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他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发际线压惊,戏文我确实写不来,不过你可以找对此擅长者试试。
  惠敏郡主颇为失望的摇了摇头,除了你,大抵是没人能写出这样的意境的。
  老一辈的戏曲作家大多都有傲气,改稿时喜欢插入自己的东西,给喜欢的角色增加出场,丑化不喜欢的角色,更甚者张冠李戴也就是现代所泛指的夹带私货。
  毕竟每个人都有偏好,不可能尽数相同。
  固然有改得好的作品,然扭曲原著意思的作品却更多。
  不过任何东西都是有所受众的,只是惠敏郡主不在其中。她一个标准原著党,很讨厌这种事情,因此对于改编他人作品的戏,她会选择观望。
  而新起之秀思维不曾固化者笔力上又多有不足,便是照猫画虎也很难企及原著所处的高度。
  因此,惠敏郡主只能作罢,有些恹恹。
  这种情绪感染到了周承弋,他沉思片刻后道,其实不必非改成戏曲也是可以在台上演绎的。
  周承弋说的便是话剧。
  话剧也是戏剧的一种,有别于戏曲和舞台剧的一点便是,它的叙述手段是无伴奏的对话和独白,减少音乐之后,观众自然会更多的关注演员本身,因此对于演技及台词功底十分考究。
  周承弋不合时宜的想到了陆光复,那能将人耳朵震麻的嗓音,当得声若洪钟四个字,在这个没有话筒的年代,非常适合做话剧演员。
  周承弋简单解释了一下话剧,惠敏郡主对这种新鲜剧种很感兴趣,当即便起身道,事不宜迟,这便去戏班寻些演员来,过几日我府中修缮好,正好可以用来排戏。
  惠敏郡主在淳庄太后跟前长大,本是没有郡主府的,但如今淳庄太后已故,她一介早便及笄的孤女住在后宫终归不合适,陛下感念她侍疾多年从未懈怠,特赐一座府邸,按照的是公主规格。
  只待规整好便搬出宫去,到时候她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必像在宫中那样有所顾忌。
  惠敏郡主一想到此便有些迫不及待。
  未曾想郡主还是个急性子。周承弋哭笑不得,人选郡主掌眼便是,我快些将剧本写出来给你。
  惠敏郡主却坚持。
  周承弋颇为无奈,你便是想让我去,我也是去不成的。莫非你忘了我如今是待罪之身?
  惠敏郡主却道,禁令撤除是早晚的事情,如今羽林军都被调走,圣上摆明了对你睁只眼闭只眼,你又何必画地为牢固步自封。
  她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与先前完全不同空荡荡的东宫门口,心中已经了然。
  太子近来所做皆是匡扶江山社稷之事,不论其背后目的是否不纯,又是否是想挟功图谋,皇帝都以实际行动表明了对太子的支持放纵容忍。
  朝中舆论如何她不得而知,但十二监的细微动向她却是知道的。
  前些日子内侍监先是送了人,后来一应过冬用的物什都挑拣了好的送来,想必是司礼监那边传出了什么消息。
  惠敏郡主相信自己的判断,遂道,你且安心随我去,若是出事我一力承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承弋再不应那就是忒不识抬举了。
  而且他其实也是好奇的,上回随祭天队伍出宫,清了道不说,羽林军还挡得严严实实,他是啥都没看到。
  周承弋没有特意伪装也没有大张旗鼓,跟着惠敏郡主低调的出了宫。
  几乎是前后脚,消息就传至乾元宫,王贺附耳禀报一番。
  他倒是挺有兴致。皇帝说起听着不怒自威,却并没有怪罪,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
  王贺伴圣驾多年,自然看得出陛下的真实情绪,若是平常他必定又要吹一番太子殿下的彩虹屁,不过今日情况特殊,殿下还候着五皇子,他安静的退下。
  周承安正在揣摩这说的是谁,大难就直接降临到他头上。
  老五,先前交给你的那些人,可审出点什么了?奏章不轻不重的落在桌上,却仿佛一记重锤敲到周承安心上。
  那些人本来就听了他的命令行事,虽然中间过了几道辙,但他自然不可能自打嘴巴;可若是查不出,便是他无能了,如果父皇派其他人来查
  看来只能推一个人出来顶罪了。
  父皇,儿臣抽丝剥茧终于是查到了幕后主使周承安报出在心中确定好的人选,那是他手下最无关紧要的人之一,最重要的是,这人先前一直在他和太子之间态度不明朗。
  周承安面上做出痛惜的表情,心里却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然而很快他就乐不出来了。
  你查出来是他?不过一区区五品官,手就能伸到羽林军来?看来羽林军内确实应该好好整顿一番了。
  皇帝冷笑了一声,召来王贺,拟纸,将羽林军左将军薛刚、禁卫营参军彭虎革职查办,令羽林军副统领百里追整肃军纪,将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都给朕好好查查。
  父皇!周承安听到这两名字,差点都绷不住自己的表情。
  彭虎也就罢了,可薛刚是他的心腹,一旦被出事,他无异于断其臂膀。
  可周承安什么也不能说也不敢说,甚至在皇帝一句祐奴有什么意见说与朕听听的问话下,还要附和,父皇英明。
  周承弋不知道便宜爹正在教训不讲武德的便宜弟弟,他正在长安街头颇为无言的看着三三两两在人群中窜走,或吆喝、或编唱着卖报歌的报童。
  这陌生的曲调唱词,偏生小孩们垮着塞满书本报纸的背包的样子又实在熟悉,造成一种时空撕裂般的莫名穿越感。
  他恍然间还以为自己其实是穿到了民国时期。
  有报童瞧他和惠敏郡主穿着好,凑上前来介绍道,先生小姐可要买书?有刊登了止戈先生《狐梦》最新卷的杂志《长安》,也有长安辩论赛最近赛况的《读者评论》。
  惠敏郡主立刻要了这两本,虽然她明明都有。
  报童又说,小姐是止戈先生的书迷吗?长安书坊正在预售《狐梦》成书,我这里是可以填写订单的,首款一两,尾款货到付清。小姐也不用担心我会私吞钱,我们这些卖货的都是在书坊登记了户籍之人,而且每笔订单都是有五十文提成的,若是到时未收到货,可以到长安书坊问询指认我的画像。
  他一口气说完,才礼貌询问,小姐可需要?
  惠敏郡主不负众望的点头,报童从包里又拿出纸笔来,一一指导填写订单。
  周承弋:
  一直待在东宫的他单知道书卖的很好,却根本不知道具体用了什么方法。
  好家伙符谦不愧为一代奸商,不仅组织起了宣传兼销售的报童,还搞起了预售和提成。总觉得按照这样发展下去,成立公司股票上市证券交易也未尝不会有。
  周承弋觉得要好好养生活得久一点,争取能够看到长安书坊上市的那一天。
  先生您需要吗?报童再次询问。
  周承弋对这两本深入了解的书兴趣不大,虽然因为他未再给《读者评论》供稿,所以独立成刊后他再没拿到过样刊,但各种精选的读者评论还是有送来的,他大概能猜到刊登的内容。
  他看到包里似乎还有其他的,你这还有什么?
  哦这个啊,这是赵家楼的《长安朝报》,以前只是一页小笺,只在小范围里颇有名气,太学的学子很多都会买。如今他们改版,不仅加上了标点符号,还做成册了,叫我们帮忙宣传一二。
  报童拿出一本给周承弋。
  周承弋没想到是早间报纸嗯,虽然是做成薄册的,也并非实时新闻,而是一周发行一期。
  但他还是买了,然后翻开一看,第一版面标题是《狐梦》偷生卷完结,第二版面分析《狐梦》盗梦卷走向,第三版面第一届长安辩论赛。
  这报纸蹭热度的营销号味太浓了吧!
  不过好在虽然是蹭热度,但内容却是实打实的,第一版面的作者还挺厉害,将偷生卷里埋的伏笔一条条挖出来分析,连他隐晦表达的戚风和王民是一个人都猜出来了!
  他翻回去一看作者名哦,他说文风怎么有些熟悉,原来是子固。
  那没事了。
  第28章 辩论赛
  除此之外,周承弋对辩论赛那篇新闻也看了一眼,发现竟然已经进行到决赛了。
  此辩论赛规则和现代的有些出入,并非是队伍之间竞争的模式,而是个人报名,抽签组队。胜者四人晋级,输者只有表现最好的,即最佳辩手待定,再打一场进入下一轮。
  决赛选手的十六人名单已经全部出来,周承弋一目十行的扫过,记住的只有一个余映。
  无他,只因这是十六人中唯一的一位女选手。
  惠敏郡主说要寻合适的演员,却也不会带着他去戏班子一个个找,且不说京都脚下戏班何止十数,便是他们的身份也不适合这样。
  就算他们不介意屈下,那些戏班子也必是诚惶诚恐。
  我们便在醉春楼等吧,他家的膳食味道十分不错。醉春楼是长安最大的酒楼,背后老板换了数个,也曾起起落落,却始终屹立不倒。
  但两人今日大抵来的不是时候,醉春楼中竟高朋满座,特意搭起的看台上也不见说书人。
  掌柜的虽然不认识他二人,但瞧他们衣冠鲜丽还有下人随侍左右,必定不是寻常人家。
  虽然有东家撑腰他倒是不怕开罪,但终归做生意和气生财,陪着点小心总没错处,二位贵客,实在抱歉,本店楼上无空位了,只能请二位另寻他处了。
  周承弋和惠敏郡主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
  这醉春楼消费不低,寻常人顶多只能在楼下坐着,点盘花生牛肉就够肉痛的了,能不计较花钱上二三楼的即便不是达官显贵,那也最少是个阔气书生。
  市坊间流传着一句话说:醉春楼若是掉下一块横梁砸死十个人,七个书生两个衙内还有一个王侯家的。
  虽然有些夸张,但其中内涵可见一斑。
  如此地方竟然会客满?
  周承弋不愿为难人,便道,罢了,我哥曾说满香楼的烤鸭味道不错,我们去那里便是。
  这话自然是扯淡,周承爻那身体那脆弱的肠胃根本受不了油腻的,一年到头不是在生病就是在生病的路上,这不月前入冬那场雪下的猝不及防,他不注意着了凉一下就病倒了,半夜高烧不退,把王妃都吓得动了胎气差点小产。
  这烤鸭也就是他刚路过满香楼时闻见了香,随口胡诌的。
  惠敏郡主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应允。
  两人将要走,从三楼急急跑下来一小二在掌柜的耳边说了句什么,掌柜的立刻将他们喊住,二位贵客且慢,三楼富贵厅有请。
  不是说楼上无空房?惠敏郡主眉头皱起,目露审视。
  掌柜连连摆手解释道,贵客误会小人了,楼上确实无空房,这富贵厅是东家留着用来招待客人的,平时并不常用,但今日东家做东自然到场,所以房中也是有人的,并不是哄骗您等。
  是我们东家想结识二位,若是不介意的话,小人亲自为贵客引路。他姿态放的很低,。
  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结识?周承弋看着这日进斗金的醉春楼,不知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周承弋:你们东家是谁?
  掌柜不答只道,客人上去看看便知。
  那我便要上去瞧瞧,这醉春楼的东家到底是何方神圣。寻常人说起这话来像是挑衅找茬,仿佛下一刻要砸场子似的,然惠敏郡主嗓音清冷淡然,听起来带着一种两三分嘲弄。
  便上了三楼,周围瞬间便静了许多,不若楼下那般热火朝天,三楼雅致的很,几乎每扇紧闭的门内都有丝竹琴瑟之声,从长廊一路穿过去,还真没有一间是空的。
  醉春楼的长廊是设在外围的,有墙体遮掩,外面的人瞧不见里头,但里头的人探头便能将长安的繁华尽收眼底。富贵厅在最中间,无论是看长安还是看楼内视野都最好的位置。
  掌柜的先上前敲了敲提醒屋内的人,才将门打开,笙箫齐奏的乐声从里流露而出,只见一道绘着青竹绿水的屏风后数道人影。
  周承弋和惠敏郡主前后脚转至屏风后,还没看清几个人,就结结实实的受了一礼,见过殿下,见过郡主。
  房中一共四人,惠敏郡主一眼就认出那穿着丝绸锦衣,束着玉冠,手执一柄坠着碧色红缨玉髓的执扇,端的是芝兰玉树,翩翩公子如玉模样之人。
  符玉兰,原来醉春楼背后的东家是你。她道。
  周承弋则率先看到了房观彦,一是因为这人模样确实过分出挑,二则也是全场陌生人他自然会习惯性先找熟悉面孔。
  不过见到人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你今日没去翰林院?
  翻译一下就是你怎么没去上班。
  房观彦因为对方第一个问起自己内心有点开心,面上沉静的回答,殿下,教材已经复审完毕,马上要投入使用了。也就是说工作已经做完了,他如今继续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
  哦,原来如此。周承弋恍然回想起来,他这个绝对负责人其实已经离岗很久了来着。
  想着又随口问了句,家长会呢?开了没?
  房观彦还没答,一旁肤色较深五官瞧着有些熟悉的人忍不住先抢了话头,便就是因为殿下你弄得这个家长会,我如今连家也不能回了。
  周承弋细细打量他一眼,意识到此人身份,可是裴家二郎?
  这两兄弟给人的感觉极为神似。
  正是。裴炚往外大吐苦水,裴晔那小子考那么差,我爹觉得太丢脸就让我去参加家长会,我去难道就不丢脸?裴明那厮更是过分,竟说他去别人不定识得,但我去他们一见就知是裴晔兄长。
  他竟还说我同裴晔一脉相承,不必互相嫌弃,简直放放阙词!他将那个差点脱口而出的屁字咽下,很是忿忿不平道,我好歹也经过十年寒窗苦读,怎么说也比裴晔那小子强些吧!
  场中沉寂了一瞬。
  骆异差点一句考三年太学年年垫底倒数的你强在哪里就怼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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