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说到这里，云初语忽然顿了一下，看了看眼前面带怒色的妈妈，问了一句：“妈妈，你知道吗，自从你死后，齐庆国对我越来越差，有时候甚至用一种让我毛骨悚然的眼神看我。那个时候我年纪小不太懂，可后来我才慢慢理解那是什么眼神。”
云静娴忽然有些害怕女儿接下来要说的话。
“齐庆国他是对我起了邪念！妈妈，你说一个爸爸怎么会对自己的女儿起了这么龌蹉的心思呢？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十几年，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弄明白。追根究底，那是因为，我根本不是齐庆国的女儿！妈妈，你直到死都烂在肚子里的秘密早就被齐家人知道了！在你死后没多久，齐家老太太就把这件事捅出来了！”
“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说完觉察到不妥，但是看着女儿的眼神，云静娴立刻噤声，一脸悔意。
回想起那段暗无天日的过往，云初语直到现在回想起来心里的某根弦还会一阵阵的抽痛。
“我并不清楚齐老太太是如何得知。不过，在梦里我并没有嫁给吴兰的远房侄子，因为我逃跑了。那时我心里始终不相信齐庆国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迫害。但是，后来，齐庆国彻底刷新了我对一个男人的认知。弟弟还是残了，一只眼睛因为打架斗殴受了伤。在梦的最后，齐家人还不让你进祖坟，说你不干净，而我这个野种就是最好的证据！”
“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云静娴呵斥道。
其实，早在云初语说出齐家人知道她不是齐庆国亲生女儿的时候，云静娴就心如擂鼓了。最后一句更是让她惊怒不已，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云初语虽然也不想做齐庆国的女儿，但是她对此还是保有一定的怀疑。前世得知自己很可能不是齐庆国亲生的，她更多的是高兴，因为齐庆国那样的人根本不配做她的父亲，她宁愿当野种。不过，刚刚妈妈的反应证实了齐庆国的话不假，但现在不是追问这件事的时候。
“妈妈，那个梦太真实太真实了，真实到我自己一开始都认为那些是天方夜谭。直到我走进厨房拿起菜刀，那些做饭的技巧好像是刻在我的脑海里一样，根本不用我去向想，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顺畅。所以妈妈，求你相信我，这一切都是真的，它们真的会发生。在齐家，你真的会死的！”
此时的云静娴已然相信了大半，听到后来儿女的遭遇，不禁泪流满面。
“弟弟，他长什么样啊？”
云初语一愣，没想到妈妈会问这个。努力回想弟弟小时候和长大后的模样：“弟弟小时候可乖了，虎头虎脑的模样很是神气，长的像妈妈多一些，白白嫩嫩的，粉雕玉琢，非常好看。妈妈去的头两年，弟弟还没记事，后来我告诉他关于妈妈的事情，他晚上会经常哭醒，嘴里直喊妈妈。七八岁的时候，因为营养不良，弟弟很瘦，个头也不高，人也黑了很多，最重要的是不怎么爱说话了。再后来，我离开齐家，经常是几年才回乡见一次。弟弟因为十几岁的时候跟人打架斗殴毁了一只眼睛，整个人很是颓废消沉，二十多岁也没娶到老婆。”
正文 第七章勇敢心新勇敢（捉虫）
“够了，别说了。”云静娴泣不成声。
“妈妈，我想和你一起离开齐家。我知道在这个社会上，离婚对女人来说是件天大的丑事，但是，只要能离开这里，让妈妈可以活得轻松快乐，这就够了。齐家，呵，会把人逼疯的！且不说性情暴戾的齐庆国，单单是一个齐老太太和林翠，有这两个人在，我们的日子就别想好过。妈妈，请相信我，只要离开齐家，我们一定可以活得很好！”
“小语，你难道以为妈妈没想过离开吗？我想啊，想了多少年了，可是我舍不得你受苦，没了齐庆国，妈妈拿什么养你！”
“不，妈妈千万不要因为我再委屈自己了。当初你问我，你和齐庆国分开会不会跟你走，我没有回答，还害得妈妈遭了大罪，现在只要一想到我就恨死自己了！恨自己为什么那么不懂事，为什么那么好骗，一直傻傻地相信齐庆国。”
云静娴并不怪女儿，安慰道：“因为你以为那是你爸爸啊，再说，齐庆国对你还是不错的。”
“是，我承认，在知道真相之前，他齐庆国是把我当女儿疼，这也是在梦里那么多年，我对齐庆国狠不下心的原因。养育之恩我一直记着，但是，妈妈，一码归一码，我不能因为他对我有恩，就忘记他的恶行！”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你所说的那些事情，让妈妈好好考虑考虑，行吗？妈妈现在有些乱，需要静一静。”
云静娴让云初语早些睡觉，自己回了屋子。
妈妈在想些什么，云初语并不知道。但是，她想带妈妈离开的决心越加坚定，只是这个时机要等妈妈的态度坚定后才行，尤其是对于弟弟的事情。
如果妈妈舍不得弟弟，那他们就在六月之后带着弟弟一起离开。要是妈妈不愿意和齐家再有任何瓜葛，那就在六月之前离开，快到斩乱麻，趁齐家人不在状态时达成所愿。
刚刚那一番言谈，云初语知道她妈妈应该已经相信她所说的了，她不是齐庆国亲生的这件事无疑成为让她妈妈相信她话的最重要的砝码，毕竟，这件事的暴露是在妈妈死后才发生，可见，这个时候根本没人知道这件事。
其实，云初语并不用担心她妈妈相不相信她的话，因为当她说出吴兰的名字时，她妈妈就已经开始相信了。关于吴兰，云静娴是最早知道的，谁让她好巧不巧曾经亲眼目睹过呢。
云初语此刻心里一直在想中考的事。因为齐庆国在新河村还算混得不错，村小的校长卖他面子，加上云初语确实聪明，所以破例让云初语五岁上了一年级，虽然后来严查，村小校长直接让人在档案上写了跳级的原因这事儿才算过去。新阳镇经济发展不太好，所以教育水平也有限，小学只有五年制，这才造成云初语十二岁参加中考。
想到上辈子在文化上吃了太多亏，云初语这回一定要好好念书，而且，她本来就不笨，从满墙的三好学生奖状就能看出来，她还是个小学霸。十多天后的中考，她要拼一把。和妈妈离开新阳镇她还想继续读书，要是分数考得高，以后找学校多少容易些。想到这，云初语也不睡了，在抽屉里翻到手电筒，拿出初中课本复习起来。
这一晚，母女两人都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明天应该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第二天一早，云静娴如常去林场上工，走在路上，看着土路两旁开阔的农田，一阵凉风吹过，云静娴的心忽然轻松、安定许多。
昨天晚上，她想了整整一晚，女儿说得那些事，她并不能完全相信，但是，女儿说出了两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尤其是她不是齐庆国亲生的这件事，这让她不得不相信女儿那个天方夜谈般的梦。按照女儿所说，他齐庆国或许真能干出这些畜生不如的事来。
多年前，她因为被所谓的爱情迷了眼，未婚先孕，害得父母蒙羞，甚至丧了命。后来还执迷不悟，伤透了姨婆和表哥的心，要不是齐庆国对她伸出援手，她真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
虽然她不爱齐庆国，但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妥协了，可耻地利用了齐庆国。
原本她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下了，没想到，她掉进了一个更痛苦的深渊。
肉体上的折磨她忍着，但是精神上的折磨让她几度濒临奔溃边缘，要不是还有一个女儿需要她，她早就以死谢罪去找她父母了。
昨晚女儿的话让她震惊之余，心里竟然再次充满了希望。
她确实没什么能力，但是她有手有脚，总会有活下去的办法，怕就怕连努力生活的勇气都没有。幸好她的女儿将她所剩不多的勇气重新唤醒。
齐家、齐庆国，她真的太想远离了，就算要让她付出惨重的代价，她也认了，就当这是她一开始对齐庆国动机不纯的惩罚。至于那个还没有的儿子，因为没有切身的感受，所以云静娴虽然有不舍有难过，但是她还是决定，既然要了断，那就断得彻底。
家里的云初语还担心她妈妈因为弟弟的原因而犹豫，却不知道她妈妈性格中也有干净利落的时候。所以，当云初语照常给妈妈送午饭来的时候，得知妈妈的决定后，高兴地抱着云静娴大哭一场，她似乎看到新生活再向他们招手。
抱着妈妈的云初语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她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再也不会让她妈妈受苦了。要是上天垂怜，还能让她妈妈遇到一个真心爱护她的男人，然后再生个儿子，那样自己就功德圆满了。
此刻的云静娴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小语，能带妈妈去看看你梦里受伤的地方吗？”
怀里的云初语身子微微一怔。
“别怕，妈妈是想让你知道，梦里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你不能被一个梦留下阴影，妈妈要和你一起去面对它，就像妈妈需要你陪着一起面对接下来的一场硬仗一样。”
片刻后，云初语用力点了点头，带着云静娴往林场西南方向的一个陡坡走去。
正文 第八章定计策计策定
过了陡坡，下到一条小溪边，云初语指了指不远处的小空地，声音里辨不出喜怒：“就在那里。”
云静娴紧了紧牵着女儿的手，微微低头：“敢过去吗？”
云初语神色一紧，她下意识的反应是想逃跑。
那个地方让她失去了追求幸福的勇气，让她看尽了世人的异样眼光，让她在黎彦朗面前一辈子都不敢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说话。经常午夜梦回，她都非常痛恨自己为什么让自己陷进这样痛苦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