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它顺着于晓的话,接着往下说。
  大概的内容是,令死人复活有违天地规则。
  那个鬼教导小黑骷髅要离她妹妹远一点,她妹妹这一生,与平安喜乐,富贵荣华绝缘,连亲情也要断绝。
  小黑骷髅哭诉道:“我也想对妹妹好一点,可是,我不能对她好,这样会害了她的。那天和妹妹吵架,不知怎么地,她突然说自己没有我这个姐姐,她要去见父母,就跑去了荒山那里。”
  于晓神色不变,布下了一个隔音结界,阻止声音外传,她淡定地听着小黑骷髅用难听的声音哭诉着自己和妹妹的吵架。
  于晓记性不差,修士向来记性好。
  她记得萧风说过自己是见到那个女人魂魄一半离体,以为她也是修行中人,才出现在那女人面前。
  哪知那人当场失去了呼吸。
  魂魄离体这点很是可疑。
  按道理死而复生,魂魄也是会在身体里的,不会出现什么离体的状况。
  除非……
  小黑骷髅还在哭。
  它是不会有眼泪的,也就是模仿出哭泣的声音。
  它的肩膀还搭配着一抖一抖,像是真的在嚎啕大哭一般。
  假如萧风在,可以让这两个戏精互相比一比谁更爱演。
  于晓道:“你不觉得你们吵架那天,你的妹妹,她可能发现了自己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吗?”
  小黑骷髅的哭声一停,尖锐到像是锯钢材的声音响起,“不可能!”
  于晓眉头都不带动一下,她反问道:“怎么不可能?”
  于晓的食指拨弄小黑骷髅的小身子,抚摸它犹如玉石一般柔润的质感,道:“你为了不影响你的妹妹,一直是和她分开住。她一直租住在很破旧的地方。姐妹两个人的差异让她心中有了不甘,对吧?这是她和你争吵的根源?”
  小黑骷髅不敢反抗于晓,它只能抱着于晓的指头,不让于晓的食指乱动。
  它道:“我知道那样对她很不公平,但是她只能住在那里,别的地方会影响她的。”
  于晓笑道:“是因为阴气?她接触不了阳光,只能住在那种常年阳光被遮挡的地方。”
  小黑骷髅声音里带着愧疚,道:“是的。她已经死了,阳光会对她造成伤害的。”
  于晓问:“那个鬼呢?你还没说你和它的交易的内容,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整段讲述下来,小黑骷髅都避开了它与那只突然出现在车祸现场的鬼的交易内容。
  于晓突然问起,令小黑骷髅措手不及,它空空的眼眶看向于晓,许久方道:“我违约了。我没有付出我的代价。”
  那只鬼是在车祸现场突然出现的。
  小黑骷髅并不相信车祸会无端发生。
  它认为,车祸极有可能是那只鬼导致的。
  那只鬼提出的代价是,它们结成契约,小黑骷髅成为它的仆从。
  那只鬼想要一个忠诚的仆从,所以首先,它要杀死小黑骷髅的父母和妹妹,拿捏住小黑骷髅的弱点。
  小黑骷髅道:“它很急切,为我复活了我妹妹后,马上要求我和它签订契约。”
  那么急切,必定有问题。
  小黑骷髅拒绝了。
  那只鬼为小黑骷髅复活妹妹后,十分虚弱,竟半点奈何不得小黑骷髅。
  小黑骷髅道:“我当时没有料到,它一直附在我妹妹身上。妹妹死后,它又出现在我面前,问我要不要复活我妹妹。这一次,它的要求是我的身体,它要我的这具身体。我答应了。”
  它失落道:“这些天,它杀的人,我也看到了,可是我奈何不了它。”
  于晓静静地听完,问:“那它为什么要跟着我,以及陷害我呢?”
  于晓问的是在顾盛住的小区发生的命案。
  小黑骷髅被问住了,它回想了一下,答:“好像是因为天师你的身上,有它仇人的气息。”
  那只鬼的仇人,不就是血冥。
  于晓最近频繁和血冥接触。
  看来是血冥一开始不信任她,走之前往她身上放了点东西。
  不过,于晓后面神魂出窍时,没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东西,应该是血冥找机会拿走了的缘故。
  通过小黑骷髅的这番讲述,于晓算是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只鬼忽悠小妹妹当仆从失败,自身虚弱附身在小妹妹的妹妹身上。
  十多年过去,那只鬼逐渐恢复实力,暗示妹妹真相,她已经死亡。
  妹妹徒然得知真相,跑去父母死亡的地方祭拜,被萧风撞见,造成第二次死亡。
  妹妹死亡后,那只鬼过去以妹妹复活为由,欺骗姐姐,护妹心切的姐姐被骗过去了,死亡。
  那只鬼为了恢复实力,开始杀害生命,察觉于晓身上有和仇人相似的气息,而故意跟踪于晓,并制造凶案嫁祸给于晓。
  本来应该有后续动作的,但是因为调整实力过程中被血冥和于晓找上门,成功宣告失败。
  这或许是一个报仇失败的“可怜”鬼了。
  多亏血冥和于晓抓得早,不然还会制造更多的命案。
  小黑骷髅只有一个请求,去见她妹妹最后一面,这点小小的要求,于晓还是能满足她的。
  联系一下血冥,或者血冥的徒弟,差不多就能搞定。
  于晓决定联系血冥的徒弟,就让血冥多在拘留所呆几天吧。
  敢在她身上放东西,泥人都有三分火。
  小黑骷髅自认隐蔽的打量于晓拿手机的动作,和它想的不一样啊。
  小黑骷髅弱弱地问:“天师,我妹妹她是不是已经去投胎了?所以您召唤不到她的鬼魂?”
  于晓看了一下小巧玲珑的黑骷髅,她意识到自己想的和它想的可能有点出入。
  小黑骷髅话里透出的意思是,它妹妹的灵魂还在这个世界上。
  于晓不太喜欢自欺欺人,她道:“你妹妹的灵魂已经被那只鬼吞了,你没有发现吗?”
  小黑骷髅仰头看着于晓的脸。
  于晓道:“你没有觉得和你一起共同寄居在这具身体里的鬼,有一点令你熟悉的地方,才会让你在它出现后,就答应它的无理要求,相信它吗?”
  于晓的眼睛眯了起来,她的笑容清淡,语调里带着点小活泼,问:“不然,你为什么这一次会那么轻易相信它?你第一次车祸的时候,可是很坚定的拒绝了它。”
  小黑骷髅瘫软在桌面。
  它慢慢地,慢慢地,蜷缩起身子,埋头抱膝痛哭。
  那小小的骨头架颤抖,看上去似乎有散架的趋势。
  于晓看着这一幕,记忆深处回想起了自己最开始修行的时候。
  师尊告诉她,善意的隐瞒总有被拆穿的时候,告诉他们一切的真相才是最可取的。
  于晓那个时候傻傻的问师尊,“那我们哪时候能用善意的谎言呢?”
  师尊意味深长道:“当你的谎言永远不会被拆穿的时候。”
  于晓心中,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情绪是失望,失落,还是悲伤。
  师父,你们以为永远不会被戳穿的谎言,到了被发现的时候了。
  我会主动告诉他们的。
  已经有一个修士知道了。
  于晓响起尚河那张重归年轻的脸,在于晓暗示的那个真相面前,他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又变回成了一个老头子。
  或许会是两个。
  萧风可能也知道。
  萧风那诡异的修为提升速度。
  于晓不得不怀疑他的来历。
  万年前,只有转世重修,和下凡历劫的仙人才会达到这般恐怖的修炼速度。
  于晓的大师姐是下凡历劫的仙人,记忆复苏又回归仙界,只是,她再也不会是她的大师姐了。
  思及大师姐,于晓的思绪在这里停顿一下。
  一般而言,仙人记忆复苏,修士默认为他是之前的仙人,而非下界历劫的那个人。
  于晓的大师姐或许和那些仙人不同,毕竟,她带着二师姐一起飞升仙界了。
  因为大师姐是仙人转世,后面于晓的宗门将于晓的大师姐除了名。
  那样算来,于晓成为那一辈最有希望飞升的弟子。
  比她更有希望飞升的,都死在了她前头,只有于晓活到了最后。
  和龙结成道侣的小师妹在一场历练中陨落。
  炼丹总是炸炉的小师弟,因为他的天赋高,被别的丹修嫉妒暗害,死在了自己炼制的丹药下。
  于晓被她师尊收为弟子前,她师尊已收了八个弟子。
  那八个弟子只有师兄和大师姐两个人,活到了于晓到来的时候。
  修仙之路,处处荆棘,九死一生。
  那些宗门里的记忆在于晓的脑海里一一闪过。
  令她迫不及待地想飞升上去,再见一眼师尊,大师姐,宗门长辈了。
  在他们面前,和在父母面前一样,于晓会永远是个大人眼里的孩子,不需要想太多事,凡事有他们在。
  小黑骷髅还在继续哭,小瓷瓶里的古乾鼓起勇气喊了于晓一声。
  “天师,请您也让我和我弟弟见一面。我想和我弟弟再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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