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我答应一声回到屋里,看到家里熟悉的摆设,回忆起了这次吉林行,恍恍忽如同做了一场大梦。
  我洗过手,到院子里帮着爷爷忙活。爷爷看我:“小童,你气色怎么这么好,脑门铮亮,这次出去怎么样,收获挺大的?”
  我嘻嘻笑:“爷爷,这次出去是到吉林,我碰到一个老中医,他给我调理身体来着。我身上的阴毒拔的差不多了。”我的经历太惊世骇俗,还是不让他老人家知道为好。
  爷爷听我这么说,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语气里是高兴:“这好啊,爷爷可算放心了。那位老中医是谁,咱们得记恩念好,以后好好去报答他。”
  我暗笑,告诉他:“爷爷,那老中医是个女的。”
  我们爷俩说说笑笑,这时门口停了一辆面包车,有个黑胖子从车里下来,走进院子:“老冯大哥,我来收山货了,怎么样这批货。”
  爷爷低声告诉我,此人叫黑大壮,是少数民族。为人精明,人脉很广,在镇上新开了一家分公司,专门收山货批发药材,价钱给的很公道。
  爷爷招呼他进来,给他看院子里晒的山货。
  黑大壮很懂行,随手拿起几个看看,摸摸木耳又看看蘑菇,一个劲感叹,说你们村真是靠山吃山,山货质量特别好,都是野生的,绝对能卖大价钱。
  爷爷说:“已经入冬了,山里没啥东西。这是最后一批货,再收就得等明年。”
  两人聊了一会儿生意经,黑大壮看到我,爷爷赶忙介绍,说这是我孙子,叫冯子旺。
  我和他握了握手,黑大壮很欣赏的说:“老冯大哥,你孙子是个人物,我会相面,打眼一看这小伙子就不寻常。”
  这时,突然“唧唧”了一声,我兜里的毛球居然醒了,从兜里探出半个脑袋,伸出小爪子,指着黑大壮。
  第六十八章 开窍
  “呦,灵貂这是。”黑大壮眼睛亮了,伸手过来抓。
  我赶紧用手护住,提醒他:“黑大哥,这是我的宠物。”
  黑大壮看着毛球的小脑袋,欣喜若狂,擦着手说:“小伙子,不,小兄弟,这样吧你开个价。多少钱哥哥都认,只要把这小东西让给我。”
  我暗暗责怪毛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看黑大壮这样子可见灵貂极其精贵,如今露了相,就怕黑大壮打歪主意。我赶紧道:“黑大哥,实在不好意思,这小东西和我颇有渊源,甚至说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不能卖它。”
  我用手指头使劲把毛球的小脑袋塞进兜里,可毛球不满意了,“唧唧”乱叫,又从兜里探出脑袋瓜,伸着小爪子指着黑大壮。
  我们三人都愣了,黑大壮哈哈笑:“小兄弟,看样你养不住它啊。它就看好我了。”
  我特别生气,这毛球怎么忘恩负义呢。黑大壮平摊起手掌心,嘴里“嘬嘬”了几声,逗引毛球。我觉得再这么按着它也不好看,叹口气说:“黑大哥,这小东西是有灵性的,如果它真要跟你,我也没办法。”
  黑大壮大喜:“小兄弟,行,放心吧,它跟了我不吃亏,我也不会亏待你。”
  我觉得把毛球送给能养得起它的人,也不错。我不能过于自私,为了自己而委屈它。我把毛球掏出来,放在黑大壮的掌心。
  毛球在黑大壮掌心打了个滚,毛茸茸站起来,突然迅猛如电,如一道黄光“嗖”一声,顺着黑大壮的袖子爬上去。
  黑大壮愣了:“呦,呦,这小东西,干嘛呢?”
  毛球攀着他,顺着衣服一直滑到他的背包上,趴在拉链上,着急地“唧唧”乱叫。
  黑大壮狐疑着打开背包,毛球一下钻了进去。
  黑大壮索性来到磨盘前,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他是收山货的,包里藏了一根老山参,估计是刚收上来,草草用报纸打了个包,山参须子露出来,上面挂着泥。
  毛球一口咬在老山参上,它小小的一点,根本咬不动,急的唧唧叫。
  黑大壮从山参上扯下两根长须,逗引它,毛球一口咬住,就不松口了。黑大壮提起长须,像是钓鱼一样,钩着毛球。
  毛球缩成一个球,四肢紧紧抱住须子,吭哧吭哧吃着。
  黑大壮别说真是个敞亮人,见状哈哈大笑,提着须子递给我:“小兄弟,这小东西不是看上我,而是看上我收来的山参。还给你吧,我和这小东西有缘,这些山参须子就当是给它的见面礼。”
  爷爷赶紧道:“老黑,这太贵重了。”
  爷爷看我不明白,说:“小童,这根老山参怎么也得过万,几根须子少说也得大几百上千的,礼物太贵重。老黑,要不然这样,这钱从我交的山货里扣除。”
  黑大壮赶紧摆手:“老冯大哥,你这是骂我呢。我跟这小东西有缘,这是我和它的缘法,跟你们都没关系啊。”
  我对此人的印象马上好转,把须子和毛球放在一边,冲他抱拳:“多谢黑大哥。”
  黑大壮珍爱地看着毛球:“小兄弟,这小东西叫什么名字?”
  “我给它赐名,大名叫黄羽,小名叫毛球。”我说。
  黑大壮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触了触毛球的小脑袋,毛球还在“唧唧”啃着须子,一副撒娇的样子。
  黑大壮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可还是尊重我:“好,毛球的名字好,形象。这样吧,小兄弟,”他掏出名片递给我:“此物为灵貂,不能食俗世烟火,以后你需要喂它吃食,就打电话找我。我那边好东西不少,肯定只给你最公道价格,不多收你一分钱。”
  爷爷道:“老黑啊,今天晚上就别走了,咱哥俩喝一杯。”
  黑大壮摆摆手:“还有别的事,就不打扰你们了。”他看了我一眼:“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居其陋室有灵则行。任务灵物都是通灵的,它能选择你,说明你是个有来历的。以后咱们好好处处。”
  听他说的几句话,这人不是个普通人。
  “黑大哥,你说的这些很有见地啊。”我说。
  黑大壮哈哈笑,从兜里掏出佛珠:“老黑我蹲个监牢,整整八年,出来之后就信佛了。好了,走了。小兄弟,记住喽,这灵貂没长成气候之前,尽可能不要让它露面,被人盯上就不好了。”
  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上了面包车,赶去下一家。
  等他走了之后,毛球已经吃得差不多,挺着滚圆的肚子,正躺在磨盘上呼呼大睡。爷爷看看它笑了,询问我这只灵貂是怎么来的。我说这是老中医拔毒之后,从我嘴里吐出来的,老中医说这只灵貂是附着在我身上的阴毒和怨念所化。
  爷爷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他在家里做了个舒服的小窝,留给毛球。
  我把毛球小心翼翼放在柔软的草堆里,它舒服的躺着真像个孩子。
  爷爷说:“小童,这只小貂灵智未开,以后从善从恶都在你了。对了,你身体好了,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和爷爷说,我准备出堂做香童。问他有没有什么地点,能够让我闭关至少一个星期。
  爷爷想了想,告诉我,山里有个猎户留下的老木头房子,多少年没人去过了,知道的人很少,在那里闭关不错。
  我在家呆了几天,和王二驴碰了碰头。我和他不是外人,有些话他也容易理解,我便把八仙洞的事和他说了。王二驴羡慕的不得了,他告诉我,等他正式出堂之后,一定要带着他去一次八仙洞。他也想看看里面是什么。
  聊着的时候,他翻开我的手掌,疑惑道:“你手上不是有驱邪的经文吗,经文呢?”
  我的手掌现在光滑如初,并没有字,我说我也奇怪,这些经文有的时候有,有的时候没有,不知道怎么回事。
  王二驴道:“这好办,咱俩找一个邪气重的地方做个实验就行。”
  我摆摆手:“这几天我要进山,让老仙儿为我开窍,等下山之后再说吧。”
  王二驴一时失神:“我也快要出堂了,出堂第一步就是开心窍,还不知道到时候怎么样呢。算了,不想了,烦心烦心。”
  我劝慰了他几句,没想到我们哥俩,我是第一个走上这条路的人。
  休息得差不多了,爷爷背着大包送我出门,里面是一个星期的生活必需品,我们爷俩进了山。
  爬过好几个山头,终于在一处比较隐蔽的山谷里,找到了那个小木屋。
  这是早些年猎户留下来的,年久失修,十分破败。现在又是入冬时节,山中万物肃杀,守着这么个小屋子,我要过一个礼拜,有点说不出的萧瑟。
  爷爷把屋里的炉子升上,帮我收拾了房子,门窗简单修补一下,至少做到不漏风。我们爷俩在山里吃了顿饭,他就下山去了。
  我先把毛球安排好,它现在日子过得相当逍遥,守着那些人参须子,吃了睡,睡了吃。身体愈发变得毛茸茸一团球,我真担心它以后能胖得不成样子。
  等收拾利索了,也到了晚上。我简单吃过饭,把怀表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黄小天和程海现形而出,此时的他们都是阴神,能和我进行他心通。其他人如果在场,是看不到他们身影的,只有我能看到。
  黄小天很严肃地说:“小金童,你准备好了吗?”
  我点点头:“来吧。”
  “在开窍之前,你先点燃三根长香,然后我给你讲讲规矩。”黄小天面无表情,真有点掌堂大教主的风范。
  程海自动站在黄小天的身后,表情很严肃。
  我点燃了三根长香,摆好香炉,然后跪在地上对着他们两个磕了三个头,把香颤巍巍插进炉子里。
  黄小天道:“作为出马弟子,首先要会和老仙儿沟通,老仙儿有时候需要附体在弟子身上看事。附体分为两种,一是全附体,一是半附体。全附体是说,弟子一点意识都没有,而半附体指的是弟子有意识。你是小金童,身上自有灵气,我或者程教主日后上你的身,不可能做到全附,只能是半附。这样来说,窜窍就相对容易一些。”
  他清清嗓子:“窜窍也有细分,一是窜心窍,二是窜内脏窍,三是窜五官窍。窜心窍,弟子最清醒,可以随时和老仙儿沟通。窜五官窍多是舞蹈、唱歌,身体左右摆动,就是咱们说的跳大神。我们给你窜窍,窜的是心窍,你会经历种种症状,不要害怕也不要做过多的抵抗,按照我们说的做就行了。”
  我深吸口气,准备开窍。
  第六十九章 观气
  黄小天严肃地告诉我,为我开心窍,首先要稳住心神。我来历不凡是小金童,而他是散仙成精,我们两个相当于火星撞地球,开窍会发生什么状况,谁也不好说。
  我按照他的吩咐,先翻开心经诵读真言,手里还要捻动佛珠。做这些不是为了向佛陀祈祷,而是起到一种超脱的宁静,能让人平心静气。
  我盘腿坐在床上,一边看着心经,一边沉心静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诵读。正念着的时候,忽然感觉头皮一炸,我知道来了。
  我强压下心慌的感觉,继续诵读,只听心念中黄小天说话:“我要为你开窍了。”
  话音一落,我全身开始抖动,控制不住,就像是被电击刺激到了一样。我有些惊慌,这时身边的程海沉声说:“小金童,不要分神,继续念经。”
  我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一般,听他的话,捻动佛珠,哆哆嗦嗦念着心经。
  还没念几句,就感觉这个心脏啊,跳得特别厉害。这种感觉就像是紧张到了极点,好像面临大考时候的感觉。心一下跳到嗓子眼,一下又落回原位。我忽然上不来气,拼命呼吸,头上浸出冷汗。
  程海道:“小金童,你随我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这是心经。我勉强稳定心神,跟着他读。心跳持续加速,我估计一分钟能有一百多下了,眼前阵阵发黑,忽然嗓子眼刺挠,想吐。
  我停下经文,一把扶住床头,低着头干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
  持续了好一会儿,这种恶心的感觉才慢慢消失,我正要缓缓,后背却突然冷了起来。这种冷很奇怪,只在后背区域蔓延,不向别的地方延伸。
  冷得我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我眼前发黑,头晕得厉害,手无意识的到处摸着,意识开始剥离。这就是开窍吗,也太痛苦了,绝对死得过的。
  我实在受不了,一头栽在床上,紧紧闭着眼,想睡又睡不着。身上前半截热,后半截冷,冰火两重天,真真折磨死个人。
  肚子突然又疼起来,疼得撕心裂肺,汗出如浆,全身都湿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我在床上爬着,摔到地上,现在就一个念头,赶紧到厕所去。
  这种肚子疼并不是拉肚子,可我唯一能想到缓解肚子疼的方法,就是到厕所蹲着。
  程海担心地看着我,他只是阴神,说白了就是无形无质,想帮我也没办法。我像蜥蜴一样,在地上爬着,一边爬一边喘粗气,好不容易从里屋爬到屋外。这个林间小屋修得就缺德,厕所修在外面很远的地方。
  把门打开,深夜寒冷刺骨的山风吹进来,差点没把我冻死。我起不了身,只能在地上爬,好不容易爬到厕所。推开门,里面的腐烂臭味儿“呜”一下冲出来,差点没把我熏死。
  这厕所年久失修,多少年没人清理了,以前的陈便且不说,落叶一层一层的,腐烂泥化又层层堆积,里面还有死鸟什么的,味道都辣眼睛。
  我扶着墙站起来,勉强脱了裤子,刚一蹲下,肚子咕咕响,就像是腹泻一样,失禁的屎尿狂涌而出。
  我满头大汗,身体虚弱,可随之而来的是无法形容的轻松。拉了一阵,嗓子眼刺挠又想吐,转过头哇哇便吐,吐了一会儿,本来消停了,可一看到自己刚才的排泄物,那股恶心劲又上来了,继续吐。
  吐了拉,拉了吐,不知折腾到什么时候,最后我脚都软了,总算这股劲过去了。
  我勉强提起裤子,蹒跚从厕所走出来。一步步回到屋里,裤子不能要了,全是秽物,我脱了直接扔到一边。回到床上,实在是没有力气折腾,倒头呼呼大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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