有些怵他。
  陆飞回到正屋之后,看着犹自在那抹着眼泪的高妈妈冷哼:“行了,别在那里惺惺作态了,说吧,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妈妈见自家主子脸色不善,忙拿帕子胡乱擦了擦眼泪,还想着要给冯莺上点眼药呢,期期艾艾的回道:“老奴实在是冤枉啊,老奴就是照着大爷的吩咐去给那位冯娘子送东西。谁知去了后,冯娘子起初都不肯见我,只让一个老婆子出来应酬,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冯娘子才过来。一见面就对老奴十分冷淡,言语间爱搭不理的……”
  听到这里,一旁的捧砚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讥笑道:“妈妈怎么不说自己的不是呢?明明是你自己说话不中听得罪了人家,反过头来挑人家的不是。我怎么觉得那冯娘子十分温和可亲呢!”
  高妈妈梗着脖子道:“你这小子休在这里胡言乱语,你这般为她说好话还不是因着拿了人家的好处。”说完又对陆飞哭道:“大爷,您可千万别信这小子,他定是被那女子给收买了。您想啊,一个无父无母被休了的女子还能住那么大的宅子,穿戴又那般奢华,指不定是什么来路呢,大爷您可千万别上当……”
  话没说完呢,就被陆飞一脚踢倒在地:“母亲在的时候就不喜欢你多嘴多舌,这几年我看你比以前稳当些了又念着你是母亲的陪嫁因此多看你几眼。倒是愈发把你惯的没个体统了,我既然让你去送东西,那么那人就是我的朋友,我自己尚且要尊着敬着,岂容你随意看低、百般诋毁?难不成我这个做主子的还要你来教我怎么辨人吗?”
  说完这些话,依旧是容余怒未消,还要抬腿再踢,被捧砚和另一个小厮给合力抱住了:“大爷息怒,饶了高妈妈这一回吧。”
  捧砚也没想到自家主子会发这样大的火,忙为高妈妈求情说:“高妈妈到底年纪大了,求大爷看在先太太的份上就饶了她这一回吧。这大过年的,若是出点什么事,便是太太在地底下也不忍心那。”
  闻言,陆飞这才冷哼一声:“这回就先暂且饶了你,你回去好生反省一下,想想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冯莺并不知道因为她,陆家算是闹了个鸡飞狗跳。她这会正带着晨姐儿和几个丫鬟剪窗花呢。冯莺本身虽然不太会这些,但是原主手巧啊,她凭着原主的记忆也能剪几个简单的团花图案。刚开始还沾沾自喜呢,过会见旁人一个比一个厉害,瞬间歇了自己动手的心思,专心看她们剪。
  碧莲就不说了,一直都是心灵手巧的,她会的再多冯莺也不觉得稀奇。白毫和银针也各有千秋,一个擅长剪小动物、一个擅长剪花花草草。就连今年才七岁的晨姐儿,剪的也比她强许多。
  冯莺见这边自己实在插不上手,干脆起身去写对联去了,冯莺颇为自恋的想,这下可没人比自己强了吧呃,写什么好呢?冯莺这才想起,前世别说写了,都好些年没见这玩意了,早都忘干净了。好容易绞尽脑汁,写了个最简单的,正在琢磨横批呢,就见晨姐儿走了过来,一字一句的念道:“‘爆竹声声辞旧岁,梅花点点报新春。’姐姐的字写的真好看。”
  这下轮到冯莺惊讶了:“哟,我们晨姐儿也识字呢,真是了不得!是谁教你的啊?”
  冯晨嘟着嘴说:“有些是爹爹教的,大部分都是哥哥和娘亲教我的。爹爹曾说,这世上坏人总是层出不穷,好歹让我认的几个字不做睁眼瞎,要不万一被人哄着签了卖身契都不知道。”许是想起了爹爹,冯晨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冯莺安抚的摸摸她的头:“好孩子,既然你爹那么疼你,自然不愿意看着你整天伤心难过。你认识多少字了?以后还想不想学更多的字?”于是冯莺便借着考究学问的由头把她给哄住了。
  一开始就是找个由头哄着她,结果冯莺发现这丫头的脑子比她哥哥还要好使,而且这孩子颇为好学,因此不由的重视起来。她跟晨姐儿商议好了,等过了正月十五,每天拿出半个时辰来教她识字,另外等她大一些就再教她一些浅显的琴棋书画。她也没指望非要教出个才女来,只是觉得技多不压身,女孩子还是要懂的多一些才能更好的在世间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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