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啊, 老师生病了?需要我们帮忙吗?”
  俞遥拿着终端迅速回复:“不用啦, 只是发烧,现在还在休息, 我能照顾好他。我找你是想问问, 据说他去年生病住了一段时间的院, 那段时间都是谁在照顾他?”
  这一句发出去后,那边好一会儿没回复。等俞遥盯着江仲林的睡脸看了差不多有十分钟, 新的信息才发过来。
  对方说:“因为我和郭童在另一个城市,距离老师有点远, 那段时间又很忙,所以老师住院期间我们只去看过一回, 我们去的时候照顾老师的是个不太熟的学弟, 去年还在海大上学, 今年应该是毕业了, 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而且我刚才问了下其他人,那个学弟只照顾了老师几天, 那段时间是附近有空的学生轮流去照顾的。”
  俞遥又和罗蓉女士聊了几句,没问出什么, 就结束了聊天。她坐在这床边看着江仲林睡觉的时候,忽然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江仲林偶然提起过的一件事,他说他去年生过一场病,后来就辞职了, 俞遥想知道他那时候是什么病, 究竟是什么情况。
  可她在江仲林的学生群里问了几个学生, 都是和罗蓉一样,说自己不太清楚,哪怕是找到一个曾照顾过江仲林两天的学生,对方也满口不清楚,只说自己是被学长临时叫去帮忙,只替江老师买了几次饭菜,其余时间没做什么,也不清楚江老师具体是什么病。
  俞遥有点怀疑是不是江仲林之前跟这些学生说了些什么,让他们不准跟她透露,可想想又觉得没必要,这种事有什么好隐瞒的。
  本来只是一个一时兴起想问问的事,结果因为问不到答案,俞遥突然间就有点在意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要是真是什么严重的病,或许家里会有留下来的诊断书之类,还有相关的检查单。
  这么一想,俞遥就坐不住了,她看看江仲林还睡得很熟,轻手轻脚地站起来,走进了隔壁的书房。
  江仲林要是存放什么资料一类,应该就会在这里。
  俞遥对那开放式的书柜只是稍稍划过,重点关注那些关上的柜子和抽屉。江仲林这个人是典型的‘君子坦荡荡’,书房里的柜子全都没有锁,俞遥伸手一拉就开了,里面放着的大多是些陈年书籍报告一类,还有俞遥不太认识的旧书稿,一些零碎的纪念品。
  俞遥本来是想着来找找那想象中的诊断书,结果翻着翻着,她的注意力就被那些明显有些年头的东西给拉走了。她在一个柜子底找到个盒子,打开来看,发现是一小盒子褪色的草莓,俞遥伸手捏了捏,硬的。她一下子想起来江仲林之前跟他说过,郭童学生时候恶作剧给他这个老师送过一盒黏土草莓。
  原来他还留着。
  俞遥翻到了一本相册,现在的终端储存量都非常大,人们都习惯将这种实体照片变成电子照片存储,可没想到,江仲林竟然还有这么一本厚厚的相册。这本相册里,几乎都是俞遥不认识的人,看着那些照片上‘某某届师生留影’的红字,俞遥才发现,原来江仲林曾教过这么多的学生。还有很多明显是毕业学生们单独的照片,江仲林也收藏了一份在这里,而他自己的身影很少出现。俞遥发现这些照片里的学校并不一样,这表示江仲林并不只在一个学校任教过。
  她一个个地去看那些陌生的学生,他们的笑脸在时光里凝固,微微泛着旧意,而他们身边的景色,那些学校大楼也在慢慢变化。最让她在意的是照片里的江仲林,他由年轻逐渐变老,被学生们簇拥在中间,一张一张照片翻过去,俞遥发现他的两鬓慢慢变白了,他本来不应该老得这么快。
  她把相册放回去,又看到不少荣誉证书,这些证书有江仲林在学校被评为优秀教师的奖状,有参加某些文学类比赛获奖,还有学校术法比赛的奖状,甚至还有一面锦旗,卷在那,用绸带系着。
  这所有的,都代表了江仲林流逝的时间,是他在人生长河里捡拾起的一个个鹅卵石。
  俞遥看完了这些柜子,最后来到江仲林常坐的那个书桌前。这也是个很旧的书桌了,桌面上有划痕,还有像是被火烫过的小小一片焦黑。上面有一块玻璃,压着几张旧报纸。俞遥以前没注意,这几张报纸上的内容很寻常,都是些当时事,鸡毛蒜皮,没有一件事是俞遥知道的。
  可这回,也许是福至心灵,她突然在这张报纸最底下的折角处,看到了那里小小广告位上的一个寻人启事。
  寻她的。
  这是很多年前的报纸了。这一张书桌也是用了很久的书桌。
  俞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她打开书桌底下的抽屉,里面放了白纸和本子,还有旧钢笔。江仲林写坏了的钢笔,要是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就会不忍心扔,只好全都放在这。其余全都是些联络本电话本地址簿一类,俞遥随手翻了翻就放了回去。
  最后,她看到书桌右侧底下那个小柜子,她随手一拉,竟然没能拉开。
  俞遥一愣,她抱着肚子俯身仔细看了看,发现是锁着的。俞遥真没想到,江老师也会有什么锁着的东西。不过这锁也没什么用,这种书桌自带的老式锁只要把上面的簧片压下去就能打开。俞遥从前是做惯了这种事的,高中那会儿没少跑到老师办公室撬书桌偷看试卷。
  她对这唯一被锁起来的小柜子来了兴致,没花多久就顺利把这小柜子给撬开了。
  里面堆着些黑皮笔记本,还有被红色油纸袋装起来的东西。
  俞遥先把那个红色油纸袋拿了出来,当她打开油纸袋,看到里面的东西,她楞了一下。
  一个古旧的手机,深蓝色手机壳,是她的手机。那天她出门买菜,忘记带手机了。现在这个手机当然已经开不了机,但它似乎被人用了许久,整个都灰扑扑的显得特别破旧,要不是这个手机壳,俞遥还认不出来。
  袋子里还有她的身份证,有她和江仲林的结婚证,有江仲林写给她的一封情书。
  和其他人婚前写情书追求不一样,这封情书是他们结婚之后江仲林写的。说是情书,其实更像是解释信,因为她那次和江仲林吵架了,一天没理江仲林,晚上下班回来后,就在门口看到这封信,放在她的拖鞋上,她刚准备换鞋就看到了。
  “我这一辈子,只希望能和你一起到老,没有别人,我发誓永远只喜欢你一个人,你可能也不会相信,毕竟一生真的太长久了,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能让你相信……”
  这一封信的内容是翻来覆去地解释,带着满满的苦恼。这一封信的起因是因为俞遥看到一个女生向江仲林告白,其实江仲林根本没说什么做什么,还很礼貌地拒绝了那个女生,从头到尾只有那个女生很激动,去拉他的手,江仲林也很快拉开了她,俞遥根本没有理由因此生江仲林的气,可她就是没理由的生气了,也许是因为那个女孩子年轻且美丽,一腔爱意那么明显,看着江仲林的时候,就像江仲林看她那么执着,他们两个人站在树下,看着那么般配,所以她气到不行。
  她必须承认,自己是吃醋了,不仅吃醋,更为吃醋乱发脾气的自己感到丢人,她一天没理江仲林,因此把他给吓到了,特别郑重地给她写了这封信表白心迹,再三向她保证,只喜欢她一个人,喜欢她一辈子。
  那时候俞遥看到这封信,虽然很感动,可她同时并不相信,世间会有这么长久不变的感情,也不相信现在这个满腔爱意的年轻人能将这份爱延续到他们老去,这是多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人身体里产生爱情的多巴胺保质期通常最多不也就只有几年而已吗,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七年之痒。
  她那时候拿着信想,或许她和这个人几年后,就会像她曾见过的那些夫妻一样,失去激情和爱意,每天为了生活的琐事而争吵,对对方的一切感到烦躁。
  每个拥有爱人的男女,多少都会在心底存有这种悲观的想法。
  直至此刻,俞遥和这封多年前的信重逢,她又看了一遍,一字一句的看完。
  写下这封信的男人确实做到了,只有她一个人,只喜欢她,一辈子。他用时间向她证明了,世界上确实有这样不会褪色的喜欢,可这个证明的过程是如此酸涩。
  俞遥缓了缓情绪,从底下抽出了两张票,故宫一个展览的网络预订票。是江仲林想去的,他们准备在7月20日一起去看这个展。虽然15日才是结婚周年纪念日,但那天江仲林没时间,所以纪念日的约会定在20号。
  最后他们没来得及去,现在这两张票仍然在这。
  俞遥闭了闭眼,一样样把这些都装好放回去,又看向那一堆的黑皮笔记本。她拿起最上面那本看上去最新的,翻开来。这是个记事本,上面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消息,是个备忘录。
  是了,江仲林有这个习惯,随身带个小本子记事,记录日常的信息和一些灵感。俞遥翻开几页,发现这本子并没有写完,而就在几个月前,这本子还在使用,她咬了咬唇,翻到最新的那一页,时间是几个月之前,她刚回来不久,上面只有一段话。
  ——“她确确实实地回来了,毫无改变,仍旧是我记忆中的模样,可我看着她却觉得那样难过,因为我给她的,除了年轻时的青涩无知,就只有年老时的衰老羸弱。我的爱人,我却只能给她我最不堪的两段时间,我……”
  字迹断在那个我字,并没有接着写下去,好像他那时悲伤得再也落不下笔。
  ☆、第33章 33
  江仲林醒来时, 看到俞遥坐在床边的一把软椅上, 拿着终端不知道在看什么。她看得并不太认真,眼神有些飘忽, 仿佛注视着其他未知的东西。他凝视了一会儿, 俞遥才发觉他醒来了, 放下手里的终端给他倒了杯热水。
  “来,先喝点热水。”她一手在他额头上贴了贴,一手塞给他茶杯。
  江仲林喝了两口热水润了润嗓子, 这才开口说话:“我感觉好多了。”他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又关切地问:“你中午吃了吗?”
  “吃了, 还给你煮了白粥, 你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喝?”俞遥很平静地和他说话, “来,再量下温度。”
  烧退了些, 但仍旧是低烧。她收起温度计,起身去厨房盛粥,配上一点开胃的爽口小菜,放到了江仲林的面前。
  可江仲林没有动, 他迟疑地看了看俞遥的脸色, “你怎么了,好像心情不好?”
  俞遥没想到他会这么敏感, 她自觉自己已经很正常了, 于是她挑眉, “你生着病,我要是心情好那才奇怪了。”
  江仲林并不是这个意思,他感觉俞遥和他睡前那个气呼呼的样子不太一样,可俞遥不管他还要说什么,已经自己拿起粥碗,舀了一勺作势喂给他。
  江老先生只好道:“我自己来就好。”只是一点小发烧,根本用不着人喂。
  俞遥坚持,怼到了他唇边,老先生和妻子对视一眼,没法只得张开嘴让她喂了。
  等俞遥收拾东西去厨房,江仲林打开自己的终端看了看,有几个未读消息,来自于他的一位老朋友和几个学生,一个老朋友是问他最近有没有时间参加一个学术探讨会,只是爱好性质的一个小聚会,江仲林想想就婉拒了。几个学生则是问候他的病,看来是从俞遥那知道他生病的事。
  他简短地回复过去,看到了最后一条。
  这个联系人叫杨朦山,也是他一个学生,不过是他早年在港市教过的,他当时不过一个普通的高中中文老师,这个杨朦山是少数几个还和他有联系的学生之一。和他后来在海大当教授教的学生不一样,杨朦山是学的生物学,研究生命科学好些年了,近年在新生命研究院工作。
  “老师,许久没有拜访您了,近来研究告一段落,有了新的成果,才在其他人口中听到了关于老师近况,我非常为老师感到高兴,想去探望老师和那位您曾提起过的师母,不知道方不方便?另外,去年学生曾和老师您提起过的事,现在老师是否改变了想法?希望能当面和老师详谈。”
  江仲林看着他发过来的这段话,没有犹豫多久,就给了肯定的回复。
  那边杨朦山刚好也在线,很快给他回复过来,定下了两天后来探望的事。
  “过两天有个学生要来探望我。”等俞遥回来,江仲林主动和她说起。
  俞遥惊讶了,江仲林不是不爱学生特地过来探望他吗?她这么想,也就直接问了出来。
  江仲林:“我刚好有些事要和他说,所以就让他过来了,他叫杨朦山,是我早期教过的一个学生。非常聪明,甚至可以说是个天才,在某一个领域上的天才。”
  俞遥很敏锐地听出了老先生的未尽之语:“哦,所以说其他方面有点一言难尽?你教过的学生那么多,出现什么人我都不奇怪。这些你就先别说了,生病就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病好了再聊,要是等两天后你的病还没好,我是不会让你见客的。”
  她满含威胁的说完,江仲林失笑,“发烧而已,明天就好了。”
  俞遥:“你不是说睡一觉就会好了,现在怎么又变成明天好?”
  江仲林明白,这是俞遥在告诉他“太多话了赶紧闭嘴休息”。两人结婚那时,因为他们年纪差了三岁,很多时候俞遥会显得比他成熟,要是他做了什么不对的事,俞遥就会像对待弟弟那样,语气带着姐姐式的强压。
  可现在,她怎么都不能算‘姐姐’了,还对他这个‘爷爷辈’用这差不多的语气。也是很无奈。
  不过,当‘弟弟’的小江先生能听话,当‘爷爷’的老江先生能包容。
  就像江仲林说的那样,第二天,他就完全退烧了,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的新型退烧药比较厉害。不过俞遥还是没有大意,哪怕是在温暖的室内,也让江仲林套了两件毛衣,多穿了一件背心,出去买东西也没让他去,江老先生反抗未果,只能捧着热水待在家里。
  这一天,俞遥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再喝点热水。”猛灌了老头很多热水。虽然‘多喝热水’在四十年前的网络上似乎是个直男笑话,但生病了多喝热水确实是有益的。俞遥舍命陪丈夫,江仲林喝热水,她也一起喝,要知道她平时并不是个喜欢喝热水的人。
  第三天,那个预约了的客人如期而至。
  “师母,久仰大名。”名叫杨朦山的中年男人面色冷淡,但态度非常尊敬,哪怕他看到俞遥的年纪比自己还小,也没露出什么微妙的神情,那种认真和尊敬发自内心。
  “我从前听老师说起过您,非常高兴您能回到老师的身边,也很感谢您回到了他的身边。”这位穿风衣的挺拔中年帅哥突然给俞遥鞠了个躬,把俞遥吓了一大跳。
  这是什么夸张见面方式,她之前见到那么多江仲林的学生,虽然都喊她师母,但基本上对她都是没有这种对长辈的尊敬的,毕竟年纪摆在那。可这位,是不是太……
  “朦山,你太客气,吓到你师母了。”江仲林不得不出面打破这略微尴尬的气氛。
  杨朦山推了一下江仲林同款眼镜,“抱歉。”
  俞遥:“啊哈,没事,你们聊吧。”她迅速撤退,觉得有点受不住这位老江口中的‘天才’。
  书房里就剩两个人,江仲林让杨朦山坐下,杨朦山就坐在江仲林对面,看向他,开门见山地说,“老师,您应该是改变主意了吧?我这次来看到师母,就知道您一定愿意接受我的建议了。”
  江仲林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微微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
  杨朦山闻言,平板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欣慰的笑,他抿了抿唇,眼里竟然微微泛着泪光,“一点都不麻烦,能看到老师重燃生命的希望,我很高兴,我把您当做最尊敬的长辈,您曾帮助我很多,现在我能帮到您,我很高兴。您放心,我们研究出的新药比去年又有了更多的进步,安全性更高了,试验中基本上没有出现过不良反应,您的信用积分足够,马上提出申请,我这边立刻就能给您批下这个新药。”
  江仲林点点头,“你去年就给我看过资料,那个副作用……”
  杨朦山很认真的说道:“这个副作用在所难免……不过我觉得比起延长生命,缺失一些味觉的敏锐度,完全是值得的。”
  江仲林又仔细听杨朦山说了一些关于这种新药的研究,虽然去年他在病床上,杨朦山就曾和他提起过这种药,希望他能接受,但那时候江仲林并不希望自己的生命再这样继续十几年,于是拒绝了他。如今他决定接受,自然要多了解一些,哪怕他知道杨朦山绝不会害他。
  谈话最后,江仲林说:“这一件事,你不要和你师母提起。”
  杨朦山一愣,“为什么,师母要是知道您能再健康地陪她好些年,她也会高兴的。”
  江仲林只是笑道,“她会知道我能健康地陪伴她更久,但我要吃的这种药就不要告诉她了。”
  杨朦山:“好吧,既然是老师的愿望,我会保守这个秘密。”
  两人在书房聊了差不多一个上午,俞遥没有去听他们聊了什么,一直到江仲林把学生送走,她才问江仲林,“你这个学生对你好像很尊敬,简直把你当亲爹了,为什么啊?”而且江仲林对这个学生肯定也是看重的,因为他很少和别人说起她,一旦和别人说起她,那人对江仲林来说一定就关系不一样,至少比一般交情要好。
  江仲林没有隐瞒的意思,把从前的一些事讲给了她听。
  那年他在港市一个高中当老师,教的正好是杨朦山所在班级,杨朦山是单亲家庭,只有一个喜欢赌博的父亲,因为家庭困难,他的个人形象总是很糟糕,再加上他少年时期本来就是个孤僻阴沉不合群的性格,所以在学校被排挤得很厉害,经常被其他学生欺负。
  江仲林并非班主任,发现这事也是阴差阳错,他阻止过两次这种校园欺凌行为,帮助过杨朦山。后来,杨朦山被诬陷盗窃一个老师放在办公室里的三万现金,被学校通报批评,要让他退学,那老师更是要告他,可杨朦山并没有做这事,他百口莫辩,又被父亲打了半死,一时想不开决定自杀。
  是江仲林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帮助他洗清了这个污名,找到真正的盗窃学生,还帮他把那个经常对他实施暴力的父亲告了,让他脱离了苦海,后来也一直资助他上学……
  “难怪他对你这么尊敬了。”俞遥听他这么简单的讲述,都能想象他当初为了帮那个孩子究竟花了多大的心血,他那会儿自己也年轻呢,说不定吃了多少苦头。
  俞遥突然扳过江老师的脸,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毫不吝啬的表扬他,“老师太厉害了!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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