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日子过得飞快，距离他们亲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尹力此时正拿着一瓶酒，目光垂涎地看着身旁坐着的辛沥。
  其实真的很奇怪，辛沥完全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还是个Alpha，虽然这个时代并没有法律规定不可以AA结为伴侣，但充满对抗、排他的信息素反应，让许多AA见面就打，更别提结为伴侣。
  像是尹力和辛沥两位，打着打着就亲到一起的，真是少数。
  可尹力却觉得，这就是真爱。
  但辛沥的态度让她摸不着头脑，手让她摸，却是底线。
  像上次那样的缠绵悱恻，更不用提及，尹力毕竟是身心健康的Alpha，喜欢的人就在身边，自己却只能摸摸小手，连亲都不行。
  她不禁开始怀疑，那天他袒露心意的真实性了。
  还有一件事，一直横跨在两人之间。
  “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参军？”
  “因为你适合参军。”
  “可我是第五区的人，别说资质，我根本没有参军的机会啊。”
  第五区从来不是军队扩充的地点。
  辛沥的脸色越来越僵，尹力不由放软了态度：“就算我去参军了，那我就不能留在Z中，不能——”留在你身边了。
  辛沥一直眉头紧锁，根本不在意她说了些什么，像是下发最后通牒一样，他盯着她说：“你不参军，我们就到此结束。”
  尹力愣住了，这种感觉很不好，她自认为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但却在此时煞白了脸。
  “尹力，我们结束吧。”——叶易
  “你不参军，我们就到此结束。”——辛沥
  两句话看似毫无关联，但她却在其中体悟到了一样的不敢相信与溃败。
  为什么？
  单方面宣告结束？
  眼前的辛沥陌生的像是另一个人，他不再是那个陪着她一起喝酒、谈天说地、酣畅淋漓的人。
  明明是一张脸，怎么会突然不一样了。
  明明一个月前，他还在自己的耳边呢喃轻语。
  她想起躺在叶家大门的那一天，她追出了第五区，冒着偷渡被击毙的威胁，就想问叶易一句为什么。
  当年的后果，她禁不住再一次，于是她点了点头。
  “那就结束。”
  想要继续的欲望，想要跟他永远在一起的欲望在她体内翻腾，她一向不会克制自己，但这一次，她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及时止损的道理，她比许多纵情声色的人都懂，就算她不想结束，也没有人愿意听她内心的声音，愿意遵循她的意愿。
  她又成了一个人。
  辛沥低着头，满不在乎地摆弄着外套，那衣袖处还有尹力留下的涂鸦，画了一个小小的辛沥，指尖还夹了一支烟，样子看上去滑稽又可爱。
  他愣了神，快速抬头，只看见那人挺拔离去的背影。
  辛沥伸出手，摩挲着那个小人。
  心口像是被人挖去了一块。
  他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参军，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她，想把毫无防备的她推出安全区。
  他甚至劝自己，我们都不过是这个时代的沙砾，像尘埃一样活下去，就算卑微，但和她在一起，就这样死去不好吗？
  辛沥暗暗对自己说，辛沥你是沙砾，尹力却不是。你可以像蚁虫一样死去，她不可以。
  她会是四国最万人瞩目的明珠，她会是令所有人骄傲的存在，她会是帝国的救赎。
  绝不可以为了任何人，留在第五区。
  更何况是为了你。
  尹力却无法体会他的心情。
  她提了酒，恍惚地上了天台，当她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时，天台只留下了她摔碎的、洒满一地的酒，一片狼藉。
  这个地方，彼时多甜蜜、惬意，现在就多讽刺。
  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干脆坐在楼梯上，望着一节节楼梯发呆。
  在第五区生活不好吗？有能力就一定要表露出来吗？像千千万万个平庸的人一样活着、死去不好吗？
  四国的人怎么看他们，很重要吗？
  贫穷、肮脏、差距，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自有记忆来，就是独身一人面对黑夜白天，食不果腹翻垃圾、被揍得头破血流，这些又怎么样呢？
  她扯了个笑，眼角却湿润了。
  命运而已嘛，她宽慰自己，至少自己现在不会挨揍了，也不用再翻垃圾了。
  那如果，自己是一个柔弱的Omega呢，如果自己是没有能力的Alpha······
  说到底，自己只是个逃避的懦夫。
  为什么不去参军？
  因为你怕死。
  因为你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