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5.关于余静

  咖啡厅内,角落的位子上坐着一男一女。
  穿着制服的少女低着头喝着咖啡,似乎在等少年开口。
  周围的客人换了不知道几组后,少年终于深吸一口气,对少女说:「我们分手吧。」
  少年眼里藏着痛,却带着无尽的无奈。
  三年的感情⋯⋯终于在这里画下了句点⋯⋯
  少女喝了一口冰咖啡,缓缓抬头,直视那双温和的眼睛。
  曾几何时,她在他的眼中看见了幸福和宠溺,那双从来不责怪、不迁怒,只是无限包容她坏脾气的眼睛,如今也只剩了失望。
  「好。」不冷不热,简洁有力,少女将咖啡一口饮尽,匆匆叮嘱:「阿晏,出国后好好照顾自己。」
  刘晏点头,露出苦涩的微笑。
  少女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刘晏几乎在少女转身那一刻就哭了出来,他其实很爱哭,因为除了眼泪,他找不到任何宣洩的方法。
  余静总是叫他别哭,最后到感情平淡之后,对于他爱哭这件事变得非常烦躁。
  为什么要哭呢?你的压力,我也同样拥有,为什么总是我在安慰你?
  刘晏想起前阵子吵架,余静对他说的话,那样刺人。
  后来,他不再哭了。
  但关係也直接降到最冰点。
  最后分手。
  他试过了、努力过了,也许,本就不适合吧⋯⋯
  余静走出咖啡厅后,脸色平静。
  只是走着走着,突然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她表情微微一滞,有股心酸在心上蔓延开来。
  现在这种窘境,就像她的爱情⋯⋯总在迷失。
  以前,余静觉得刘晏就是她的挚爱,她甚至觉得,她可以嫁给他,此生非他不可。
  直到后来,两人渐行渐远,她考上附近的嵐高,而他则去了南部工作。
  她很不安,常常无理取闹,最后刘晏只是哄着她,不断说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
  她不想等、也不会等。
  所以,她渐渐学会了自立自强,直到有一天⋯⋯她发现她再也不需要他了。
  讯息不回,也不再想见面,明明在一起,却比陌生人更陌生。
  最后刘晏因为工作要出国,他们决定分手。
  余静觉得,不过就是分手嘛!一点也不在意。
  原来以为的瀟洒放下,不过是隐在心中的苦痛。余静第一时间没有哭,却在夜深人静时,眼泪一滴一滴落下。
  失去一份长久陪伴的习惯与呵护,果然很痛。
  是她课业与打工忙到毫无精力再去爱一个人,是她以为就算不去维系,他们还是会在一起。
  感情就是如此脆弱,不维护、不联系,终究会无路可走。
  余静从床上醒来,眼角掛着泪水,还来不及从梦境中的气氛回过神来,一个暴怒声打断了她。
  「余静!几点了还睡?老娘付钱让你去读书不是让你睡觉的!你给老娘——」门被打开,余妈五官清秀,和余静长的很像,她看到余静脸上的泪痕,有些发怔。
  「刘家小子欺负你?」余妈很少看到自己女儿哭过,余静的个性和她很像,也很会逞强。
  「都已经分手好几个月了。」擦掉眼泪,余静站起来换衣服,进来喊女儿起床的余妈猛然回神:「等等别脱,有——」
  「余妈,这个要搬到哪里?」
  余静脱掉上衣,黑色胸罩包覆住那两团圆球,因为常常运动,腹部肌肉若隐若现,完全看不到一丝赘肉。
  少年完全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余妈一脸完了,余静则是用最快的速度套上衣服,然后——
  一拳上去。
  少年回神过来接住。
  还是第一次有人接得住她的突击。
  「许久不见,反应变快了呢,『姐姐』。」
  余静抬起头,表情僵硬。
  「小默?」
  李默看着余静眼角的泪痕,沉下了脸。
  余静发现,李默长高长壮了。
  「无血缘的弟弟」一直让余静觉得很彆扭,国小的男生都很弱智,常拿这个来开她和小默的玩笑。
  「阿默余静娃娃亲,长大成夫妻!哈哈哈,羞羞脸喔~」
  通常听完她是没有什么反应的,只觉得不要和弱智一般的男生见识什么。但小默却觉得很丢脸,深深伤害了他身为男性的自尊,忍不住垂着头红了眼眶,活像一个被欺负的良家妇女。
  这模样看的余静满肚子火,马上爆打小屁孩,让对方哭着回去找妈妈。
  但后来,小默也学会了打架,而且打的比她还兇,她甚至还被爸妈找去问话,问她是不是把小默带坏了。
  冤枉阿!从国小毕业以后她就没在打架了,怎么是她带坏他?
  小默本名李默,个性和他名字一样不太爱说话,从一个爱哭的小男孩变成了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大混混,什么女大十八变,这分明是男大十八变好吗!他们虽然是姊弟,却没有血缘关係。她妈再嫁,他爸再娶,他们又是一个家庭。
  因为彼此父母的工作关係,余静和李默读的是不同国中跟高中,李默的那些岁月里她都没有参与到,只能从朋友口中得知一二。听说他改邪归正,不打架了,跑去当好学生。听说,他凭着自己那张脸帅死一大票迷妹,真是臭不要脸。听说,他还交了一个女朋友……
  余静不明白为什么胸口会又闷又疼,像有人在搓揉自己的心脏。她以为她病了,却发现这个病一直伴随着她长大。
  睽别五年,她已经好久没和李默面对面说话。带着忐忑的心情看着搬家人员进进出出,对面原本空荡的房间也堆起了杂物。
  过了一个下午后,李默正帮着余妈煮饭。
  「姐,下来吃饭了。」
  楼下传来李默的声音,她觉得很不习惯。
  出房门准备下楼,脚却往旁一拐——她直接从楼梯上飞出去。
  「啊啊啊啊啊!」尖叫声不绝于耳,但还未感到疼痛,便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山茶花香味,余静抬头,一双漆黑有神的眼睛盯着自己呆掉的脸,染上了笑意。
  他依旧那样自信,笑容暖暖的,像天晴里的太阳。身子抽高到已经比她高过整整一颗头。
  她的思绪飘到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那时他很胆小,缩在自己爸爸身后不敢出来。
  「李默,来见见你的姊姊。」李爸爸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摇着头,一脸快哭了的模样。
  余静撇撇嘴,衝着他喊了一声:「喂!」
  小傢伙身子一抖,更加恐惧起来。
  「我长得有那么可怕吗?」靠近他,余静捏着自己的脸,做了个鬼脸。
  李默看后狠狠一呆,嘴一抽,哭了出来。
  余静瞪着他,她都这样「示好」了!居然还哭!
  最后还是余妈出面安慰,让余静挨了一顿揍,李默才吸吸抽抽的与她「相认」。
  他一直以来都不肯喊她姐姐,总是小静小静的叫。
  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傢伙,居然变得这么……嗯,有男人味。
  「阿哈哈……谢谢。」余静只想一头撞在旁边墙壁上,这什么老气横秋的话,而且生疏的过分!
  李默没有说话,只是拉开了两人距离,蹲下身看着她的脚。
  「很疼?」
  他抬眼望了她一眼,指着她的脚,又补了一句:「扭伤了吧。」
  「嗯。」余静诚实点头,伸出那隻有些红肿的脚踝。
  李默双眼闪了闪,弯唇一笑,跪下捧起她的脚踝,「这是灰姑娘在邀请王子吗?」
  余静感觉那笑容正在吞噬她的意志,她有些迷濛的想,害羞的李默去哪了。
  「哎哟!小静静!」李叔叔的声音打破了这有些曖昧的气氛,余静转了方向看,就见李叔叔搬着箱子很有精神的朝她挥手。
  「爸,你病才刚好,这些我来就好。」李默走上前接过李叔叔的箱子,上楼前,李默侧过头嘱咐:「我去拿个药,在这等我。」
  余静点点头,望着李默的背影,既熟悉又陌生……
  「欢迎回来。」
  最后,儘管有千言万语,也只化作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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